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冰冷而刺鼻,日光燈管發(fā)出單調(diào)的嗡鳴。急診室的白色隔簾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卻隔絕不了祁星心臟瘋狂擂鼓般的巨響。他像一尊被抽離了靈魂的雕塑,僵立在病床邊,臉色慘白如紙,死死盯著安靜緊閉的雙眼和蒼白的面容。醫(yī)生護士匆忙的身影和儀器發(fā)出的規(guī)律滴答聲,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他的世界只剩下安靜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還有那句在倉庫里回蕩的、撕裂他所有理智的呼喊——“安靜——?。?!”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般漫長??謶?,冰冷徹骨的恐懼,如同無數(shù)只利爪,狠狠攥緊了他的心臟,幾乎要將其捏爆!他不敢想象,如果她有事……如果因為他的崩潰,因為祁振邦的步步緊逼,因為他沒能保護好她……這個念頭如同毒蛇,噬咬著他搖搖欲墜的神經(jīng)。
終于,隔簾被拉開。一位中年女醫(y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神情嚴(yán)肅。
“醫(yī)生!她怎么樣?!”祁星一個箭步?jīng)_上去,聲音嘶啞顫抖,帶著瀕臨崩潰的絕望。
醫(yī)生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布滿血絲、寫滿驚恐的臉上停留片刻,又掃過他手上那道已經(jīng)簡單包扎過、卻依舊滲血的傷口,眉頭微蹙。
“你是她丈夫?”醫(yī)生問。
祁星猛地點頭,又飛快搖頭:“我是…我是她愛人!她到底怎么了?!”
“初步診斷是過度疲勞、精神壓力巨大導(dǎo)致的短暫性暈厥,伴有低血糖癥狀。”醫(yī)生語氣平靜,但眼神銳利,“病人目前生命體征平穩(wěn),已經(jīng)醒了,但非常虛弱,需要絕對靜養(yǎng)和休息?!彼D了頓,目光直視祁星,帶著不容置疑的嚴(yán)肅,“但更重要的是,我們給她做了血檢和初步的婦科檢查……”
祁星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大腦,又在下一秒凍僵!
“她懷孕了。大約6-7周。”醫(yī)生的聲音清晰地傳入祁星耳中,如同平地驚雷!
懷孕?!
安靜……懷孕了?!
他的孩子?!他和安靜的孩子??。。?/p>
巨大的震驚如同海嘯般瞬間席卷了祁星!他踉蹌著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墻壁上,才勉強穩(wěn)住身體。腦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響。那個在倉庫里,安靜覆在小腹上手的動作,她眼中那份決絕守護的光芒……瞬間都有了答案!她是為了保護這個孩子!為了保護他們共同的未來!才在絕望中爆發(fā)出那樣驚人的力量!
狂喜如同絢爛的煙花,在祁星死灰般的心底猛烈炸開!但緊隨其后的,是比之前強烈百倍、千倍的恐懼和沉重如山的責(zé)任!在這個風(fēng)雨飄搖、強敵環(huán)伺的時刻!在這個他們連自己都幾乎要被壓垮的時刻!一個新生命,一個脆弱而珍貴的小生命,悄然降臨了!
“她……她知道自己懷孕了嗎?”祁星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從她的反應(yīng)看,應(yīng)該是知道的。”醫(yī)生看著祁星劇烈變幻的臉色,語氣緩和了一些,“但她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tài)都非常差,孕酮水平偏低,有先兆流產(chǎn)的風(fēng)險。劇烈的情緒波動、過度的勞累和精神壓力,對這個脆弱的早期胚胎來說,是致命的!”
“致命的”三個字,像三把冰錐,狠狠扎進祁星的心臟!他想起安靜在倉庫里強撐著指揮若定、熬夜盤算的身影,想起她蒼白憔悴的臉,想起她暈倒前那瞬間的痛苦……巨大的自責(zé)和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是他!是他的崩潰,是他的無力,是他無法為她遮風(fēng)擋雨,才讓她承受了如此巨大的壓力,才讓他們的孩子處于危險之中!
