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是天河決了口子,嘩啦啦地往人間傾倒,半點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陳二狗縮在巷子深處一處勉強能遮雨的破屋檐下,冰冷的雨水還是順著破瓦的縫隙鉆進來,
把他那身原本就單薄的破衣爛衫徹底澆透,緊緊貼在皮包骨頭的身上。寒意像無數(shù)細小的針,
毫不留情地往骨頭縫里鉆。他哆嗦著,牙齒不受控制地磕碰出細碎的聲響,
肚子更是早就餓得沒了知覺,只剩下一片空蕩蕩、火燒火燎的麻木。
“賊老天……”他對著黑沉沉、除了雨幕什么也看不見的天空,有氣無力地咒罵了一句,
聲音嘶啞微弱,瞬間就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雨聲里?;盥??在這片連耗子都快餓死的鬼地方,
哪還有什么活路?陳二狗腦子里亂糟糟地閃過那些坑蒙拐騙的把戲——騙張大娘一個餅?
可張大娘自己都瘦得像根蘆葦,眼睛毒得很;偷李屠戶案板上的豬下水?
那屠戶的殺豬刀可不是擺設……每一條路都黑得看不到盡頭。
就在絕望幾乎要將他吞噬的時候,巷口盡頭,昏黃微弱的路燈光暈邊緣,
毫無預兆地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那光暈被瓢潑大雨切割得支離破碎,光線模糊。
那人影身量極高,挺拔得如同寒冬里一株孤傲的青松,在這污濁泥濘的雨巷中顯得格格不入。
他穿著一身樣式奇特、質(zhì)地卻異常華貴的深色衣袍,雨水打在上面,
竟似荷葉上的水珠般滾落,不留絲毫痕跡。更奇的是,如此大的雨勢,
竟無法迫近他周身三尺之內(nèi),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將漫天風雨都隔絕在外。他步履沉穩(wěn),
每一步踏在積水中,都悄然無聲,不濺起半點泥漿。陳二狗渾濁的眼睛猛地睜大了。
一股混雜著絕望、饑餓和孤注一擲的瘋狂,瞬間沖垮了他腦子里最后那點搖搖欲墜的理智。
管他是誰?管他是什么來路?這鬼地方能穿得起這身行頭、還能讓雨水都繞著走的,
不是神仙下凡,就是妖怪顯形!無論是哪種,
都絕對是他陳二狗這種泥地里打滾的小人物平日里連仰望都望不見的存在!機會!
這可能是他活命的唯一機會!是老天爺可憐他,
終于給他扔下來的一塊硬邦邦的、能砸死人的大餡餅!沒有時間思考,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就在那華服身影即將平靜地走過巷口、徹底消失在雨幕中的前一刻,
陳二狗喉嚨里發(fā)出一聲連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是嗚咽還是嚎叫的嘶喊,用盡全身最后一點力氣,
像一顆從破膛里射出的、濕透了的炮彈,猛地從藏身的屋檐下?lián)淞顺鋈?!他撲得毫無章法,
狼狽不堪,身體重重地摔進巷口冰冷刺骨的積水里,渾濁的泥水瞬間灌滿了他的口鼻,
嗆得他眼前發(fā)黑。但他顧不上這些,手腳并用,憑著最后一股蠻勁,
死死地抱住了那條近在咫尺的、華美得不似凡塵之物的袍角下露出的、穿著云紋軟靴的小腿!
“爹——!”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哭喊,撕裂了狂暴的雨幕,
帶著一種能把人耳膜都刺穿的尖銳絕望,“爹??!我的親爹??!
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可算來找我了!嗚嗚嗚嗚……兒子等得……等得好苦??!
