侯亮平和陳海是地道旱鴨子,落到水里就慌了神,手腳亂蹬,濺起一片水花,嘴里“咕嚕咕?!眴苤?/p>
祁同偉游了過去,左手拽住侯亮平后領(lǐng),右手拽住陳海胳膊,像拎著兩只撲騰的雞仔,三兩下就把兩人拽到了湖邊。
爬到岸上,侯亮平和陳海大口大口吐著水,頭發(fā)濕漉漉貼在臉上,狼狽不堪。
侯亮平咳著說:“他娘的……這友誼的小船怎么說翻就翻……”
陳海喘著氣瞪他:“還不是你剛才瞎晃悠,你就是個災(zāi)星……”
祁同偉嘴角勾起一抹笑,“大老爺們,這點(diǎn)水就慌成這樣,真丟人,我還以為你們能撲騰出朵花來呢,放心,有我在淹不死你們。”
侯亮平抬手推了他一把,“你個老祁,有本事你試試當(dāng)旱鴨子掉水里的滋味?”
陳海也道:“就是,差點(diǎn)沒把我報銷了……”
祁同偉笑得更歡了,“行了行了,趕緊起來曬曬。回頭讓別人瞧見反貪局的陳大局長和總局來的侯大處長,倆落湯雞似的?!?/p>
正說著,陳海像是被什么蟄了一下從地上彈起來,手在身上亂摸,隨后一聲驚叫:“壞了壞了,我的手機(jī),我的手機(jī)掉在湖里了!”
轉(zhuǎn)身就要往湖里沖。
祁同偉一把攥住他后領(lǐng),“海子你瘋了,剛才水還沒喝夠?”
陳海急得臉都漲紅了,掙著身子喊:“我手機(jī)……我手機(jī)里有重要的東西!”
祁同偉笑道:“你嚷嚷什么,手機(jī)泡在水里這么久,早成廢鐵了?!?/p>
陳海急得直跺腳,“你知道剛才我接到的是什么電話嗎?"
祁同偉挑眉看他:“我哪知道?”
陳海渾身癱坐在地上,雙手插進(jìn)濕漉漉的頭發(fā)里,低吼道:“我怎么這么倒霉啊……”
侯亮平在一旁看得發(fā)愣,這會兒才插了句嘴:“到底什么電話啊,能讓你急成這樣?”
陳海抬起頭,眼神里滿是懊悔:“是一個舉報人,兩個小時前給我打過電話,說掌握著山水集團(tuán)的大量行賄證據(jù)。”
十有八九就是劉慶祝,十有八九就是那個一直占線的電話,真巧?。∑钔瑐グ櫰鹈碱^,暗自慶幸剛才急中生智踩翻了小船,不然就完犢子了!
這時,景區(qū)的幾個工作人員過來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侯亮平說他們剛才不小心弄翻了船,三個人的手機(jī)都掉進(jìn)了湖里,手機(jī)很重要,請工作人員幫忙打撈上來。
折騰了半天,三部手機(jī)總算被撈了上來。
看著手里徹底罷工的手機(jī),三個人都蔫了,侯亮平坐上了陳海的車,祁同偉則開著自己的車,左拐右拐到了山水莊園。
這時天色已近黃昏。
高小琴驚訝地問:“同偉,你怎么了?”
祁同偉一聲不吭走進(jìn)屋里,低聲問:“姓劉的找到了嗎?”
高小琴臉色發(fā)白,“同偉,我一直打你電話,怎么打不通?”
祁同偉答道:“我掉湖里了,手機(jī)也進(jìn)水了,你當(dāng)然打不通??煺f說,劉慶祝找到了沒有?”
高小琴攔腰抱住祁同偉,聲音發(fā)顫:“同偉,不好了,不好了……”
祁同偉一把將她推開,盯著她的眼睛說道:“鎮(zhèn)定一點(diǎn),有什么事好好說?!?/p>
高小琴拽著他的手,講起剛才的經(jīng)過。
原來她和堂弟高小江開著車到處找劉慶祝,本以為找不到,結(jié)果在經(jīng)開區(qū)一片爛尾樓撞見了他。
高小江人高馬大,半是脅迫半是拉扯,把劉慶祝弄上了車。 往回開的路上,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劉慶祝說要方便。高小江把他憋住,劉慶祝卻說憋不住,要解個大的。高小琴經(jīng)不住軟磨硬泡讓他下了車。
誰知劉慶祝一落地就拼命跑,高小江立刻追了上去,高小琴留在車上等。差不多過了快半小時,高小江慌慌張張地回來說把劉慶祝推到山崖下摔死了。
祁同偉心里一萬匹臥槽馬跑過,這他媽的居然沾上一筆人命案了!
他想抽支煙,在口袋里摸來摸去,可身上根本沒有煙。
高小琴怯生生問:“同偉,這事怎么辦啊?”
祁同偉強(qiáng)裝鎮(zhèn)靜說:“別著急,你先帶高小江來見我。”
不一會功夫,高小琴就把高小江帶了進(jìn)來。
祁同偉聲音壓得極低, 問:“從你見著劉慶祝,到他掉到崖下去,這段時間都發(fā)生了什么事,記得多少說多少,一步都別漏?!?/p>
高小江囁嚅道:"我腦子太亂,不知道怎么說。"
祁同偉問:“劉慶祝掉下去之后,你下去看了沒有?"
"沒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崖很高,應(yīng)該死了。"
“有多高?"
"大概有四五十米高,掉下去肯定沒命。"
"萬一他被樹擋住了呢?"
"就算被樹擋住了也是死,因?yàn)檠率枪P直的,除非他長了翅膀,根本上不來,那地方荒無人煙,即使沒摔死,餓也得餓死。"
"你把劉慶祝推下去之前,他有沒有打電話出去?"
"劉慶祝手里一直拽著手機(jī),我追得很緊,他從頭到尾沒機(jī)會打電話,我本來沒想過弄死他,結(jié)果他站在崖上把電話號已經(jīng)撥出去了,我不把他踹下去也不行了……“
"你聽清楚他說什么了嗎?"
"我聽見他在喊,陳局陳局,我是……我再也不能等了……祁廳,我不是故意的,不會槍斃我吧?"
祁同偉嘴角擠出一絲笑,"別怕,不會的,從今天起你就待在莊園里,哪也不要去。"
他忽然轉(zhuǎn)向高小琴,“你把車開去后山車庫,里里外外徹底洗一遍。車門縫里的泥垢,車把手的指紋,座椅底下的頭發(fā)絲,腳墊上的草屑,車窗框的縫隙用軟毛刷沾著消毒水刷,座套拆下來用熱水燙,后備箱墊也掀了洗。你親自來。”
高小琴不敢怠慢,點(diǎn)頭應(yīng)下。
祁同偉又瞥了眼縮在角落的高小江,冷哼一聲:“記住我的話,乖乖待在莊園,等風(fēng)頭過去了,給你一百萬?!?/p>
高小江喏喏應(yīng)著。
入夜時分,天邊滾過一聲悶雷,起初只是零星雨點(diǎn),沒過半個小時,突然狂風(fēng)大作,豆大的雨珠砸在玻璃上噼啪作響。
轉(zhuǎn)瞬之間,暴雨傾盆而下,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雷聲在云層里翻滾,像是要把這一天的污濁都震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