“醫(yī)生!求求你!一定要保住她和孩子!我……”祁星語無倫次,巨大的恐慌讓他幾乎要跪下。
“我們會盡力?!贬t(yī)生扶住他,“但關(guān)鍵在你們自己。病人需要絕對的臥床休息,避免任何情緒刺激和體力消耗,加強營養(yǎng),按時用藥保胎。還有,”醫(yī)生的目光再次變得銳利,“她的手腕舊傷也需要格外注意,孕期身體負(fù)擔(dān)加重,舊傷復(fù)發(fā)的風(fēng)險很高。作為她的愛人,你必須負(fù)起責(zé)任!如果你們還想留住這個孩子,就必須給她創(chuàng)造一個安全、穩(wěn)定、沒有壓力的環(huán)境!明白嗎?!”
安全?穩(wěn)定?沒有壓力?
祁星看著醫(yī)生嚴(yán)肅的臉,又透過隔簾縫隙,看著病床上安靜虛弱的身影,再想到倉庫的搬遷令、被卡的基金、被取消的獎項、如同陰影般籠罩的祁振邦……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雜著狂喜、恐懼、憤怒和破釜沉舟決心的巨大力量,如同火山巖漿般在他體內(nèi)奔涌!他用力地抹了一把臉,眼神中的迷茫和絕望被一種近乎兇狠的堅定徹底取代!
他明白了!他徹底明白了!
祁振邦想摧毀他?可以!
想碾碎“星靜之音”?盡管來!
但想傷害安靜?想威脅到他和安靜的孩子?!
除非踏著他的尸體過去!
“我明白了,醫(yī)生!”祁星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會用我的命去保護她們!誰也別想再傷害她們分毫!”
***
病床上的安靜悠悠轉(zhuǎn)醒,意識還有些模糊。消毒水的氣味和醫(yī)院的白色讓她一時不知身在何處。小腹隱隱的不適感和身體的極度虛弱提醒著她暈倒前的一切。她下意識地用手輕輕覆上小腹,心中充滿了后怕和擔(dān)憂。
“安靜!”祁星幾乎是撲到床邊,緊緊握住了她冰涼的手。他的眼睛依舊赤紅,卻不再是絕望的空洞,而是燃燒著一種滾燙的、近乎偏執(zhí)的守護火焰。
“孩子……”安靜的聲音虛弱,帶著一絲恐懼。
“孩子沒事!醫(yī)生說了,只要我們小心,孩子會好好的!”祁星用力握緊她的手,仿佛要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安靜,你聽著!從現(xiàn)在開始,你唯一的任務(wù)就是躺在這里,好好休息,安心養(yǎng)胎!外面所有的事情,交給我!”
他的眼神無比堅定,帶著一種安靜從未見過的、如同磐石般的沉穩(wěn)和決絕。“‘星靜之音’,我們的家,還有……我們的孩子,我會用命去守??!我發(fā)誓!”
看著祁星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守護光芒,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滾燙溫度,安靜那顆懸著的心,終于緩緩落回了實處。淚水無聲地滑落,不是委屈,不是恐懼,而是巨大的安心和釋然。她知道,那個在風(fēng)暴中被打倒的祁星,為了她和孩子,已經(jīng)重新站了起來,并且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大!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安教授沉著臉站在門口,手里提著一個更大的保溫桶。他顯然已經(jīng)從醫(yī)生那里得知了情況,臉色鐵青,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憤怒,有擔(dān)憂,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
他的目光掃過病床上虛弱的女兒,掃過她覆在小腹上的手,最后定格在祁星緊握著安靜的那只手上??諝夥路鹉塘?。
祁星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卻被安靜緊緊地握住。她迎向父親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只有坦蕩和一絲懇求。
安教授沉默地走了進來,將保溫桶放在床頭柜上。他沒有看祁星,只是對著安靜,聲音低沉得可怕,帶著壓抑的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早說?!”