您看看我……看看我都成什么樣兒了?爹!”他死死抱住那人的腿,
把整張沾滿泥水、涕淚橫流的臉都貼了上去,用盡畢生演技,哭得肝腸寸斷,
肩膀劇烈地抖動著,仿佛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冰冷的雨水混合著他臉上滾燙的淚水,
沿著那人價值不菲的衣料往下淌。被他抱住的人,身形驟然僵住。
那無形的、隔絕風雨的屏障似乎都微微波動了一下,將濺起的泥點無聲彈開。
一股凜冽如萬年玄冰的寒意,無聲無息地從那挺拔的身軀里彌漫開來,
瞬間壓過了暴雨的喧囂,讓陳二狗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連哭嚎都卡頓了一下。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緊接著,一聲低沉、清晰、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與絕對威壓的冷笑,
清晰地穿透了嘩嘩雨聲,直接砸進陳二狗的耳朵里:“呵。
”那只被陳二狗視作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的腿,微微一動。
一股沛然莫御、卻又異常精準的力量驟然傳來,沒有粗暴地將他踢飛,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仿佛拂去一粒塵埃般的輕蔑。陳二狗只覺得雙臂一麻,
像被無形的鐵鉗強行掰開,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飛出去,“噗通”一聲,
再次重重摔回巷子深處冰冷骯臟的積水坑里,濺起大片泥漿。冰冷刺骨的水再次淹沒了他。
他艱難地抬起頭,抹開糊住眼睛的泥水,透過迷蒙的雨幕,終于看清了對方的面容。
那是一張英俊得近乎鋒利的年輕男子的臉。膚色冷白,鼻梁高挺,
薄唇緊抿成一條透著無盡寒意的直線。最令人心悸的,
是他額間那道并非畫上去的、豎著的金色紋路,
在昏暗的雨巷中散發(fā)著極其微弱卻又不容忽視的淡金光芒。而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古井,
此刻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里面沒有任何情緒,只有一片能凍結靈魂的漠然與審視,
仿佛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偶然擋在神像腳下的、微不足道的螻蟻。
“本君……”那人開口,聲音不高,卻像帶著冰碴,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陳二狗的心上,
“何時有你這等……廢物點心一樣的兒子?”話音落下的瞬間,
陳二狗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比這冬夜的冷雨還要刺骨百倍。
他所有的哭嚎、所有的表演,在那雙毫無感情的金色眼瞳注視下,瞬間凍結、碎裂。完了。
他腦子里只剩下這兩個字在嗡嗡作響。踢到鐵板了……不,是踢到擎天玉柱了!這眼神,
這氣勢,這額頭的金紋……他娘的,這哪是什么普通的富貴閑人?
這分明是……是傳說中那位三界聞名的煞星,灌江口二郎顯圣真君?。?/p>
一股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陳二狗的心臟,他僵在泥水里,連哆嗦都忘了,腦子里一片空白,
只有二郎神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睛在無限放大。
楊戩漠然的目光在陳二狗那張被泥水和恐懼徹底扭曲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仿佛在看一塊路邊的頑石,隨即毫不在意地移開。他甚至連一句多余的斥責都懶得施舍,
廣袖微拂,將方才被陳二狗沾染過的那一絲凡塵泥水氣徹底蕩開。無形的屏障再次隔絕風雨,
他步履未停,徑直轉(zhuǎn)身,挺拔的身影在磅礴雨幕中漸行漸遠,最終徹底消失不見,
只留下巷子里濃郁得化不開的寒意,以及一個癱在泥水中、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的陳二狗。雨,
依舊瘋狂地砸落。冰冷的泥水浸泡著陳二狗的身體,寒意深入骨髓,
卻遠不及他心底那片冰封的死寂。他連爬起來的力氣都耗盡了,就那么仰面躺在泥濘里,
任由雨水沖刷著臉上混雜的泥漿和冰冷的絕望。
“二郎神……我居然……去碰瓷二郎神……”他咧開嘴,無聲地慘笑起來,
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百倍,“陳二狗啊陳二狗,
你這輩子……真他娘的……活得夠本了……” 眼皮越來越沉,冰冷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來,
徹底淹沒了他的意識。意識像是沉在冰冷渾濁的泥沼最深處,沉重得無法掙脫。
不知過了多久,
一絲微弱的光感和一種奇異的、難以言喻的“聲音”強行鉆入陳二狗混沌的腦海。
那“聲音”并非通過耳朵,更像是一種直接在靈魂層面響起的、冰冷而宏大的宣告,
:顯圣二郎真君楊戩……存在……父子血緣因果……確認無誤……優(yōu)先級:最高……”什么?
父……子?因果律仙器?陳二狗殘存的意識被這匪夷所思的宣告攪得更加混亂。
他是不是被凍死產(chǎn)生幻覺了?還是那要命的雨水灌進了腦子里?就在他渾渾噩噩之際,
一股無法抗拒的柔和力量驟然包裹了他,猛地將他從冰冷的泥沼中抽離!天旋地轉(zhuǎn)!
