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靜之音”的玻璃門緊閉著,門上掛著手寫的“臨時停課”告示,字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潦草,透露出書寫者的沉重心情。門內(nèi),沒有了往日的琴聲、笑聲和孩子們奔跑的腳步聲,只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蒙塵的鋼琴和散落在地上的幾張樂譜上,顯得格外冷清和蕭索。
安靜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面前攤開著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地排列著各種文檔——租賃合同掃描件、與房東的郵件往來記錄、銀行賬戶流水、律師函草稿……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卻異常專注,像一頭在風暴中努力穩(wěn)住陣腳的母獅。她纖細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整理著所有能證明房東單方面違約、惡意漲租的證據(jù)。
林小滿盤腿坐在地板上,膝蓋上也放著一臺電腦,手指在觸控板上飛速滑動,眉頭緊鎖。“靜兒,我聯(lián)系了幾個做自媒體的朋友,他們都愿意幫忙發(fā)聲,但是……”她抬起頭,語氣帶著焦慮,“祁振邦那邊動作太快了。好幾個大V本來答應轉(zhuǎn)發(fā)我們求助帖子的,結果臨時都變卦了,含糊其辭。我懷疑是被公關了,或者……被警告了?!?/p>
安靜敲擊鍵盤的手指頓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節(jié)奏。“意料之中。資本的力量,從來不只是金錢?!彼穆曇艉芷届o,但平靜下是壓抑的暗流,“沒關系,小滿。我們做我們能做的。真相,總會有縫隙透出去。聯(lián)系那些真心關注特殊教育的公益組織和個人,哪怕聲音小,聚在一起也能成勢。”
“嗯!”林小滿用力點頭,重新投入戰(zhàn)斗,眼神也變得更加堅定,“我就不信了,黑的還能被他們說成白的!對了,祁星呢?他……還好嗎?”她壓低聲音,擔憂地看了一眼通往里間辦公室的門。那扇門緊閉著。
安靜的目光也投向那扇門,眼底掠過深深的心疼和憂慮。自從收到法庭傳票,得知祁振邦竟以“損害商業(yè)聲譽”為由將他們告上法庭,祁星的狀態(tài)就急轉(zhuǎn)直下。憤怒過后,是更深的沉寂。他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除了必要的溝通,幾乎不與人交流。安靜知道,那張薄薄的傳票,代表的不僅是法律上的威脅,更是來自親生父親最冷酷無情的宣戰(zhàn)和羞辱,將他心中最后一點關于“父親”的幻想徹底碾碎。
“讓他靜一靜。”安靜輕聲道,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他需要時間……消化?!?/p>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汽車引擎熄滅的聲音。緊接著,是鑰匙插入鎖孔轉(zhuǎn)動的聲音。
安靜和林小滿同時抬頭望去。玻璃門被推開,走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安教授。
他今天穿著一件深色的夾克,手里提著一個看起來很沉的公文包,風塵仆仆,臉色比往日更加嚴肅,甚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凝重。他的目光快速掃過冷清的教室,落在安靜身上,眼神復雜,有心疼,有愧疚,還有一種下定決心的決絕。
“爸?”安靜站起身,有些意外,“您怎么來了?”
安教授沒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安靜面前,將那個沉重的公文包放在旁邊的小桌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他環(huán)顧四周,看著這間凝聚著女兒心血、此刻卻被迫停課的教室,看著那些蒙塵的樂器,最后目光落在里間緊閉的門上,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在里面?”安教授的聲音有些沙啞。
安靜點了點頭,心提到了嗓子眼。父親和祁星之間,因為祁振邦的關系,一直存在著無形的隔閡和尷尬。
安教授沉默了幾秒,似乎在積蓄勇氣。他看向安靜,眼神前所未有的坦誠和沉重:“安靜,爸……對不起?!?/p>
安靜愣住了。林小滿也驚訝地張大了嘴。
“爸?”安靜不解。
“十二年前,”安教授的聲音低沉而壓抑,仿佛在揭開一個塵封多年、帶著血痂的傷疤,“祁星的手腕……那次所謂的‘意外骨折’,不是意外?!?/p>
如同平地驚雷!