安靜垂下眼簾:“爸,對不起……之前情況太亂,我不想讓大家更擔(dān)心……”
“擔(dān)心?!”安教授猛地拔高聲音,又強壓下去,額角青筋跳動,“你現(xiàn)在知道讓人擔(dān)心了?!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身體有多危險?!知不知道那倉庫有多臟多亂?!知不知道……”他猛地轉(zhuǎn)向祁星,壓抑許久的怒火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眼神銳利如刀,帶著雷霆萬鈞的斥責(zé),“祁星!你是怎么照顧她的?!讓她懷著孩子去操勞那些破事!讓她暈倒在你那個破倉庫里!你……”
“爸!”安靜猛地打斷父親,聲音虛弱卻異常堅定,“不關(guān)祁星的事!是我自己沒注意!是我要堅持的!您要怪就怪我!”
“你閉嘴!”安教授厲聲呵斥女兒,但看到安靜蒼白如紙的臉和眼中的淚水,后面的話終究沒能吼出來。他胸口劇烈起伏,像一頭憤怒卻又無處發(fā)泄的困獸。
祁星站起身,擋在安靜床前,挺直了脊背,迎向安教授憤怒的目光。他沒有退縮,沒有辯解,眼神坦蕩而沉重:“安教授,您罵得對。是我沒保護好她,是我的錯。您怎么罵我打我都可以。但現(xiàn)在,”他的語氣陡然變得無比鄭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懇求,“求您,幫幫安靜,幫幫孩子。她需要靜養(yǎng),需要最好的環(huán)境?!庆o之音’那邊,我會處理好!但安靜和孩子……求您了!”
這聲“求您了”,從一個如此桀驁的年輕人口中說出,帶著一個男人、一個父親最沉重的責(zé)任和卑微的懇求,重重地砸在安教授心頭。
安教授看著祁星眼中那份為了守護而燃燒的火焰,看著女兒虛弱卻倔強的眼神,再想到那個尚未出世的外孫……他心中那最后一點對祁星的成見和怒火,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掉了大半。他疲憊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只剩下深沉的憂慮和一種認(rèn)命般的無奈。
“……收拾東西?!卑步淌诘穆曇羯硢。瑤е蝗葜靡傻膹妱?,“出院,跟我回家住。家里有阿姨,能照顧她。你那倉庫……不是人待的地方!”他看了一眼祁星,語氣生硬地補充,“你……也一起住過來。方便照顧她。但晚上住客房!” 這幾乎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和表達(dá)了。
這突如其來的安排,讓祁星和安靜都愣住了。
“爸……”安靜眼眶一熱。
祁星更是喉頭哽咽,巨大的感激和一種被接納的復(fù)雜情緒涌上心頭。他用力地點點頭:“謝謝安教授!我一定照顧好安靜!”
***
安教授的家,寬敞、整潔、一塵不染,卻帶著一種久未住人的清冷氣息。安靜被安置在采光最好的主臥里,柔軟的床鋪,適宜的溫度,空氣中飄著安神的花草茶香。阿姨小心翼翼地端來燉得軟爛的滋補湯羹。
這里安全、舒適,與那個風(fēng)雨飄搖、充滿油漆灰塵味道的倉庫天壤之別。然而,躺在柔軟的床上,聽著窗外隱約的城市車流聲,安靜的心卻無法真正平靜。手腕的舊傷在身體虛弱時隱隱作痛,小腹深處那微弱的、代表著新生命的牽扯感,更是時時刻刻提醒著她肩上的責(zé)任。她閉上眼,腦海里全是“星靜之音”的千頭萬緒:焦急等待的家長、需要安撫的孩子、堆滿雜物的新倉庫、緊缺的資金、林小滿疲憊的留言……
祁星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像一頭警惕的守護獸。他笨拙卻無比細(xì)致地喂她喝湯,幫她掖好被角,調(diào)節(jié)房間的光線。他不再提那些煩心事,只是握著她的手,一遍遍地低聲重復(fù):“別擔(dān)心,有我呢。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別想。”