強烈的失重感和刺目的光芒讓他下意識地緊閉雙眼。等他再勉強睜開眼時,整個人都懵了。
冰冷刺骨的雨水消失了,污濁的泥濘消失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懸浮在一片……無法形容的所在。
腳下是緩緩流淌、散發(fā)著柔和白光的云層,觸感溫潤綿軟。頭頂是深邃無垠的夜空,
卻并非漆黑,而是流淌著瑰麗變幻的極光般的色彩,
無數(shù)大小不一、璀璨奪目的星辰點綴其間,仿佛伸手可及。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清新香氣,吸一口,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
連身上那件破破爛爛的濕衣服都瞬間變得干爽舒適,仿佛從未被雨淋過。
陳二狗傻愣愣地懸浮在云上,像個第一次進城的土包子,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鴨蛋,
眼珠子瞪得溜圓,只會發(fā)出毫無意義的單音節(jié):“啊……呃……這……”“喂!新來的!
發(fā)什么呆?”一個清亮又帶著點不耐煩的少年聲音在旁邊響起。陳二狗一個激靈,
僵硬地扭過頭。只見旁邊一朵稍高些的云上,站著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
少年穿著樣式簡潔卻流光溢彩的銀色勁裝,腰間系著一條玉帶,頭發(fā)用一根碧玉簪挽起,
唇紅齒白,眉宇間帶著一股靈動跳脫的勁兒,此刻正叉著腰,好奇又嫌棄地上下打量著他。
“我……這是哪兒?”陳二狗的聲音干澀嘶啞,帶著劫后余生的茫然?!澳膬海?/p>
”銀衣少年翻了個白眼,一副“你怕不是個傻子吧”的表情,“南天門接引云臺啊!
還能是哪兒?恭喜你啊,陳二狗,一步登天,成了我們天庭光榮的……呃……”他頓了頓,
似乎在斟酌一個合適的詞,最終帶著點戲謔道,“……光榮的‘關系戶’!
二郎顯圣真君家的……大公子!” 最后三個字,他拖長了音調(diào),
語氣里的調(diào)侃意味濃得化不開。轟隆!陳二狗只覺得一道九天神雷正正劈在自己天靈蓋上!
炸得他魂飛天外!二郎真君……公子?
那個……他昨晚抱著大腿喊爹、然后被人家像丟垃圾一樣甩開的……二郎神?!
因果律仙器……判定他們是父子?!荒謬!荒天下之大唐!
這比母豬上樹、公雞下蛋還要離譜一萬倍!“不……不可能!”陳二狗猛地搖頭,
聲音都變了調(diào),“搞錯了!一定是搞錯了!那位真君……他親口說……沒有我這個兒子!
他認得我!他……”“認得你?”銀衣少年嗤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語無倫次,他伸出手指,
指尖冒出一小簇跳躍的銀色火焰,在空中虛虛一點。
一面由純粹光芒構成的“鏡子”瞬間出現(xiàn)在陳二狗面前。鏡子里清晰地映照出兩張臉。
左邊是楊戩,額間金紋威嚴,面容冷峻如霜,眼神深邃銳利。
二狗那張因為震驚和恐懼而扭曲變形、寫滿了“我是誰我在哪兒”的、屬于凡間小混混的臉。
然而,就在兩張臉并列的瞬間,鏡面光華流轉(zhuǎn),
無數(shù)細微到肉眼幾乎無法捕捉、卻又帶著玄奧法則氣息的淡金色絲線,
密密麻麻地從兩張臉的輪廓、五官甚至眉宇間的細微紋路中浮現(xiàn)出來!
這些金線在虛空中瘋狂地互相吸引、纏繞、對接,最終嚴絲合縫地連接在一起,
構成了一張龐大復雜、散發(fā)著“鐵證如山”氣息的金色因果網(wǎng)絡!鏡面最上方,
兩個由純粹金光凝聚的古篆大字緩緩浮現(xiàn)——“父子”!“喏,看見沒?
”銀衣少年收回手指,光鏡隨之消散,“‘天理昭彰’仙器認定的!三界六道,因果最大!
