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沫沫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角落里一小塊剝落的墻皮,腦子里像塞了一團亂麻,每一根線頭都死死纏著同一個詞:好感度。
5點。只需要5點。
聽起來像個微不足道的數(shù)字,可對一個母胎單身近三十年(心理年齡)、社交技能點幾乎全加在“搞笑女”和“社恐”上的普女而言,這無異于讓她徒手攀登珠穆朗瑪峰。還是裝備全無、氧氣耗盡的那種。
問問題?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自己掐滅了。她一個文科普通班的小透明,拿著文科卷子去問理科尖子班的男神物理題?這畫面太美,她自己都不敢看。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差在腦門上貼個“我想泡你”的便利貼了。太刻意,太俗套,失敗率百分之二百,附帶社死風(fēng)險MAX。
講段子?李沫沫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就她那些“冷到北極圈”的梗?用來活躍和王盼月之間的氣氛還行,用來攻略帥哥?怕是能直接把林瑜昇的好感度從0凍到-5,Pass!
0到1,這第一步,怎么就那么難呢?李沫沫煩躁地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悶悶地哀嚎了一聲。她甚至開始懷念起那個令人窒息的辦公室了——至少在那里,焦慮是具體的,目標(biāo)是明確的(改方案,活下去),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面對一個虛無縹緲的“好感度”,束手無策。
鑰匙轉(zhuǎn)動門鎖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她的自怨自艾。腳步聲在客廳短暫停留,隨即是冰箱門開關(guān)的聲音,然后大門又被輕輕帶上。
是她媽劉霞回來了,跟她就說上了兩句話,就又走了。
李沫沫習(xí)以為常地從床上坐起來。客廳的燈沒開,只有窗外路燈微弱的光透進來,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輪廓。這個家,干凈、整潔,甚至算得上寬敞舒適,卻總是缺少一種叫做“人氣”的東西。自從父母在她初中時感情破裂離婚,她跟著要強的母親。劉霞女士,憑著初中文憑和一股子不服輸?shù)捻g勁,硬是在月嫂這個賽道殺出一條血路,如今已是本市小有名氣的金牌月嫂,預(yù)約排到了半年后。收入自然可觀,家里經(jīng)濟上從沒虧待過李沫沫,冰箱永遠塞滿,衣柜里衣服也不少。但代價就是,劉霞常年奔波在各個雇主家,像候鳥一樣,偶爾回這個“巢”補給一下,停留時間短得可憐。
李沫沫早就習(xí)慣了這種獨立。自己做飯,自己上學(xué),自己處理所有瑣事。這份獨立在此刻卻顯得有點諷刺——它能讓她照顧好生活,卻無法教會她如何攻略一個帥哥。
她赤著腳走到客廳,給自己倒了杯涼白開。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短暫的清明。
校內(nèi)不行……那就校外!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驟然劈開混沌的思緒!對啊!學(xué)校環(huán)境太局限,眾目睽睽之下,她放不開手腳(主要是沒膽子)。校外!制造偶遇!這才是王道!
行動派李沫沫瞬間上線。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李沫沫徹底變成了一個“獨行俠”。放學(xué)鈴聲一響,她就以“家里有事”或“肚子不舒服”為由,婉拒了王盼月和宋佳一起去校門口小攤擼串、啃烤腸的邀約。然后在兩人略帶擔(dān)憂和疑惑的目光中,背上書包,像個訓(xùn)練有素的偵察兵,悄無聲息地融入放學(xué)的人潮,目光卻像雷達一樣精準(zhǔn)地鎖定在某個挺拔清雋的背影上——林瑜昇。
跟蹤,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不僅考驗體力,更考驗心理素質(zhì)。
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混在同樣放學(xué)的學(xué)生隊伍里。林瑜昇走路不快,步態(tài)沉穩(wěn),方向感極強。他通常會和幾個理科班的同學(xué)一起走一段,然后在第一個大路口分開。之后的路程,他就一個人了。
李沫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他偶然的回頭,或者停下來看路邊的櫥窗,都讓她嚇得心臟驟停,趕緊躲進旁邊的小店或者廣告牌后面,緊張得手心全是汗。像個笨拙的蹩腳特工。
好在林瑜昇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或是思考著某個難題,眼神很少亂瞟。一周下來,李沫沫的“踩點”工作終于有了成果。
林瑜昇的家,竟然在“花城新畔”!