可安靜怎能不想?她看著祁星眼下濃重的青黑,看著他強打精神卻難掩疲憊的側(cè)臉,看著他手機上不斷閃爍的、來自林小滿和律師的未接來電……她知道,他將所有的風(fēng)暴都擋在了門外,獨自一人扛起了所有重壓。
夜深人靜。
確認(rèn)安靜終于沉沉睡去,呼吸變得均勻,祁星才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輕輕帶上門。
客廳里沒有開大燈,只有一盞落地?zé)羯l(fā)著昏黃的光暈。安教授獨自坐在陰影中的沙發(fā)上,指間夾著一支點燃的煙,煙霧繚繞,模糊了他冷硬的輪廓。他面前的煙灰缸里,已經(jīng)堆了好幾個煙蒂。
祁星腳步頓住,看著那個沉默而壓抑的背影。他知道,安教授同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為女兒的身體,為那個突然到來的外孫,也為如何面對祁振邦這個龐然大物。
“她睡了?”安教授沒有回頭,聲音沙啞低沉。
“嗯,剛睡著。”祁星低聲回答。
一陣沉默。只有煙霧在昏暗中無聲升騰。
“那個倉庫……你打算怎么辦?”安教授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祁星深吸一口氣,走到安教授對面的沙發(fā)坐下。燈光照亮了他年輕卻寫滿堅毅的臉龐。
“地方已經(jīng)定了,就是您朋友介紹的那個舊倉庫。雖然舊,但空間夠,租金能承受?!逼钚堑穆曇艉芷届o,帶著一種背水一戰(zhàn)的決絕,“這幾天,小滿在網(wǎng)上發(fā)起的緊急籌款,加上一些朋友和熱心人的幫助,湊到了一筆啟動資金,勉強夠支付首期租金和基礎(chǔ)的清理、水電改造。明天一早,我就過去盯著清理和簡單的隔音處理。最遲一周,必須讓孩子們重新上課!”
安教授彈了彈煙灰,目光在煙霧后審視著祁星:“錢呢?后續(xù)的裝修、器材、師資……還有祁振邦,他不會就這么算了。取消獎項只是第一步?!?/p>
“我知道。”祁星的眼神冰冷而銳利,“錢,我會想辦法。酒吧駐唱、街頭賣藝、接編曲的活兒……什么能賺錢我就做什么!籌款也不會停!至于祁振邦……”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個近乎冷酷的弧度,“他想封殺我?隨他!音樂的路不止一條!他不讓我上臺領(lǐng)獎?沒關(guān)系!我的舞臺可以在倉庫里!可以在街頭!可以在任何有孩子需要音樂的地方!他封殺不了音樂本身!更封殺不了人心!”
安教授沉默地看著祁星眼中那熊熊燃燒的火焰,那份在絕境中淬煉出的、近乎野蠻的生命力。他第一次在這個“不務(wù)正業(yè)”的年輕人身上,看到了一種讓他都為之動容的狠勁和擔(dān)當(dāng)。這與他印象中那個只會叛逆、玩音樂的兒子,判若兩人。
“還有……”祁星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奇異的溫柔和力量,“我寫了一首歌。給安靜的,也是……給孩子的?!?/p>
他拿出那個備用手機(之前被摔壞的手機已經(jīng)換了新的),點開一個錄音文件。一段清澈、溫暖、帶著無限愛意和守護力量的吉他旋律,如同月光下的溪流,在寂靜的客廳里緩緩流淌開來。沒有歌詞,只有純凈的旋律,卻仿佛訴說著千言萬語——安撫、承諾、對未來的期許,以及對那個脆弱新生命最深沉的愛。
這是他在醫(yī)院等待時,用借來的吉他和紙筆,在極致的擔(dān)憂和守護的信念中,傾注所有情感寫下的旋律——《搖籃曲》。這不僅僅是一首歌,更是他戰(zhàn)斗的號角,是他向祁振邦、向所有困境宣戰(zhàn)的武器!