它說你是,你就是!玉帝老爺來了也改不了這判定!”他拍了拍陳二狗僵硬的肩膀,
力道不大,卻差點把他從云臺上拍下去,“認命吧,陳大公子!以后啊,這天庭,
您橫著走都沒人敢管!嘖,真羨慕你這狗屎運……不對,是‘神二代’運!
”陳二狗呆若木雞,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鏡子里那密密麻麻、嚴絲合縫的金色因果線,
在他腦子里反復重播、放大。一股極其不真實、卻又帶著某種詭異誘惑力的狂喜,
如同火山下的巖漿,開始在他凍僵的心底蠢蠢欲動,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他……陳二狗……一個連下一頓餿飯在哪都不知道的泥腿子……真的成了二郎神的……兒子?
天庭的……神二代?這餡餅,不僅沒砸死他,還把他砸上了天?!銀衣少年自稱“云渺”,
是專門負責南天門新晉人員引導的小仙吏。他帶著依舊如同踩在棉花上的陳二狗,
駕著一朵靈巧的小云,穿梭在浩瀚瑰麗的天庭勝景之中。
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的宮殿群懸浮于云海之上,
的彩虹如同橋梁橫跨天際;形態(tài)各異、仙氣繚繞的珍禽異獸優(yōu)雅地飛過;空氣中流淌著仙樂,
聞一口都是延年益壽的清氣。陳二狗看得眼花繚亂,嘴巴就沒合攏過,
時不時發(fā)出“哇”、“哦”、“老天爺”之類的驚嘆,引得云渺頻頻投來嫌棄的目光。
“行了行了,別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丟真君的臉!”云渺沒好氣地提醒,
“前面就是‘玉膳房’了,按規(guī)矩,新來的都得先去登記造冊,領身份玉牌和……嗯,
頭一個月的份例?!庇裆欧坎⒎窍胂笾袩熝鹆堑膹N房,
而是一座籠罩在柔和光暈中的巨大白玉宮殿,殿內(nèi)彌漫著令人垂涎的奇異香氣。殿門高大,
仙霧繚繞,門口卻排著一條不算短的隊伍。排隊的仙娥、力士、小仙們個個屏息凝神,
姿態(tài)恭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隊伍最前方,一張巨大的蟠龍紫檀木桌案后,
端坐著一個身形微胖、穿著深紫色仙官袍服的老者。老者留著三縷長須,面色紅潤,
但一雙細長的眼睛半開半闔,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冷漠和威嚴。
他慢條斯理地翻看著一本厚厚的玉冊,對眼前排隊的人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手指偶爾在玉冊上一點,便有一個小仙吏從后面捧出一個小巧的玉瓶或錦囊遞給排隊者。
整個過程安靜得可怕,只有玉冊翻頁的細微聲響。“那是司祿星君,”云渺壓低聲音,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掌管天庭俸祿發(fā)放,位不高,權卻重得很。
脾氣出了名的又臭又硬,最討厭沒規(guī)矩的。待會兒你可得小心點,千萬別亂說話。
”陳二狗看著那長長的隊伍和司祿星君那張冷冰冰的胖臉,心里有點打鼓。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那仙界的香氣勾得他胃里一陣陣發(fā)緊。
神二代也得排隊?這跟他想象的橫著走好像不太一樣?好不容易輪到了他們。
云渺連忙上前一步,恭敬行禮:“司祿大人,新晉仙吏陳二狗前來報到,
領取身份玉牌及份例?!彼镜撔蔷琅f沒抬頭,只是用鼻子輕輕“嗯”了一聲,
手指在玉冊上滑動,像是在查找。半晌,才慢悠悠地開口,聲音平淡無波:“陳二狗?籍貫?
何職司?因何登天?”云渺趕緊回答:“回大人,籍貫人間界南瞻部洲,暫無具體職司,
乃……乃是顯圣二郎真君楊戩……”他頓了頓,似乎有點難以啟齒,
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出來,“……楊戩真君府上……新認的……公子?!薄肮??
