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規(guī)定，新入職的醫(yī)生，都要在本科室工作半年后去輪轉(zhuǎn)5個月的急診。小鄭剛從急診回來，繼續(xù)跟薛然一組。
薛然早就看不慣他阿諛奉承的樣子，今天又在旁邊不斷說話陰陽柳亞寒，更是氣到了他。忍無可忍就來了一句“別說了”，雖然聲音不大，但也把在場的幾個醫(yī)生，包括在里側(cè)辦公醫(yī)療小組正在討論問題的三個人都嚇了一跳。
“上班就好好管病人，多學學人家的優(yōu)點，廢話少說！”薛然繼續(xù)說著。他也是省醫(yī)科大學畢業(yè)的研究生，今年三十四五歲，是資深主治醫(yī)師，工作也盡職盡責，說話還是有分量的。
小鄭的嘴巴又張了張，沒發(fā)出聲音。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
由于昨天下午每個醫(yī)療小組都有手術，除了李剛沒幾個人參加專家討論。難得今天都沒有手術，主任決定下午學習王美玲的病歷，并分享專家們的討論意見。
CCU正對著的走廊盡頭，是一個能坐二十幾個人的小型會議室。橢圓形的桌子擺放在中間，周圍一圈是二十幾把轉(zhuǎn)椅，門口的一側(cè)墻上有個投影儀?？剖移綍r的會議一般都在這里進行。
轉(zhuǎn)眼就到了下午開會時間，小鄭自告奮勇，向主任要求留在醫(yī)生辦公室值班。其余的醫(yī)生都準時到場，護士長也早早坐下了。但凡有病例討論，都會要求護士長參加。主任劉明昊坐在投影儀一側(cè)，會議有條不紊得開始了。
病房28床，王美玲還在睡著午覺，鄭飄飄坐在床頭凳上，拿水果刀在削著一根黃瓜。一片一片的黃瓜皮，有節(jié)奏得掉進她跟前的垃圾桶里。
剛才柳亞寒過來告訴她，她媽媽的糖化血紅蛋白結果是4.3%(正常值是4%~5.6%）。偶爾的空腹血糖升高，和飲食或者應激反應有關系，基本可以排除糖尿病了。
想著柳亞寒離開病房的背影，鄭飄飄的心里又多了幾分感激。4年的時間里，自己出入好幾所醫(yī)院，和很多醫(yī)生打過交道，像他這種入職即頂尖，而且還如此細致、耐心的醫(yī)生，還真沒見到過。
關鍵是，他還長得帥呀！雖然他總冷著一張臉，但這種人，往往內(nèi)心更火熱。
鄭飄飄想著，不由得臉變得緋紅，水果刀差點削到自己的手指，一下子勾回了她的思緒。
“小心點！”王美玲輕輕地喊了一聲。她睜開眼，正好看到女兒拿水果刀的手晃了一下，差點劃到她自己。
鄭飄飄看媽媽醒了，把削好皮的黃瓜遞到她手里，開心地說：“媽，告訴你個好消息，你沒有糖尿病?！?/p>
“真的，柳醫(yī)生剛剛過來說的，我的手機上也能看到結果了?！笨磱寢尣幌嘈诺臉幼樱纸又f。
“嗡——嗡——”王美玲剛想說話，枕頭下面的手機震動起來。
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很無奈地嘆了口氣。鄭飄飄湊過去一看：鄭才！
他要了3萬塊錢以后，這一天多沒再打來電話，這回不知道又要干什么。
“嗡——嗡——”手機還在執(zhí)著得響著。
王美玲深吸一口氣，點了接聽，把手機湊近耳邊，輕輕喂了一聲：“喂——”
“賣菜的老板還沒給結賬。”她盡量耐心地解釋著，說：“其它的工資就在老地方放著。沒有？那家里就真沒有了。”
一定又是在要錢。鄭飄飄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媽媽，猜測著他們談話的內(nèi)容。
從自己有記憶以來，媽媽白天在飯店端盤子刷碗，晚上去蔬菜批發(fā)市場搬菜、送菜，每天只睡五六個小時，辛辛苦苦掙來的錢，都被爸爸拿走了。
本想著自己上班以后媽媽會輕松些，誰知道爸爸更加放縱，花錢越來越多。隨著收入的增加，自己給家里的生活費，從開始的每個月兩千，逐漸被他加碼加到現(xiàn)在的5萬。
她也試著不給，但他就會打罵媽媽，以此來要挾她。她想讓媽媽離開他，可一說類似的話題，媽媽就什么也不說只是拼命掉眼淚。
他們之間哪里能看到愛啊？媽媽為什么離不開他？
不知道媽媽如果知道了爸爸曾經(jīng)對自己做過的事，還會不會堅持守在他的身邊。
“那你等一下，我問問飄飄。”王美玲說著看向飄飄。
估計是鄭才催得緊，今天必須拿到錢才行。
媽媽沒往下說，鄭飄飄也知道什么意思。她氣憤地得接過手機，走近窗戶，壓低聲音“喂”了一聲。
“飄飄，把這個月的生活費給完唄？還差兩萬。”對面?zhèn)鱽淼姆置魇且粋€地痞流氓的聲音。鄭飄飄強壓著內(nèi)心的憤怒，故作冷靜地說：“今天才30號，這個月已經(jīng)給你8萬了，而且這8萬，本應該是給你和我媽兩個人的?！?/p>
“什么？8萬？你是說以后每個月給我8萬？好好好，你把下個月的先轉(zhuǎn)過來吧，哈哈哈！”聽著這幾聲刺耳的笑聲，她實在想象不出手機對面的自己的爸爸，此時此刻是怎樣一副丑陋的嘴臉。
內(nèi)心深處把他撕碎的心都有了。
可他卻是自己的爸爸！
鄭飄飄實在不想和他繼續(xù)在電話里拉扯個沒完，終究又做了讓步，說：“現(xiàn)在只有1萬。”
接著就掛斷了電話。如果不給他一點，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王美玲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27床，原來的病人已經(jīng)出院，護士換好了被服，暫時還沒有新病人住進來，床位是空的。
病房門是開著的，她對女兒說：“飄飄，把門關上，我給你說點事?！?/p>
正在給爸爸轉(zhuǎn)賬的鄭飄飄，聽到媽媽的話后，邊操作著手機邊轉(zhuǎn)身走到病房門口，輕輕關上門。
“轉(zhuǎn)賬成功”的提示顯示在屏幕上的時候，她嘆了口氣，把手機握在手里，折返回來坐到了床邊的凳子上。
王美玲深吸了幾口氣，鼓起很大的勇氣，輕聲說：“飄飄，你已經(jīng)長大了，有些事情，也該告訴你了?！?/p>
鄭飄飄靜靜得坐在凳子上，看著媽媽，心想，爸爸媽媽不為外人理解的婚姻，難道是因為什么秘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