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太緊張?！崩顒偩徍土艘幌職夥?，放慢語速說：“我的意思是，手術成功只是第一步，還要觀察有沒有出血和過敏。而且，以后你媽媽需要長期堅持吃抗凝藥，否則的話，支架里邊非常容易形成血栓，那樣就會很麻煩。”
“放心，我還會幫你的?！崩顒傤D了頓，十根手指交叉輕敲著桌面，又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說。
鄭飄飄心里的確是感謝李剛的，但面對他的時候，因為復雜的情緒不知道該怎樣表達出來。
她的腦子里，總會出現很多小人打架，善良、邪惡、無望、良知、屈辱，交織纏繞在一起，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看來，即使不選擇他的實驗課題，以后還是要經常打交道了。
“那就好。我一定會好好感謝你的！”應該是屏氣時間太長的緣故，這句話隨著她的呼氣說了出來，說到最后已經聽不見聲音。
“好，那我就等著你來感謝我?！崩顒傉酒饋?，斜靠在辦公桌上，居高臨下看著沙發(fā)上的鄭飄飄，瞇起眼睛，眼神開始迷離。
難道我會怕你嗎？鄭飄飄想著，以微笑回應。
“12床呼叫”，傳呼器的響聲從走廊傳來。李剛低頭看了一下手表，快兩點了，明天還有兩臺常規(guī)介入手術。
鄭飄飄是個聰明的女孩，知道在李剛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明天還有手術？那你抓緊時間休息吧?！彼厥肿プ】姘酒鹕?，沒等李剛回復就退出了房間。
她知道辦公室的單人沙發(fā)是可以放開當作床用的。
他向來的習慣就是，盡量節(jié)省時間休息，保證自己有精力做好手術。他對自己的手術質量要求一直都很嚴格，“心臟介入一把刀”也不是隨隨便便得來的。
看到她出去關上門，李剛又坐回椅子，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壓低聲音溫柔地說：“寶貝兒，別等我了，我在辦公室睡一會兒，明天一早有手術。不騙你，真是有急癥，剛做完。乖，聽話啊，明天我買禮物給你。mua——”
掛斷電話前，還隔著屏幕親了一口。
他把手機放到茶幾上，準備把沙發(fā)拉出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再次拿起手機，發(fā)著消息：“沒睡的話寫一篇宣傳稿，今天晚上的手術很有價值，對我們醫(yī)院來說也算是個突破。老套路，注意分清主次，手術環(huán)節(jié)寫得詳細些。辛苦！”
柳亞寒已經寫好手術記錄。工作電腦旁邊，自己的筆記本也打開著，他正在整理資料。
從實習開始，接觸的每個病人，整個診療過程他都有記錄。尤其是讀博士研究生以后，參與的每一臺手術，包括所有的檢查數據、手術過程、院后隨訪，自己的想法和思路，他記錄的很詳細，有時間還經常翻閱做一些補充。
病人王美玲的很多化驗檢查還沒有做，明天需要盡量完善，才能確定后續(xù)的治療方案。他又看了一遍手術記錄，腦子里過濾著應該檢查的項目，熟練地錄入醫(yī)囑。
專注的眼神，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日光燈的白光打到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俊朗的弧線。果然是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
阿強回到病房洗的澡，也沒吹干頭發(fā)，脖子里搭個毛巾就進了醫(yī)生辦，一屁股坐到柳亞寒旁邊，伸過腦袋看他的筆記本。
“哥，能看嗎？”阿強對這個剛入職的博士，見第一面就有種莫名的好感，私下里喜歡喊哥。
“隨便！”柳亞寒冷冷地說。他對人從來不設防，何況是自己并不討厭的小同事。
“哇塞，我的哥，這也太厲害了吧！”阿強滑動著鼠標，看著他整理的各項數據和記錄，漸漸瞪大了眼睛。
錄完醫(yī)囑，柳亞寒點了提交鍵，扭臉看到他張大的嘴巴，問道：“筆記而已。你不記筆記嗎？”
阿強從工作服口袋里掏出一個袖珍小本子，不好意思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只有這個！”
柳亞寒接過小本子翻看著，密密麻麻已經寫了大半，現在這么踏實的學生不多見了，心里對這個小伙子增加了幾分好感。
“不錯不錯，我就沒有零星記錄的習慣?！绷鴣喓畮е澷p的口氣說著，把本子遞給阿強：“本子寫完可能會丟掉，你把它及時整理到電腦做好備份，不會丟，還方便查看?！?/p>
“哥，我也要跟你學。剛才的手術你都驚艷到我了，沒想到你還有更厲害的?！卑娎^續(xù)滑動著鼠標，嘴里也在不停地輸出：
“這些都是你做過的手術？”
“沒有，有很多是老師帶我做的?！?/p>
“一萬多，竟然有一萬多臺！”阿強看明白了記錄中編號的含義，差點就大呼大叫了。
柳亞寒伸出右手食指豎著靠近自己的嘴巴，“噓”了一聲，示意他放小聲音，阿強吐了吐舌頭閉上了嘴巴。
“砰——砰——”有人輕輕敲了兩下辦公室的門，緊接著值班護士推門進來，另一只胳膊放在身后。看到他們兩個人在，遲疑了一下說：“柳醫(yī)生，12床解小便了?！?/p>
12床那個老爺子，血鉀有點低，可是接班以后一直無尿，手術之前用了利尿劑，現在可以放心的補鉀了。
見尿補鉀，臨床醫(yī)生用藥的基本原則之一。因為當時不知道手術幾點結束，柳亞寒一同下好了補鉀醫(yī)囑，特意備注“排尿后”，護士過來是再確認一下的吧？
“可以用藥了?！绷鴣喓疀_護士點點頭。
護士看了一眼阿強，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來了。她把身后的胳膊抽到身前，手里拿著一瓶牛奶和一個面包，放到他們面前的桌子上，誰也沒看，扭頭就走，邊走邊說：“做手術辛苦，你們吃點吧。”
柳亞寒愣住了，不知道說什么。剛入職一周，今天第一次獨立值班，同事都沒認全，他還不知道這個護士的名字呢，總不能說“謝謝護士”吧。
還是阿強機靈，瞄了他一眼，看著護士的背影甜甜的喊了一句：“謝謝楠姐！”
“陳楠，哥，這個美女姐姐叫陳楠，記住了哈?！卑娍粗鴣喓衩氐匦χf：“嗯，有意思。哥，這可是個神仙姐姐，一般不下凡的，你的好事近了，哈哈哈~”
“什么亂七八糟的，給你吃吧！”
柳亞寒把牛奶面包往邊上一推，表情瞬間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