”司祿星君那半闔的眼睛終于掀開了一條縫,兩道銳利如實質(zhì)的目光瞬間射向陳二狗,
帶著審視和一種毫不掩飾的輕蔑,仿佛在打量什么沾了泥巴的破爛?!昂撸?/p>
天庭何時有了這等‘公子’的職司?玉帝陛下的旨意里可沒提過。
” 他手指在玉冊上重重一點,語氣帶著刻意的刁難,“身份不明,職司不清,按律,
份例暫扣,待查明再議!”這話如同冰水澆頭。陳二狗心里咯噔一下,
那份剛剛升騰起的“神二代”的飄飄然瞬間被戳破了一個洞??圪旱??那他吃什么?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司祿星君面前那張堅硬無比的蟠龍紫檀木桌案,
毫無征兆地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咔嚓”脆響!緊接著,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
一條粗大的裂縫,竟如同活物般從桌案正中央猛地綻開,瞬間蔓延至整張桌面!
“嘩啦——嘭!”堅固的紫檀木桌案,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徹底從中裂成了兩半!
桌案上堆積如山的玉冊、玉瓶、筆墨紙硯稀里嘩啦摔了一地!
整個玉膳房大殿瞬間陷入一片死寂!落針可聞!所有排隊的小仙、仙娥,
包括司祿星君身邊侍立的小仙吏,全都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
驚恐地看著那瞬間變成兩半的桌案和滿地狼藉。這可是蟠龍紫檀木!水火不侵,刀劍難傷!
是天庭庫房里頂級的材料!怎么會……突然裂了?司祿星君那張紅潤的胖臉,
瞬間褪盡了血色,變得煞白!
他猛地從裂開的椅子殘骸上站起來(剛才桌案裂開時連累他的椅子也歪了),
細長的眼睛瞪得溜圓,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兩半桌案,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因果律!
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上了所有在場仙神的心頭!
是因果律的反噬!司祿星君剛才刁難了誰?
是那位被“天理昭彰”仙器鐵板釘釘認定為真君親子的人!扣了他的份例,
就是違背了“父應養(yǎng)子”這條最基礎的天道倫常!哪怕真君本人不認,天道法則可不管這些!
司祿星君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額頭上瞬間沁出細密的冷汗。他猛地抬起頭,
目光死死盯在陳二狗那張依舊帶著茫然和一點無辜的臉上。那眼神,充滿了驚駭、后怕,
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咳咳……”司祿星君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
臉上的冷漠如同冰雪般消融,瞬間堆起一個無比熱情、甚至帶著點諂媚的笑容,
變臉之快令人嘆為觀止。他繞過地上的狼藉,幾步就跨到陳二狗面前,
那微微發(fā)福的身體動作竟是異常敏捷?!鞍パ窖?!誤會!天大的誤會!
”司祿星君的聲音熱情得能滴出蜜來,他一把抓住陳二狗還有些臟兮兮的手,用力搖晃著,
“原來是真君府的陳公子!您看看,老朽這眼睛,真是老眼昏花了!怠慢了怠慢了!
公子玉樹臨風,氣宇軒昂,一看就是真君血脈,人中龍鳳!老朽剛才……剛才那是例行公事,
走個流程!公子千萬別往心里去!”他一邊說著,
一邊朝身后還傻站著的小仙吏厲聲喝道:“還愣著干什么!快!
把陳公子的身份玉牌和份例取來!要最好的!按……按星君府嫡系公子的最高規(guī)格來辦!不!
比那個還要高!”小仙吏如夢初醒,連滾爬爬地跑向后殿。不一會兒,
一個沉甸甸、觸手生溫的極品羊脂白玉牌就掛在了陳二狗脖子上,上面流動著玄奧的符文。
同時,一個鼓鼓囊囊、散發(fā)著濃郁靈氣的乾坤錦囊被塞到了他手里。
陳二狗下意識地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里面仙丹碰撞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數(shù)量絕對遠超想象。司祿星君親自將陳二狗送到玉膳房門口,臉上堆滿了笑容,
腰彎得極低:“陳公子慢走!以后有任何需要,盡管來找老朽!
份例每月初一定準時送到真君府上!絕不耽誤公子修煉!公子走好!走好!
”直到陳二狗和云渺駕著小云飛遠,司祿星君才直起腰,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看著地上那兩半的紫檀木桌案,
心有余悸地喃喃道:“乖乖……這因果律……真他娘的要命……惹不起,惹不起?。?/p>
”而云上的陳二狗,低頭看看脖子上溫潤的白玉牌,又捏捏手里沉甸甸的乾坤錦囊,
再回想剛才司祿星君那堪比川劇變臉的絕活,一股前所未有的、混雜著荒誕和后怕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