安靜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父親,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什么?”
“是祁振邦?!卑步淌诘穆曇魩е坦堑暮夂鸵唤z不易察覺的顫抖,“是他指使人干的?!?/p>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窗外的陽光似乎都失去了溫度。
“當時,祁星還小,大概十歲左右?!卑步淌陂]上眼,仿佛在回憶那不堪的一幕,“他在一次校際音樂比賽中嶄露頭角,天賦驚人。但祁振邦一心想讓他放棄音樂,繼承家業(yè)。祁星反抗得很厲害。祁振邦覺得……是那雙手給了他‘不切實際的幻想’和‘反抗的資本’?!彼犻_眼,眼中是深重的痛苦和自責,“他找到我。那時,我是骨科權威,也是……祁振邦認為可以用利益和人情捆綁的人?!?/p>
安教授的手無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指節(jié)泛白:“他給了我一大筆錢,還有……承諾幫我解決當時一個棘手的學術資源競爭問題。他要求我,在祁星一次‘意外’摔傷后,出具一份虛假的、極其嚴重的診斷報告,夸大傷勢,斷言他‘永久性損傷’,‘再也無法進行高精度演奏’?!?/p>
他痛苦地喘息了一下,仿佛說出每一個字都需要巨大的力氣:“我……我鬼迷心竅了。我偽造了報告。祁星的手腕確實摔傷了,但遠沒有報告上寫的那么嚴重。只需要靜養(yǎng)幾個月就能恢復。但那份報告……徹底擊垮了他,也擊垮了他媽媽……后來他媽媽帶著他離開祁家,不知所蹤,很大原因,就是無法接受祁振邦的冷酷和我……我的助紂為虐?!?/p>
公文包被打開,安教授顫抖著手,從里面拿出幾份泛黃的紙質(zhì)文件,放在安靜面前。最上面是一份病歷復印件,患者姓名:祁星,年齡:10歲。診斷結論觸目驚心:“橈骨遠端粉碎性骨折伴神經(jīng)損傷,預后不良,不建議從事高精度手部操作活動(如樂器演奏)”。簽名處,赫然是安志遠的名字!下面還有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似乎是某個高檔會所的監(jiān)控截圖,時間標注是十二年前,畫面里,祁振邦和安教授正在交談,祁振邦將一個厚厚的信封推向安教授的方向……
安靜看著這些證據(jù),渾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終于明白了!明白了祁星手腕上那道舊傷疤的由來,明白了他對父親深入骨髓的恨意從何而來,也明白了為什么祁振邦能如此精準地、冷酷地一次次攻擊祁星最珍實的東西——他的手,他的音樂!
這是多么殘忍的算計!多么惡毒的摧毀!來自親生父親!
“這些年,我一直被這件事折磨?!卑步淌诘穆曇暨煅柿?,老淚縱橫,“我不敢面對祁星,更不敢面對你。我害怕你知道你父親是個……是個為了利益出賣醫(yī)德、毀掉一個孩子未來的幫兇!祁振邦用這件事一直拿捏著我,讓我在很多事情上不得不保持沉默,包括他對‘星靜之音’的覬覦和打壓!他這次告你們,根本目的,就是為了徹底掌控祁星,也為了……讓我繼續(xù)閉嘴!”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變得無比堅定,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但是,我不能再錯下去了!我不能看著他用同樣的手段,再次毀掉祁星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毀掉你們的‘星靜之音’,毀掉你的幸福!安靜,爸爸錯了,錯得離譜!現(xiàn)在,我只想彌補!哪怕付出一切代價!”
安教授將那些文件和照片用力推向安靜:“拿著這些!去法庭!去告訴所有人!祁振邦是什么樣的人!他當年做了什么!這官司,爸跟你們一起打!我來做證人!我來承擔我該承擔的后果!”