當(dāng)看到那個以精致園藝、安保嚴(yán)密、房價高得離譜而聞名全市的高檔小區(qū)名字時,李沫沫站在馬路對面,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氣派的大門,穿著筆挺制服的保安,進出的車輛都透著低調(diào)的奢華感……難怪是91分,這背景分A級果然不是白給的。和她家那個普通的老舊小區(qū),簡直是兩個世界。
目標(biāo)地點確認!李沫沫攥緊了拳頭,眼中燃起熊熊斗志。接下來,就是形象改造計劃!
周六清晨,陽光剛爬上窗欞,李沫沫就精神抖擻地爬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撥通了劉霞的電話。
“媽,”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自然,“我想去剪個頭發(fā),再買幾件夏天穿的衣服。錢……”
“行!自己拿,抽屜里那個舊錢包看到了吧?密碼是你生日。看著點花就行,別買太離譜的?!?劉霞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但語氣是爽快而信任的。她對自己這個從小懂事、不亂花錢的女兒很放心。
“嗯嗯,知道了媽,你接著睡吧?!?李沫沫掛了電話,心跳有點快。拉開抽屜,拿出那個有些磨損的舊錢包,里面躺著好幾張紅票子。她數(shù)出六張嶄新的百元大鈔,小心翼翼地揣進兜里。六百塊!這可是她重生回來后擁有的第一筆“巨款”!
目標(biāo)明確:理發(fā)店,商場!
理發(fā)店的選擇至關(guān)重要。李沫沫在商場里轉(zhuǎn)了好幾圈,避開了那些發(fā)型師頂著五顏六色雞冠頭、眼神過于“藝術(shù)”的店面,終于選定了一家裝修簡約、發(fā)型師看起來比較靠譜的店。一個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發(fā)型清爽利落的托尼老師接待了她。
“你好,我想剪頭發(fā)。” 李沫沫拿出手機,翻出早就存好的幾張圖片,“我想要這樣的感覺,清爽一點,把劉海打薄,不要這種厚厚的齊劉海了,也不要兩邊這兩條蟑螂須……” 她指著自己額前那兩綹頑固的、油膩膩的“須須”,語氣斬釘截鐵,“麻煩您就按這個感覺來,不要燙,不要染,也不要給我弄什么層次感空氣感,就剪短、打薄、清爽!一點發(fā)揮空間都別留!謝謝!”
托尼老師被她一連串精準(zhǔn)的要求說得一愣,看著圖片又看看她那張被厚重劉海和蟑螂須封印得嚴(yán)嚴(yán)實實、顯得格外呆板寡淡的臉,了然地笑了:“懂了,妹妹。放心,包你滿意?!?/p>
剪刀翻飛,碎發(fā)簌簌落下。當(dāng)沉重的劉海消失,那兩縷油膩的“蟑螂須”被徹底剪掉,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清晰的眉眼輪廓時,鏡子里的女孩仿佛瞬間被揭掉了一層灰撲撲的罩子。雖然五官依舊不算驚艷,但那份被掩蓋的清秀和屬于少女的朝氣,終于掙脫了束縛,透了出來。整個人都顯得精神、干凈了許多。
“怎么樣?” 托尼老師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
李沫沫看著鏡中的自己,用力點了點頭:“很好!謝謝老師!” 清爽!這就是她要的第一步!
接下來是服裝戰(zhàn)場。李沫沫一頭扎進女裝區(qū),目標(biāo)明確:顯白,顯氣色,不能太幼稚也不能太成熟。試衣間成了她的戰(zhàn)場,一件件衣服上身又脫下。最終,一條鵝黃色的及膝連衣裙征服了她。恰到好處的收腰設(shè)計勾勒出少女纖細的腰身,襯得她原本有些暗黃的皮膚都白皙透亮了幾分,V領(lǐng)設(shè)計不過分暴露,反而增添了一絲小小的女人味。配上剛剪的清爽發(fā)型,效果拔群!
