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蘇錦,一名手藝精湛的紙媒師。我曾深愛我的未婚夫陸哲遠(yuǎn),
為他親手扎制了一具與我一模一樣的等身紙人,作為我們婚禮上最獨特的新娘。
直到婚禮當(dāng)天,我才發(fā)現(xiàn),真正的新娘另有其人。而我,連同我親手制作的紙人,
都成了為她續(xù)命的祭品。怨氣沖天,我得以重生,回到了悲劇發(fā)生的一年前。這一次,
我不僅要為自己復(fù)仇,更要讓所有背叛我、謀害我的人,都嘗嘗被紙人索命的滋味。
【1】大紅的「囍」字刺痛了我的眼睛。鑼鼓喧天,賓客滿堂,
我的未婚夫陸哲遠(yuǎn)一身筆挺的西裝,正滿臉幸福地站在禮臺中央。他的身邊,
站著一位穿著潔白婚紗的美麗女人,不是我。而我,蘇錦,此刻正「坐」
在角落里最不起眼的賓客席上,穿著一身與那新娘同樣華美的嫁衣,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
我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因為,我不是人。我是一具紙人,一具由我自己親手扎制,
與我等身等貌,栩栩如生的紙人新娘。我的意識,被禁錮在這具冰冷的紙殼里,
眼睜睜地看著陸哲遠(yuǎn)執(zhí)起另一個女人的手,為她戴上本該屬于我的戒指?!割櫯?,我愛你?!?/p>
陸哲遠(yuǎn)的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那是我從未聽過的深情。他叫她「顧盼」,多美的名字。
我甚至能透過紙人那雙用黑曜石鑲嵌的眼珠,清晰地看到顧盼臉上幸福又羞澀的紅暈。
周圍是雷鳴般的掌聲和祝福聲,每一聲都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進我的魂魄。為什么?
陸哲遠(yuǎn),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半個月前,你還抱著我說,我是你此生唯一的新娘。
你贊嘆我的手藝是天底下最神奇的魔法,你說我們的婚禮一定要有我親手制作的紙人,
那將是獨一無二的浪漫。我信了。我把自己關(guān)在工作室里整整一個月,耗盡心血,
用最上等的宣紙、最堅韌的竹篾,甚至……用我指尖的血混入朱砂,
為這具紙人新娘畫上了眉眼唇角。我以為這是我們愛情的見證。卻沒想到,
它成了囚禁我靈魂的牢籠,一個讓我親眼見證自己被拋棄、被取代的觀刑臺。
司儀高聲宣布:「現(xiàn)在,新郎可以吻你的新娘了!」陸哲遠(yuǎn)低下頭,深情地吻向顧盼。
就在他們雙唇相接的那一刻,一股陰冷至極的寒氣突然從我這具紙人「身體」
的四面八方涌來,仿佛無數(shù)雙冰冷的手,死死抓住了我的靈魂,要將我拖入無邊地獄。劇痛!
