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洛漓決定采取更主動的方式。僅僅依靠偶然的觀察和論壇上的只言片語是不夠的。她需要更系統(tǒng)地了解“耳語之墻”周圍的生態(tài)，以及那些可能與被破壞紙條相關(guān)的人或事。
接下來的幾天，梁洛漓調(diào)整了自己的日常安排。她不再只是偶爾路過墻邊，而是選擇在不同的時間段——清晨、午后、傍晚——去那里待上一段時間。她會找一個不顯眼的角落，比如附近的石凳，或者藏身于幾棵樹后，假裝看書或玩手機，實則仔細觀察每一個來到墻邊的人。
她注意到，來墻邊的人形形色色。有結(jié)伴而行的朋友，互相打趣著貼上寫滿愿望的紙條；有獨自前來，神情嚴肅地將一張小紙條小心翼翼地貼到墻上，仿佛進行著某種神圣的儀式；也有人只是匆匆路過，好奇地瞥上幾眼。
她還注意到了一些“?？汀薄Ｆ渲杏幸粋€女生引起了她的注意。這個女生總是獨自前來，穿著風格有些復古，背著一個話筒，看起來像是藝術(shù)系的學生。她不像其他人那樣快速貼完就走，而是會在墻前站立很久，有時只是靜靜地看著，有時會拿出速寫本，仿佛在描繪墻上的某個細節(jié)。她對墻壁似乎有著一種特殊的、近乎沉思的情感。梁洛漓想，也許她對墻壁的了解會比一般人更多。
除了觀察人，梁洛漓也在繼續(xù)尋找更多被破壞的紙條。她發(fā)現(xiàn)，又有幾張紙條遭到了同樣的命運——紅色的叉和惡毒的否定。這次的內(nèi)容涉及“希望能通過英語四級”、“希望和社團里的大家相處融洽”、“希望申請的實習能成功”。無一例外，都是積極的、帶著希望的愿望，然后被粗暴地否定。
這種模式越來越清晰：破壞者針對的是“希望”本身。
梁洛漓將這些新的發(fā)現(xiàn)和照片保存在手機里，并根據(jù)紙條的內(nèi)容，在腦海中勾勒出可能寫下它們的人的畫像：一個為考試焦慮的學生，一個渴望融入集體的社團成員，一個正在為未來努力的申請者。他們是校園里最普通也最真實的群體。
她也嘗試著從另一個角度思考：這些被否定的愿望，是否觸碰到了破壞者的某種痛點？比如，破壞者自己考試失利過，或者社交不順，或者求職受挫，所以看到別人的希望就心生怨恨？但這聽起來又太過簡單粗暴，缺乏更深層的動機。
一天下午，當梁洛漓再次來到墻邊時，那個背著畫筒的藝術(shù)系女生也在。她正對著墻壁，手里的鉛筆在速寫本上沙沙作響。梁洛漓決定抓住機會和她聊聊。
她走上前，放輕腳步，以免打擾到對方。在距離幾步遠的地方停下，說：“同學，你好。你經(jīng)常來這里寫生嗎？”
女生聞聲轉(zhuǎn)過頭。她有一張清秀但略顯蒼白的臉，眼睛很大，帶著一絲疏離感。她看到梁洛漓，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恢復了平靜。
“你好?！彼穆曇艉茌p柔，“不是寫生，只是……記錄一些東西。”
“記錄？”梁洛漓順著她的話問。
“嗯?！迸c了點頭，沒有詳細解釋，但目光又回到了墻壁上。
梁洛漓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切入正題。“我注意到，最近墻上有一些紙條被惡意破壞了，畫了紅色的叉，還寫了很難聽的話。你看到過嗎？”
女生的眼神立刻變得凝重起來?！拔铱吹搅??！彼p聲說，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和悲哀?！昂茉缇涂吹搅?。”
“很早？”梁洛漓捕捉到這個詞，“你是什么時候開始注意到的？”
“大概……兩周前吧?！迸f，“一開始只有一兩張，我還以為是偶然。但后來就越來越多?！?/p>
這比梁洛漓發(fā)現(xiàn)的時間要早?？磥磉@個破壞行為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一段時間，只是沒有引起廣泛關(guān)注，或者大家選擇了沉默。