安教授夾著煙的手指,在聽到那純粹而溫暖的旋律時,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他緩緩閉上眼睛,靠在沙發(fā)背上,久久沒有說話。煙霧繚繞中,他冷硬的側(cè)臉線條,似乎也柔和了一絲。
***
一周后。
老工業(yè)區(qū)邊緣,那間廢棄的倉庫仿佛脫胎換骨。
刺鼻的灰塵和霉味被清新的油漆味取代(用的是最環(huán)保的材料)。巨大的空間被簡易但有效的隔音板劃分出教學(xué)區(qū)、活動區(qū)和一個小小的辦公區(qū)。墻壁被刷成了溫暖的米黃色,上面掛著孩子們稚嫩卻充滿希望的音樂主題畫作。那架承載著無數(shù)故事的立式鋼琴被小心地安置在教室中央,旁邊是祁星修好并重新調(diào)音的舊吉他,還有那個色彩鮮艷的打擊樂架。
雖然依舊簡陋,雖然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比如空調(diào)還沒裝好,角落里還堆著未拆封的教材),但這里充滿了生氣,充滿了重新出發(fā)的希望。
門口,那塊寫著“星靜之音”的牌子被重新掛了起來,擦得锃亮。下面貼著一張新的告示:
**【親愛的孩子們、家長們:我們回來了!新家雖然樸素,但音樂和愛依舊!即日起,恢復(fù)所有課程!感謝大家的等待與信任!——祁星、安靜 敬上】**
家長們帶著孩子陸續(xù)到來??吹綗ㄈ灰恍碌沫h(huán)境(盡管是在舊倉庫里),看到祁星、林小滿和幾位趕來幫忙的志愿者臉上真誠的笑容,看到孩子們好奇又興奮地探索新教室的眼神,連日來的擔(dān)憂和疑慮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欣慰和支持。
“祁老師!安老師呢?”大壯的媽媽關(guān)切地問。
祁星的笑容溫暖而堅定:“安靜老師在家休息,醫(yī)生叮囑她要好好休養(yǎng)一段時間。不過大家放心,她很快就會回來看大家的!現(xiàn)在,就讓我和小滿老師,還有幾位新朋友,帶大家開啟新教室的第一課吧!”
他抱起吉他,走到孩子們中間,盤腿坐下。陽光透過倉庫高高的、擦干凈的窗戶灑進來,在他身上鍍上一層金邊。他深吸一口氣,手指輕輕撥動琴弦。
不是激昂的戰(zhàn)歌,不是憤怒的控訴。
正是那首在醫(yī)院里誕生的《搖籃曲》。
清澈、溫暖、充滿無盡愛意的旋律,如同最柔和的春風(fēng),流淌在倉庫的每一個角落。它安撫著孩子們初到新環(huán)境的不安,撫平了家長們心頭的褶皺,也仿佛穿透了時空,溫柔地包裹著那個在家中靜養(yǎng)、守護著新生命的母親。
孩子們不由自主地被旋律吸引,安靜下來。小彤把手放在旁邊的鋼琴上,感受著那溫柔的振動,臉上露出了恬靜的笑容。林小滿眼眶泛紅,輕輕跟著哼唱起來。
祁星閉著眼睛,沉浸在自己的音樂里。他的指法依舊精湛,但此刻的音樂,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富有情感,更充滿力量。那是一種經(jīng)歷過風(fēng)暴洗禮、肩負(fù)著沉重責(zé)任、卻依然選擇溫柔守護的力量!這旋律是他的鎧甲,是他的宣言,是他逆流而上、為愛而戰(zhàn)的搖籃曲!
倉庫門外,一輛黑色的轎車無聲地停下。
車窗降下,露出祁振邦那張冷硬陰沉的臉。他透過倉庫敞開的門,看著里面那簡陋卻溫馨的場景,看著被孩子們圍在中間、沉浸在自己音樂中的兒子,看著那流淌出的、他從未聽過的、充滿溫暖和力量的旋律……
祁振邦的眉頭深深皺起,眼神復(fù)雜難辨。沒有預(yù)料中的憤怒咆哮,也沒有計劃得逞的快意。他看到的,是一個他從未真正了解過的兒子——一個在廢墟之上,用音樂和守護筑起堡壘的男人。
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直到那首《搖籃曲》的最后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中,孩子們發(fā)出開心的笑聲和掌聲。祁振邦的眼神變得更加深沉,如同幽暗的深潭。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對司機擺了擺手。
車窗緩緩升起,黑色的轎車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駛離了這條破敗的街道,消失在城市的車流中。
風(fēng)暴并未平息,巨獸仍在暗處窺伺。
但在這片由愛與音樂重建的簡陋堡壘中,希望的微光已然點亮。
一首逆流而上的《搖籃曲》,不僅安撫了新生的希望,也吹響了絕不屈服的號角。
守護之戰(zhàn),才剛剛進入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