安靜看著淚流滿面、悔恨交加的父親,又低頭看著桌上那幾份沉甸甸的、沾滿罪惡和時光塵埃的證據(jù)。巨大的沖擊讓她幾乎站立不穩(wěn),憤怒、悲傷、難以置信,以及對祁星鋪天蓋地的心疼,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她終于徹底理解了祁星那深埋心底的黑暗和痛苦!那不僅僅是拋棄,而是被最信任的父親親手設計、徹底摧毀夢想的背叛!
就在這時——
“砰!”
里間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拉開!
祁星站在門口,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他顯然聽到了外面所有的對話!他的眼神空洞,像兩個深不見底的寒潭,里面翻涌著十二年前被刻意塵封的、血淋淋的劇痛和難以置信的絕望!他死死地盯著安教授,又緩緩移向桌上那份寫著他名字的、偽造的病歷報告,最后,目光落在了安靜身上,那眼神復雜得令人心碎——有被揭開傷疤的劇痛,有遲來真相的沖擊,還有一種……被至親之人聯(lián)手背叛的、深入骨髓的冰冷。
“原來……是這樣……”祁星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血,“原來我的手……不是意外廢掉的……是被我的親生父親……和你……”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刃,刺向安教授,“……聯(lián)手‘判了死刑’?”
巨大的痛苦和憤怒瞬間沖垮了他最后一絲理智的堤壩!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失去控制的野獸,猛地抓起手邊一個裝樂譜的硬質(zhì)文件夾,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地面!
“嘩啦——!”
文件夾爆開,雪白的樂譜如同破碎的蝴蝶,紛紛揚揚,散落一地!
***
三天后,區(qū)人民法院。
氣氛肅穆而壓抑。旁聽席上坐滿了人,有聞訊趕來的媒體記者,有“星靜之音”的幾位核心家長代表,有林小滿和幾位支持他們的朋友,甚至還有幾個祁振邦商業(yè)上的對手,抱著看戲的心態(tài)。祁振邦坐在原告席上,西裝革履,面無表情,眼神冰冷地注視著被告席。他身邊坐著高價聘請的金牌律師團隊,氣場強大。
被告席上,安靜和他們的代理律師坐在一起。律師是一位四十多歲、氣質(zhì)干練的女性,此刻神情凝重。祁星也坐在旁邊,他換上了一身干凈整潔的深色衣服,但臉色依舊蒼白得嚇人,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仿佛靈魂已經(jīng)抽離了身體。從那天真相被揭開后,他就一直處于這種令人擔憂的麻木狀態(tài)。安教授作為關鍵證人,坐在旁邊的證人等候區(qū),腰桿挺得筆直,但緊握的雙手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緊張和決絕。
庭審開始。原告律師率先發(fā)難,言辭犀利,邏輯嚴密:
“法官大人,各位陪審員。我方當事人祁振邦先生,作為知名企業(yè)家和社會賢達,其個人名譽及旗下企業(yè)商譽具有極高的價值。被告祁星、安靜及其經(jīng)營的‘星靜之音’機構,在近期因經(jīng)營不善、場地租賃糾紛等問題陷入困境后,不是尋求合法途徑解決,反而在社交媒體及私下場合,多次散布不實言論,惡意揣測、影射甚至直接指控我方當事人利用不正當手段對其進行打壓,嚴重扭曲事實,對我方當事人的社會形象和商業(yè)信譽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我方要求被告立即停止侵害,公開賠禮道歉,并賠償名譽損失及商譽損失共計人民幣兩千萬元!”