“你覺得會是誰做的？”梁洛漓問。
女生搖了搖頭?！安恢?。但我覺得，做這件事的人，一定很了解這面墻。”
“很了解？”
“嗯?！迸粗鴫Ρ冢路鹪诳匆粋€有生命的個體?！斑@面墻，不是隨便貼紙條的地方。它有自己的‘呼吸’，自己的‘情緒’。哪些紙條貼了多久，哪些被風吹走了，哪些被新的覆蓋……經(jīng)常來的人，會感覺到這種變化?！彼D了頓，“破壞者能找到那些紙條，并準確地否定它們，說明TA可能經(jīng)常來這里，或者對這里的紙條內(nèi)容很熟悉?！?/p>
梁洛漓心想，這和陳嘉的猜測不謀而合。但女生的說法更富有詩意，也更深刻。她對這面墻的感情顯然非同一般。
“你對這面墻似乎了解很多?！绷郝謇煺f。
女生笑了笑，笑容很淡?！拔医行靿衄?。我喜歡來這里。這里……就像一個巨大的、不會說話的樹洞，承載了太多真實的情感。我喜歡觀察它們，感受它們?！?/p>
“梁洛漓。”梁洛漓自我介紹?！拔乙彩且驗樽⒁獾綁Ρ诘漠惓?，才開始關(guān)注的。我覺得這件事不簡單?！?/p>
“確實不簡單。”徐夢瑩收起了速寫本，轉(zhuǎn)過身面向梁洛漓，“這些被破壞的紙條，它們的內(nèi)容都帶著希望。而破壞者，似乎在針對這些希望?！?/p>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會是這些特定的愿望？”梁洛漓拋出自己的困惑。
徐夢瑩沉思片刻，說：“也許是因為，這些愿望觸碰到了破壞者內(nèi)心深處的一些東西。比如，TA自己曾經(jīng)有過類似的愿望，但失敗了，所以看到別人有希望，就會產(chǎn)生扭曲的嫉妒或怨恨?！?/p>
這個解釋和梁洛漓之前的猜測相似，但徐夢瑩的語氣更像是一種直覺或感受。
“你有沒有注意到什么特別的人，或者特別的事情？”梁洛漓問。
徐夢瑩搖了搖頭?！昂茈y說。來這里的人很多。而且破壞者很可能是在沒人的時候來的?！彼鋈豢聪驂Ρ谙路降哪菈K顏色較新的磚頭，“不過，我倒是注意到了一些別的小細節(jié)。”
梁洛漓眼睛一亮?！笆裁醇毠?jié)？”
“那塊磚頭?！毙靿衄撝噶酥福八孟袷亲罱艙Q的。而且……”她走上前，蹲下身，用手指輕輕敲了敲磚頭和周圍的縫隙?！拔铱傆X得這塊磚頭有點松動?！?/p>
這和梁洛漓的發(fā)現(xiàn)一樣！她也蹲下身，和徐夢瑩一起檢查那塊磚頭。確實，用手指用力按壓磚頭的邊緣，可以感覺到輕微的晃動。
“為什么會有一塊松動的磚頭在這里？”梁洛漓感到疑惑。
“不知道?！毙靿衄撜酒鹕?，“也許是維修沒做好？或者……？”她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但眼神中露出了探究的神色。
梁洛漓心里涌起一個大膽的念頭。這塊松動的磚頭，會不會是破壞者留下的某種標記？或者，TA曾經(jīng)在這里藏過什么東西？比如，那支紅色的筆？
“你有沒有想過，這塊磚頭下面或者后面，會不會藏著什么？”梁洛漓小聲問。
徐夢瑩看了她一眼，似乎對這個猜測并不意外?！拔乙蚕脒^。但這畢竟是學校的墻壁，我們不能隨便去動它。”
“我知道?！绷郝謇煺f，“但如果它和那些被破壞的紙條有關(guān)呢？”
徐夢瑩沒有立刻回答。她再次看向墻壁，目光掃過那些五顏六色的紙條，最終停留在幾張被紅色墨跡玷污的紙條上。片刻后，她仿佛下定了決心。
“這面墻承載了太多人的心事和夢想?！毙靿衄撦p聲說，“看到它們被這樣對待，我心里很難過。如果這塊磚頭真的藏著什么線索……或許我們應(yīng)該試著看看?！?/p>
梁洛漓沒想到徐夢瑩會同意。她本以為自己要獨自面對這個可能的發(fā)現(xiàn)。徐夢瑩的加入，讓她感到了一絲暖意，也多了一份力量。