最后,用剩下的錢,她在化妝品柜臺買了一盒自己上輩子用過、平價但持妝效果不錯的粉底液。色號?當(dāng)然選比自己膚色白一個度的!一白遮三丑,千古真理!
回到家,李沫沫一頭扎進劉霞的梳妝臺。雖然劉霞不常在家,但基礎(chǔ)化妝品一應(yīng)俱全。李沫沫翻出手機,點開收藏已久的“偽素顏心機妝”教程視頻,開始了一場艱苦卓絕的練習(xí)戰(zhàn)。
粉底液要輕薄,均勻拍開,重點遮瑕黑眼圈和嘴角暗沉。眉毛用眉粉輕輕掃出自然的毛流感。內(nèi)眼線要細,貼著睫毛根部,眼尾絕不拉長。睫毛夾翹,薄薄刷一層睫毛膏。腮紅選最自然的杏子色,淡淡掃在蘋果肌。口紅?豆沙色薄涂一層,再用紙巾輕輕抿掉浮色,營造出仿佛天生的好氣色。
一遍,兩遍,三遍……卸了又化,化了又卸。鏡子里的臉,從最初的慘白假面,到逐漸自然透亮。當(dāng)汗水浸濕了鬢角,眼睛因為反復(fù)卸妝而微微發(fā)紅時,李沫沫終于對著鏡子里那個雖然算不上驚艷、但膚色均勻、眉眼干凈、氣色紅潤、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清新活力的女孩,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帶著點疲憊的笑容。
偽素顏妝,Get!
周日,決戰(zhàn)日。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李沫沫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沖進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洗了個戰(zhàn)斗澡。溫?zé)岬乃鳑_去最后一絲緊張,也帶來了破釜沉舟的勇氣。
擦干身體,站在鏡子前,她深吸一口氣,開始施展昨晚練到爐火純青的“偽素顏心機大法”。粉底液均勻涂抹,重點部位遮瑕,自然眉形,內(nèi)眼線,卷翹睫毛,杏子腮紅,豆沙色唇釉……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力求完美。
最后,她沒忘記把粉底液涂在脖子、手臂所有可能露出來的皮膚上!力求全身統(tǒng)一在同一個“白嫩”的色號里!完美!
看著鏡子里煥然一新的自己——清爽的短發(fā),白皙(偽)的皮膚,清秀(妝后)的五官,合身的鵝黃色連衣裙——李沫沫用力握了握拳。
“李沫沫,為了知識!沖!”
她背上一個裝著幾本嶄新《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和空白模擬卷的書包(道具),雄赳赳氣昂昂地出了門。目標(biāo)地點:花城新畔小區(qū)外,街角那家名為“蜜語”的奶茶店靠窗座位。
上午九點,李沫沫點了一杯最便宜的珍珠奶茶,占據(jù)了那個視野絕佳的靠窗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花城新畔那氣派的大門。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奶茶杯里的冰塊早已化成了水,杯壁凝結(jié)的水珠流下來,在桌子上洇開一小片濕痕。
進進出出的人不少,有晨練歸來的老人,有遛狗的主婦,有開豪車出去的年輕男女……唯獨沒有那個清雋的身影。
李沫沫的心從最初的志在必得,慢慢沉了下去,又被焦灼的期待反復(fù)炙烤。奶茶店的小姐姐已經(jīng)用疑惑的目光掃了她好幾次——一杯奶茶坐一上午,還一直盯著對面豪宅區(qū),這姑娘……怕不是有什么心事?
李沫沫硬著頭皮,假裝沒看見。心里默念:出來,出來,林瑜昇你一定要出來??!