難以言喻的劇痛,像是靈魂被硬生生撕扯成碎片。我的視野開始扭曲、模糊。我「看」到,
在這場盛大婚禮的背后,一間幽暗的密室里,真正的我——蘇錦的肉身,
正被五花大綁地固定在一個詭異的法陣中央。我的四肢被刻滿了符文的鐵鏈鎖住,
嘴里被塞著布團,雙眼被黑布蒙著。幾位穿著道袍、面色陰沉的「大師」正圍著我,
念念有詞。而我的父母,我最親愛的爸爸媽媽,正站在密室的門口,
手里捧著一個沉甸甸的密碼箱,對著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點頭哈腰,臉上是貪婪又恐懼的笑。
「陸管家,事成之后,我們家小錦……不會有事吧?」我媽的聲音在發(fā)抖,
卻不是因為擔(dān)心我。陸管家冷笑一聲:「放心,蘇小姐只是睡一覺。
她會成為我們少奶奶的『替身福報』,這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這箱錢,只是定金?!?/p>
福氣?我的靈魂在紙人里瘋狂地尖叫、嘶吼!我終于明白了。這不是一場簡單的婚禮,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一場以我的性命為代價,
為那個叫顧盼的女人續(xù)命轉(zhuǎn)運的邪惡儀式!陸哲遠(yuǎn)對我的愛是假的,他對我的贊美是假的,
他許諾的婚禮,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為了將我騙進屠宰場的騙局!而我的親生父母,為了錢,
親手將自己的女兒推進了火坑!那股陰冷的吸力越來越強,
我感覺我的意識正在被從肉身中一點點抽離,然后源源不斷地注入到這具紙人新娘的體內(nèi)。
紙人,在民俗里又被稱為「替身」??梢蕴嫒顺惺転?zāi)禍,可以替人擋去煞氣。而我,蘇錦,
用我自己的血、我自己的手,親手為我的情敵,制作了一個最好的「替身」。一個,
用我的命來填充的替身?;槎Y的喧囂聲越來越遠(yuǎn),密室里道士的念咒聲卻越來越清晰。
我感覺到我的身體在變冷,生命在流逝。陸哲遠(yuǎn),顧盼,我的爸爸,
我的媽媽……你們所有人的臉,在我眼前交替浮現(xiàn),猙獰如惡鬼。無邊的恨意像黑色的潮水,
瞬間將我淹沒。若有來生!若有來生,我蘇錦對天發(fā)誓,定要將你們這群人面獸心的東西,
一個個親手做成紙人,讓他們永生永世,受盡業(yè)火焚燒之苦!血債,必須血償!
隨著最后一絲意識被抽離肉體,我的世界,徹底陷入了黑暗?!?】我以為我會魂飛魄散,
或者墜入阿鼻地獄??僧?dāng)意識再次回籠時,我聞到的,
卻是工作室里熟悉的墨香和紙張的味道。陽光透過窗欞,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我猛地睜開眼,看到的,是自己完好無損的雙手。指節(jié)分明,皮膚細(xì)膩,沒有鐵鏈的勒痕,
也沒有冰冷的僵硬。我……活過來了?我踉蹌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沖到墻邊的日歷前。
上面的日期,讓我渾身血液都凝固了。距離我「死去」的那場婚禮,整整還有一年的時間。
我重生了。我?guī)е菆龌槎Y上所有的屈辱、背叛和無盡的恨意,
重生回到了悲劇發(fā)生的一年前。心臟狂跳,幾乎要沖出胸膛。
巨大的狂喜和滔天的恨意交織在一起,讓我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不是夢!
那被撕裂靈魂的劇痛,那被至親至愛之人聯(lián)手推進深淵的絕望,
都還清晰地烙印在我的靈魂深處。
陸哲遠(yuǎn)、顧盼、我那對為了錢可以賣掉女兒的父母……你們的臉,我一天都不敢忘。上一世,
你們把我當(dāng)成祭品,榨干我最后一滴血,來成全你們的幸福和富貴。這一世,我回來了。
我將是你們所有人的催命符!「叮鈴鈴——」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上,「哲遠(yuǎn)」
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眼睛生疼。我深吸一口氣,
用盡全身力氣才壓下喉嚨里翻涌的惡心和殺意,按下了接聽鍵?!稿\兒,在忙嗎?