他出示了一系列所謂“證據(jù)”:一些經(jīng)過剪輯拼接的、祁星或安靜在憤怒或焦慮狀態(tài)下說出的帶有情緒化字眼的錄音片段;幾張模糊的、據(jù)稱是祁振邦與房東“正常商業(yè)會面”的照片;還有幾篇明顯帶有引導性的網(wǎng)絡評論截圖,暗示“星靜之音”的困境是其自身經(jīng)營問題,卻甩鍋給資本大佬……
安靜的律師據(jù)理力爭,反駁對方證據(jù)的片面性和誤導性,強調(diào)房東單方面違約的非法性,以及祁振邦與房東之間明顯不正常的聯(lián)系。但面對對方強大的律師團和看似“可觀”的證據(jù)鏈,局面一度對被告方極為不利。
輪到安教授作證。
法庭內(nèi)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這位頭發(fā)花白、神情肅穆的老教授身上。他深吸一口氣,走到證人席,宣誓。
“安志遠教授,”被告律師沉穩(wěn)發(fā)問,“請問您與原告祁振邦先生,是什么關系?”
“認識。曾經(jīng)……有過一些交集?!卑步淌诘穆曇粲行└蓾?。
“您是否知道,十二年前,發(fā)生在祁星先生(被告之一)身上的一次手腕骨折事件?”
這個問題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瞬間在法庭引起一陣低低的嘩然!祁振邦的律師臉色微變,立刻舉手:“反對!法官大人!這個問題與本案無關!是在誘導無關信息,干擾法庭判斷!”
“反對有效!”法官敲下法槌,“證人只需回答與本案指控的名譽侵權相關的問題?!?/p>
被告律師早有準備,立刻轉(zhuǎn)換方向:“好的。那么安教授,請問您是否知曉,在‘星靜之音’機構近期遭遇的惡意漲租、勒令搬遷事件中,原告祁振邦先生是否參與其中,并施加了不當影響?”
安教授看了一眼被告席上面無表情的祁振邦,對方冰冷的眼神如同毒蛇,但他沒有退縮。他挺直脊背,清晰地說道:“是的,我知曉。祁振邦先生曾親口向我承認,是他授意房東單方面撕毀合同,并利用其影響力,阻斷了‘星靜之音’的公益扶持資金審批流程。目的是為了逼迫祁星和安靜就范,接受他的收購條件,并讓祁星回歸他設定的‘正軌’?!?/p>
“你胡說!”祁振邦猛地站起身,臉色鐵青,第一次在法庭上失態(tài),“安志遠!你這是誣陷!是報復!”
“肅靜!”法官嚴厲警告。
祁振邦的律師立刻反擊:“證人安志遠!你聲稱我的當事人向你‘親口承認’,請問有證據(jù)嗎?錄音?錄像?還是書面文件?如果沒有,這僅僅是你的個人臆測和一面之詞!甚至可能是你為了幫助你的女兒和她的男友脫罪,而進行的惡意構陷!”
法庭內(nèi)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安教授身上。是啊,空口無憑。沒有實證,他的證詞將毫無分量,甚至可能被反訴誣告。
安教授的臉色白了白。他確實沒有直接的錄音錄像證據(jù)。祁振邦行事極其謹慎,絕不會留下這種把柄。
就在這時,一直如同雕像般沉默的祁星,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他那雙空洞了許久的眼睛,此刻如同被點燃的寒冰,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釘在祁振邦的臉上。那眼神里,沒有了麻木,沒有了絕望,只剩下一種近乎實質(zhì)的、冰冷刺骨的恨意和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忽然站起身,無視了法庭的紀律和律師驚訝的目光。
“證據(jù)?”祁星的聲音沙啞而冰冷,在寂靜的法庭里異常清晰。他抬起自己的左手,指向手腕上那道已經(jīng)淡化、卻依舊可見的舊傷疤,然后,他的手指猛地轉(zhuǎn)向祁振邦,如同利劍!
“這道疤,算不算證據(jù)?!”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十二年的血淚和控訴,如同受傷野獸的悲鳴,響徹整個法庭!“十二年前!是你!為了讓我放棄彈吉他,放棄音樂!指使人故意把我從樓梯上推下去!是你!買通了他——”祁星的手指狠狠指向證人席上臉色煞白的安教授,“——我的骨科主治醫(yī)生!讓他偽造了那份該死的、說我手腕徹底廢掉的診斷報告!”