“什么時候？”梁洛漓問。
“晚上吧?！毙靿衄撜f，“等天完全黑了，校園里人少的時候。帶個手電筒。”
“好?！绷郝謇禳c頭。
她們又在墻邊聊了一會兒，徐夢瑩分享了一些她對墻壁的觀察和感受，比如不同顏色紙條可能代表的心情，或者某些留言風格的演變。梁洛漓發(fā)現(xiàn)，徐夢瑩的觀察角度非常獨特，充滿了藝術(shù)家的敏感和細膩，這讓梁洛漓對“耳語之墻”有了更深的理解。它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信息板，更像是一個記錄著校園集體潛意識的畫布。
在分別時，徐夢瑩提醒梁洛漓：“這件事，最好不要讓太多人知道。尤其是……那些對墻壁沒有感情的人。”
梁洛漓明白她的意思。對于陳嘉那樣的朋友，可以分享一部分信息，但對于這種可能觸及秘密的探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帶著新的線索和新的伙伴，梁洛漓的心情既有些緊張，又充滿了期待。那塊松動的磚頭，就像一個潘多拉的盒子，吸引著她去開啟。而徐夢瑩的出現(xiàn)，讓這趟探險之旅不再孤單。
夜幕降臨，校園逐漸安靜下來。梁洛漓拿著一個小巧的手電筒，和同樣裝備的徐夢瑩在“耳語之墻”附近會合。周圍只有路燈投下的昏黃光暈，以及遠處教學樓透出的零星燈光。耳邊是晚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仿佛無數(shù)細碎的耳朵在低語。
她們走到那塊松動的磚頭前，蹲下身。手電筒的光束聚焦在磚頭上，顯得那塊磚頭更加突兀。
“小心點?！毙靿衄撔÷曊f。
梁洛漓深吸一口氣，用手指探入磚頭和墻壁之間的縫隙，小心翼翼地用力。磚頭確實比周圍的要松，但并沒有立刻掉下來。她試著從側(cè)面推動，又從下方向上撬。
徐夢瑩也伸出手，兩人合力，一點一點地將那塊磚頭從墻壁里往外挪。磚頭與墻壁摩擦發(fā)出輕微的聲響，在安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她們緊張地環(huán)顧四周，生怕有人發(fā)現(xiàn)。
終于，在幾分鐘的努力后，那塊磚頭被完全取了下來。
一個黑黢黢的空洞出現(xiàn)在墻壁上。梁洛漓用手電筒的光束照進去。
空洞里沒有藏著紅色的筆，也沒有其他顯眼的物品?？雌饋碇皇菈Ρ趦?nèi)部的空隙。梁洛漓心里涌起一絲失望。難道她們猜錯了？
“等等?！毙靿衄撏蝗徽f，她的目光緊盯著空洞的內(nèi)壁。
梁洛漓將手電筒的光束移過去。在空洞的內(nèi)壁上，靠近底部的位置，似乎有一些非常細小的、用鉛筆寫下的字跡。
字跡很淺，而且空洞狹窄，很難看清楚。梁洛漓和徐夢瑩輪流用手電筒照射，并試圖調(diào)整角度，讓光線更好地落在字跡上。
“好像是……日期？”徐夢瑩辨認著。
梁洛漓也努力瞇著眼睛看。“嗯……像日期……還有一些符號？”
字跡太過模糊，而且寫得非常小，她們無法完全辨認出寫的是什么。但可以確定的是，有人在這塊磚頭后面，在墻壁的內(nèi)側(cè)，留下了這些標記。
這塊松動的磚頭不是偶然，也不是維修失誤。它是一個被有意設(shè)置的“開關(guān)”或者“入口”，用來隱藏里面的信息。
誰會在這里留下標記？標記的內(nèi)容是什么？這和那些被破壞的紙條有什么關(guān)系？
疑問像潮水一樣涌來。梁洛漓和徐夢瑩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驚和困惑。
墻壁內(nèi)的耳語，似乎比她們想象的要更加隱秘，也更加復雜。而揭開這些耳語的行動，也讓她們正式踏入了一個充滿未知和可能的危險領(lǐng)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