有沒有想我?」電話那頭,傳來陸哲遠(yuǎn)一如既往的溫柔聲音。上一世,
我就是被這溫柔的假象騙得團團轉(zhuǎn),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現(xiàn)在,
這聲音在我聽來,比惡鬼的嘶嚎還要刺耳。我閉上眼,
腦海中浮現(xiàn)出他在婚禮上親吻顧盼的畫面,浮現(xiàn)出我被綁在法陣上,
他在外面與別的女人交換戒指的場景。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骨的疼痛讓我保持清醒?!膏?,
在想你?!刮衣牭阶约旱穆曇簦届o得可怕,「剛完成一個單子,有點累?!埂感量嗔?,
我的小天才?!龟懻苓h(yuǎn)在電話里輕笑,「對了,我跟你說個事。我爸有個生意上的朋友,
家里想辦一場別開生面的中式壽宴,需要一批頂級的紙扎工藝品。酬勞很高,最重要的是,
對方身份尊貴,如果我們能接下這個單子,對你以后開創(chuàng)自己的品牌非常有幫助?!箒砹恕?/p>
和我記憶中一模一樣的時間,一模一樣的說辭。這就是一切罪惡的開端。上一世,
我欣喜若狂,以為這是陸哲遠(yuǎn)在為我的事業(yè)鋪路。我感激涕零地接下了這個「天大的好機會」
。現(xiàn)在我才知道,這根本不是什么壽宴的單子。這是他們?yōu)槲伊可矶ㄗ龅南葳澹?/p>
所謂的「工藝品」,就是要我親手制作那些用于邪惡儀式的道具,
包括那具最終囚禁我靈魂的「替死新娘」?!概??是嗎?什么樣的單子?」我故作驚喜地問,
聲音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疲憊和猶豫?!妇唧w要求比較復(fù)雜,電話里說不清楚。這樣吧,
我今晚過去找你,我們當(dāng)面聊。我給你帶你最愛吃的桂花糕?!埂负冒 !刮逸p聲答應(yīng),
然后掛斷了電話。放下手機的瞬間,我臉上偽裝的平靜瞬間崩塌,只剩下冰冷的恨意。
陸哲遠(yuǎn),你來了,就別想走了。這一世,游戲規(guī)則,由我來定。我走到工作室的角落,
那里有一個上了鎖的舊木箱。這是我奶奶留給我的遺物。奶奶也是一名紙媒師,
但她扎的東西,和我們家傳的那些用于紅白喜事的普通紙扎不同。她扎的,是禁忌。小時候,
我總看到她一個人在深夜里,用一些詭異的材料,扎出一些形態(tài)扭曲、表情痛苦的紙人。
她從不讓我靠近,還嚴(yán)厲地警告我,蘇家的紙扎手藝分「陽路」和「陰活」,
我們家只做陽路生意,積德行善。陰活那條路,是通往地獄的,一旦沾上,萬劫不復(fù)。
奶奶去世后,這個箱子就留給了我,鑰匙也一并交給了我,但她囑咐我,除非到了生死關(guān)頭,
否則永遠(yuǎn)不要打開它。上一世,我到死都恪守著奶奶的遺言。但現(xiàn)在,
我已經(jīng)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從地獄爬了回來,不走陰活,如何向那些惡鬼索命?
我找出鑰匙,顫抖著打開了布滿灰塵的木箱。箱子里沒有金銀財寶,只有幾本泛黃的古籍,
和一些我從未見過的工具。那些書的封面上,用朱砂寫著幾個觸目驚心的大字。
「紙人換命術(shù)」?!兑曛洹贰!对轨`縛》。我隨手翻開一本,里面的內(nèi)容讓我不寒而栗。
那上面詳細(xì)記載了如何用生人八字、毛發(fā)、血液為引,扎出能與真人通感的「命偶」,
如何用特殊的咒語和儀式,將怨靈活活封入紙人體內(nèi),使其成為聽從號令的兇器。
這根本不是什么手藝,這是最惡毒的邪術(shù)!書的最后一頁,
是奶奶用血寫下的一行字:「此術(shù)傷天害理,反噬極重,非有血海深仇,不可輕用。
一旦開啟,回頭無路。」我合上書,眼神里最后一絲猶豫也消失殆盡。血海深仇?我與他們,
何止是血海深仇!回頭無路?我本就是從地獄歸來的惡鬼,我的身后,早已沒有退路!