轟——!
如同在法庭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
全場嘩然!記者們瘋狂按動快門!旁聽席上驚呼聲四起!法官連敲法槌都難以壓制!
祁振邦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神中第一次閃過一絲真正的慌亂,但隨即被暴怒取代:“你瘋了嗎?!祁星!你在胡說八道什么!法官!他這是誹謗!是精神失常的囈語!”
“我瘋了嗎?”祁星笑了,那笑容凄厲而絕望,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我是瘋了!被你這個親生父親逼瘋的!被你一次又一次親手碾碎我的夢想逼瘋的!”他猛地轉(zhuǎn)向安教授,眼神如同淬火的利刃,“安教授!那份偽造的報告還在你手里嗎?!你敢不敢拿出來?!當著法官的面!當著所有人的面!告訴大家!十二年前!你收了祁振邦多少錢?!做了多少孽?!”
安教授渾身劇震,老淚縱橫。在祁星那充滿血淚的控訴和全場的注視下,他顫抖著,從貼身的西裝內(nèi)袋里,緩緩掏出了那份泛黃的、卻重如千斤的病歷報告原件!那份簽著他名字的、罪惡的證明!
“是……是真的……”安教授的聲音哽咽破碎,卻帶著一種解脫般的沉重,“祁星說的……都是真的……這份報告……是我偽造的……我收了祁振邦的錢……我……我對不起祁星……對不起……”他泣不成聲。
法庭徹底炸開了鍋!閃光燈連成一片!記者們幾乎要沖破法警的阻攔!祁振邦的金牌律師團也徹底亂了陣腳,試圖反駁卻顯得蒼白無力!真相以最慘烈、最戲劇化的方式,被血淋淋地撕開,暴露在陽光之下!
祁振邦站在原地,臉色鐵青,嘴唇緊抿,眼神陰鷙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深海。他精心構筑的堡壘,在兒子那石破天驚的控訴和安教授遲來的證詞下,開始崩塌。
然而,就在這巨大的混亂和震撼中,安靜的律師敏銳地捕捉到了翻盤的關鍵!她立刻舉手,聲音洪亮而清晰:
“法官大人!鑒于本案出現(xiàn)重大新情況,涉及刑事犯罪線索(故意傷害、偽造文件、行賄受賄),且與原告祁振邦先生直接相關,嚴重動搖了其作為原告主張名譽權受損的合理性與正當性!我懇請法庭立即中止本案審理!將相關線索和證據(jù)移送公安機關立案偵查!待刑事案件查明后,再行審理此民事名譽侵權案!”
法官神情凝重,與合議庭成員快速交換意見。
法槌重重落下!
“咚!”
“本庭宣布,鑒于出現(xiàn)重大新證據(jù)及可能涉及刑事犯罪,本案暫時休庭!相關材料將依法移送公安機關!擇日再開庭審理!”
休庭!
風暴的中心,暫時歸于一種充滿硝煙和血腥味的死寂。
祁星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頹然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捂著臉,肩膀劇烈地抽動,壓抑的哭聲從指縫中溢出。安靜沖過去,緊緊抱住了他顫抖的身體,淚水也無聲滑落。安教授癱坐在證人席上,老淚縱橫,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而原告席上的祁振邦,在法警的示意下離席。他走過被告席時,腳步停頓了一下。他看向祁星和安靜,那眼神不再僅僅是冰冷和憤怒,而是淬著劇毒的、毫不掩飾的、毀滅一切的瘋狂殺意!
風暴并未結束。
它只是換了一個戰(zhàn)場,變得更加血腥,更加你死我活。
祁振邦這頭被徹底激怒、且可能面臨刑事指控的巨獸,將爆發(fā)出何等恐怖的報復?
“星靜之音”和這對剛剛撕開父輩黑暗過往的年輕伴侶,能否承受住這更加猛烈的滔天巨浪?
休庭的鈴聲,如同喪鐘,又如同戰(zhàn)鼓。
真正的決戰(zhàn),才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