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雪想關(guān)門,但身體卻不受控制地讓開了路。
沈墨走進狹小的宿舍,顯得有些局促。
他把鮮花放在桌上,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折疊的十分整齊的信封。
“我后天就要走了,但有些話必須當(dāng)面告訴你。”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
“最初接近你,確實是因為你讓我想起了雨晴,但后來...事情變得不一樣了?!?/p>
“我很難控制自己的心,對不起!我......”
林書雪低著頭,始終在等他說出那句話。
可卻等到他的那句,“我實在太老了。”
沈墨將整齊的信封遞到心痛到快窒息的林書雪手中。
“這是,我寫給大使館的辭呈!”
沈墨把信封遞給她,“我決定不再回外交部了,也不會去非洲,準(zhǔn)備去佛羅倫薩的一所大學(xué)任教藝術(shù)史?!?/p>
林書雪驚訝地抬頭:“......?你要放棄外交生涯?!”
“嗯!有些醒悟來得太晚,但總比沒有好。”
沈墨輕聲說,“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做別人期望中的沈墨,是時候做我自己了?!?/p>
他向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問:“我想知道,你可以原諒我嗎?”
林書雪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她看著眼前這個不再年輕但依然英俊,充滿魅力的男人。
看著他眼中的忐忑,似乎明白了一件事:無論起因如何,他們之間的遺憾是真實的。
“沈墨,我、我喜歡你。
“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
她含著熱淚,委屈地說。
沈墨點點頭,想了片刻后,才開口:“我周一就要去佛羅倫薩了,我希望你能來送送我,就當(dāng)是送一位再普通不過的普通朋友,好嗎?”
林書雪在他的語氣中,聽出七八分的落寞,還有幾分的祈求!
“你、你是要逃避嗎?”
林書雪已經(jīng)哭成了淚人。
“如果,我不能選擇我喜歡的人,那就選擇自己喜歡的事吧!”
他輕輕握住林書雪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個輕吻。
“無論你來與不來,都要謝謝你讓我重新感受到了生活的可能?!?/p>
沈墨離開后,林書雪滑坐在地上,淚水止不住地流。
二十二歲和三十二歲,巴黎和佛羅倫薩,終究是有緣無份!
林書雪坐在地上,背靠著床沿,眼神空洞里看著前方。
宿舍的暖氣發(fā)出輕微的嗡嗡聲,窗外偶爾傳來學(xué)生晚歸的笑語。
她打開手機,搜索佛羅倫薩的藝術(shù)學(xué)院,屏幕上跳出一座古老城市的照片,磚紅色的屋頂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我,也可以一起去嗎?”
“為了他,第一次心動的男人,值得嗎?”
她輕聲問自己,手指劃過屏幕上那些陌生的街道。
手機震動起來,陳雅婷的名字跳了出來。
林書雪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喂?你終于接電話了!”
陳雅婷的聲音充滿擔(dān)憂,“你這幾天怎么了?生病了嗎?為什么總是躲在宿舍里?”
“雅婷,我、我有點事需要考慮。”
林書雪含糊地回答。
“什么事這么重要?連課都不上了?這可是索邦大學(xué),你可是帝都來的佼佼者,你到底是怎么了?!”
陳雅婷頓了頓,“等等,該不會和那個帥氣的外交官有關(guān)吧?”
林書雪的沉默似乎說明了一切。
電話那頭傳來雅婷倒吸一口氣的聲音:“天啊!到底發(fā)生什么了?你們之間?”
“他本來是要調(diào)去非洲的,可是......”
林書雪慢慢地說,“可是,他說辭職了,要去佛羅倫薩教書,他問我可不可以去送送他?!?/p>
電話那頭是長達(dá)十秒的寂靜。
“小傻瓜,你在開什么國際玩笑呢?他的前程一片光明,為什么突然就要離職?還要你去送他?”
陳雅婷終于開口,聲音提高了八度,“他多大?32歲?他這是明擺著要躲著你,而你還傻乎乎地要去送人家?”
林書雪感到一陣刺痛:“嗯。”
“你們才認(rèn)識不過半年而已!等等...”
陳雅婷突然提高分貝,“他是不是對你做了什么?”
“不是的!”
林書雪急忙解釋道:“你不了解他,他一直都很紳士,我想去佛羅倫薩。”
陳雅婷干巴巴地說,“書雪,你清醒一點吧!他不適合你,更何況,你壓根就不該喜歡上他??!”
林書雪咬住下唇。
陳雅婷的話像一面鏡子,照出了她內(nèi)心深處的疑慮。
是啊,在旁人看來,這段關(guān)系確實荒謬。
一個二十二歲的女留學(xué)生和一個三十二歲駐法外交官?
誰會相信這是真愛?
“我需要時間思考?!?/p>
她抿了抿唇,淚水再次滑落。
掛斷電話后,林書雪打開電腦,翻看過去幾個月里她和沈墨一起參觀過的博物館照片。
照片里的沈墨站在畫作旁,側(cè)臉專注而沉靜,偶爾會看向鏡頭,實際上是看向拿著相機的她。
他的眼神中帶著她當(dāng)時沒有察覺的溫柔。
她點開最后一張照片,是在蒙馬特的那家餐廳拍的。
沈墨站在露臺邊緣,背后是巴黎的夜景,燈光在他周圍形成一圈光暈。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主動提起亡妻,眼中閃爍著她當(dāng)時誤讀為曖昧的哀傷。
“最初接近你,確實是因為你讓我想起了雨晴。”
沈墨的話在她耳邊回響。
林書雪關(guān)上電腦,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
宿舍的燈光有些刺眼,她伸手關(guān)掉,讓黑暗籠罩自己。
在黑暗中,記憶變得格外清晰。
沈墨在盧浮宮為她講解中國文物時的神采飛揚,在奧賽博物館指出一幅被大多數(shù)人忽略的小畫時的興奮,在塞納河邊遞給她冰淇淋時指尖的短暫觸碰。
這些時刻,究竟是普通朋友般的情意,還是男女之間的吸引?
她一時也分辨不清。
手機又震動起來,這次是母親蘇雯的視頻通話請求。
林書雪深吸一口氣,打開臺燈,整理了一下頭發(fā)才接通。
“寶貝兒!”
母親溫柔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上,背景是家里熟悉的大客廳,“怎么這么久才接?我和你爸都擔(dān)心死了!”
“我剛才在洗澡。”
林書雪撒了個謊,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
母親敏銳地瞇起眼睛:“寶貝兒,你眼睛怎么紅紅的?是哭過了?是不是一個人在學(xué)校不習(xí)慣?”
“沒有,可能是過敏了?!?/p>
林書雪轉(zhuǎn)移話題,“爸爸呢?”
“董事會臨時會議,還沒回來。”
母親沒有上當(dāng),“寶貝兒,你在巴黎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告訴媽媽,媽媽馬上飛過去陪你?!?/p>
面對母親關(guān)切的目光,林書雪突然有種傾訴的沖動。
從小到大,無論遇到什么問題,母親總是她的依靠。
也許,也許母親能理解?
“媽媽,我認(rèn)識了一個人?!?/p>
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母親的表情立刻警覺起來:“什么人?是男同學(xué)?”
“不是同學(xué),他...是駐法使館的文化參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