我將古籍小心地收好,然后開始清理我的工作室。那些曾經(jīng)象征著「喜慶」和「祝?!?/p>
的紙扎材料,被我一一收起。取而代之的,是箱子里那些陰氣森森的工具,
和我在網(wǎng)上訂購的柳木、槐枝、烏鴉血、以及……一些來自停尸房的特殊「材料」。陸哲遠(yuǎn),
還有你們所有人。你們想要一場別開生面的「壽宴」是嗎?好,我給你們。
我會用我全部的「手藝」,為你們量身定做一場通往黃泉路上的……絕命盛宴。
【3】夜幕降臨,陸哲遠(yuǎn)開著他那輛騷包的保時捷,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我的工作室樓下。
他提著一盒精致的桂花糕,臉上掛著那副足以讓任何女人沉淪的溫柔笑容?!稿\兒,
想死我了?!顾贿M門就張開雙臂,想給我一個擁抱。我側(cè)身躲過,從他手里接過桂花糕,
淡淡地說:「剛用了膠水,手上臟。」陸哲遠(yuǎn)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
但很快便被笑容掩蓋:「我們的小藝術(shù)家又在創(chuàng)作什么大作呢?讓我看看?!?/p>
他像上一世一樣,熟絡(luò)地在我的工作室里參觀起來。只是這一次,
他看不到那些色彩鮮艷的龍鳳呈祥,也看不到那些憨態(tài)可掬的童男童女。
我的工作室里空空蕩蕩,只有一些最基礎(chǔ)的竹篾和白紙,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蕭索和清冷。
「怎么……都收起來了?」陸哲遠(yuǎn)有些不解。「沒靈感。」我言簡意賅地回答,
一邊泡茶一邊觀察著他的反應(yīng),「最近總做噩夢,扎不出那些喜慶的東西了。」
我的話讓陸哲遠(yuǎn)的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做噩夢?夢到什么了?」他狀似關(guān)心地問道,
眼神深處卻掠過一抹警惕?!笡]什么,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記不清了?!?/p>
我將一杯茶放到他面前,抬眼看他,「你不是說有大單子嗎?說說看。」
我不想再和他多說一句廢話??吹剿@張臉,我就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密室里父母貪婪的嘴臉,
想起了顧盼那張幸福的臉,想起了我自己在法陣中冰冷死去的絕望。
仇恨的火焰在我胸中灼燒,我必須用極大的自制力,
才能不把滾燙的茶水潑到他那張偽善的臉上。陸哲遠(yuǎn)顯然也察覺到了我的疏離和冷淡。
他收起了那副情圣的做派,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制作清單,表情變得嚴(yán)肅起來?!稿\兒,
這個單子對我們非常重要。」他將清單推到我面前,「客戶的要求很……特殊?!?/p>
我低頭看去,清單上的內(nèi)容與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十二生肖紙獸,形態(tài)各異,
需用百年柳木做骨。四方鎮(zhèn)宅神君,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需用混有朱砂和黑狗血的特制墨水描繪。金童玉女一對,需與常人等高,五官清晰,
關(guān)節(jié)可動。以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項——新娘紙人一具,等身制作,要求形神兼?zhèn)洌?/p>
栩栩如生,宛若真人。備注:需制作者本人提供「心頭血」三滴,作為點睛之用。上一世,
我看到這份清單時,只覺得客戶的要求雖然古怪,但對于一個頂級手藝人來說,是挑戰(zhàn),
更是機遇。至于那「心頭血」,陸哲遠(yuǎn)當(dāng)時騙我說,是客戶的特殊癖好,一種追求「靈性」
的玄學(xué)噱頭,為了高昂的酬金,讓我通融一下。愚蠢的我,竟然信了。現(xiàn)在我才知道,
這哪里是什么制作清單,這分明就是一份祭品的準(zhǔn)備清單!每一項要求,
都對應(yīng)著那場邪惡儀式的一個環(huán)節(jié)。而那所謂「心頭血」,根本不是什么噱頭,