中午十二點,太陽升到最高點,明晃晃地烤著大地。李沫沫被曬得有點蔫,肚子也開始咕咕叫。就在她幾乎要絕望,懷疑林瑜昇是不是今天壓根不出門,或者已經(jīng)在她上廁所的間隙溜走了的時候——
花城新畔那扇厚重的自動門無聲地滑開。
一個穿著淺藍色棉質(zhì)T恤、米色休閑褲的身影,如同夏日里一陣清爽的風(fēng),步履從容地走了出來。
林瑜昇!
李沫沫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開,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她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來,顧不上奶茶店小姐姐更加詭異的目光,也顧不上桌上那杯早已溫吞的奶茶,抓起書包就往外沖!
沖到路邊,她眼疾手快地攔下了一輛剛好路過的出租車。
“師傅!快!前面那個路口!靠邊停!” 李沫沫拉開車門鉆進去,語速飛快,手指著前方幾百米開外的十字路口。
司機大叔從后視鏡里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寫滿了“這么點路還要打車?小姑娘真會享受”。但他沒多話,一腳油門,車子平穩(wěn)地滑了出去。
也就一分鐘不到,車子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路口。
“十塊?!?司機大叔報了價。
李沫沫利索地掃碼付款,拉開車門跳了下去,還不忘說了聲“謝謝”。
司機大叔看著那個抱著書包、穿著紅裙子、行色匆匆跑向人行道的女孩背影,搖了搖頭,嘟囔了一句“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一腳油門匯入了車流。
李沫沫根本沒心思理會司機大叔的無語。她抱著那堆分量不輕的練習(xí)冊和模擬卷,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目光緊緊鎖住前方那個越走越近的清雋身影。
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林瑜昇微微瞇著眼,步伐不快,似乎在享受著周末的悠閑。
就是現(xiàn)在!
李沫沫深吸一口氣,抱著書,低下頭,裝作一副急匆匆趕路、沒看前方的樣子,腳下步伐卻精準(zhǔn)地計算著角度和速度,朝著林瑜昇即將經(jīng)過的路線上,“不經(jīng)意”地斜插過去!
距離迅速拉近。
三米…兩米…一米…
就在兩人即將擦肩而過的瞬間——
“哎呀!”
一聲短促的驚呼。
李沫沫“腳下一滑”,身體像是失去了平衡,一個趔趄,直直地朝著林瑜昇的方向“摔”了過去!同時,她懷里抱著的那些嶄新的、棱角分明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和厚厚的模擬卷,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拋灑出去!
嘩啦啦——!
書本和試卷如同天女散花,瞬間鋪滿了林瑜昇面前的人行道!
一本《高考數(shù)學(xué)壓軸題精講》甚至精準(zhǔn)地滑到了他的腳邊,封面朝上,醒目的標(biāo)題直刺眼簾。
李沫沫自己也“狼狽”地半跪在地上,酒紅色的裙擺鋪開一小片,露出一截涂得格外白皙纖細的小腿。她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刷了睫毛膏后效果顯著)劇烈地顫抖著,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壞了,又像是疼得說不出話。
陽光落在她清爽的短發(fā)上,落在她因為緊張和刻意憋氣而微微泛紅(腮紅加持)的臉頰上,落在她白皙(粉底液功勞)的手臂上,也落在那散落一地、散發(fā)著油墨清香和“學(xué)霸”氣息的書本試卷上。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
林瑜昇的腳步,終于停了下來。他微微垂眸,目光先是落在腳邊那本《高考數(shù)學(xué)壓軸題精講》上,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看不清情緒。隨即,他的視線緩緩上移,落在了那個跌坐在書本試卷“海洋”中央、低垂著頭、肩膀微微顫抖(憋笑憋的)的紅色身影上。
空氣里只剩下書頁在微風(fēng)中輕輕翻動的沙沙聲,和遠處隱約的車流聲。
【叮!檢測到目標(biāo)‘林瑜昇’對宿主產(chǎn)生明顯關(guān)注!】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如同天籟,在李沫沫因緊張而一片空白的腦海中響起。
李沫沫的心臟在胸腔里跳得像個失控的破鼓風(fēng)機,咚咚咚,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她死死低著頭,不敢看林瑜昇的表情,只感覺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帶著審視,帶著一絲……也許大概可能……是疑惑?
第一步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