而是啟動換命邪術(shù),將我的魂魄與紙人綁定的關(guān)鍵!「怎么樣,錦兒?能做嗎?」
陸哲遠(yuǎn)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怕我拒絕。他當(dāng)然怕。因為我后來才知道,
顧盼的病,已經(jīng)拖不起了。他們必須在顧盼下一個生日,也就是一年之后,
完成這場換命儀式。而我,蘇錦,是他們能找到的,
生辰八字、命格、靈血都與顧盼完美匹配的,獨一無二的「藥引」。我抬起頭,
看著陸哲遠(yuǎn)那張寫滿期待和算計的臉,心中一片冰冷。我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戈懻苓h(yuǎn),
你知道嗎?我奶奶以前常說,我們這行,是有禁忌的。」我的話讓他愣住了。「她說,
有些東西,是不能做的。比如,太像人的紙人。因為太像了,就容易招惹上不干凈的東西,
甚至……會把自己的魂給做了進去。」我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特別是,
用自己的血去點睛。那是把自己的命,分給了紙人。你說,什么樣的客戶,
會提這么歹毒的要求?」空氣瞬間凝固了。陸哲遠(yuǎn)的臉色,第一次在我面前變得有些難看。
他大概沒想到,一向?qū)λ月犛嫃?、被他哄得天花亂墜的我,會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
他沉默了幾秒,然后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錦兒,你想多了。這都什么年代了,
哪有那么多封建迷信。這就是個噱頭,是客戶為了追求獨一無二的藝術(shù)感。酬金很高,
整整八位數(shù)。有了這筆錢,我們就可以馬上結(jié)婚,買下江邊那套大平層,
你也可以開一間全城最大的個人工作室,再也不用擠在這個小地方了?!?/p>
他開始用金錢和未來誘惑我,一如上一世??上?,死過一次的我,對這些早已視若糞土。
我只想看他死??此退膼鄣念櫯?,一起下地獄?!赴宋粩?shù)?」我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
然后話鋒一轉(zhuǎn),語氣變得貪婪而市儈,「陸哲遠(yuǎn),你說的這個客戶,是不是特別有錢?
既然要求這么苛刻,那這個價格……是不是還能再談?wù)??」我的轉(zhuǎn)變讓陸哲遠(yuǎn)再次愣住。
他眼中的警惕和疑慮,漸漸被一絲鄙夷和了然所取代。他大概以為,我剛才那番話,
只是為了抬高價碼的鋪墊。他松了口氣,笑容也變得真誠了許多?!府?dāng)然能談!只要你肯接,
價格不是問題!」他豪氣地拍了拍胸脯,「錦兒,你想要多少,直接開價!」在他眼里,
我終究還是那個愛慕虛榮、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蠢女人。這樣也好。越是輕視我,
他就會死得越慘。「好。」我低下頭,看著那份清單,指尖輕輕劃過「新娘紙人」那一行,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高@個單子,我接了。」「但是,我有一個條件?!?/p>
【4】「什么條件?」陸哲遠(yuǎn)立刻追問,眼神里充滿了勢在必得。我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緩緩說道:「我要見客戶?!龟懻苓h(yuǎn)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見客戶?錦兒,這不合規(guī)矩。
對方身份很特殊,不喜歡見外人。」他立刻找借口搪塞?!甘菃幔俊刮依湫σ宦?,
「這么大一筆生意,要求又這么古怪,我不見見金主,心里不踏實。萬一我辛辛苦苦做完了,
對方不認(rèn)賬怎么辦?再說了,特別是這個新娘紙人,要求這么高,我總得見見『原型』吧?
不然怎么做出『形神兼?zhèn)洹坏男Ч??」我故意在「原型」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我就是要逼他,逼他讓我見到顧盼。我要親眼看看,那個需要用我的命去換命的女人,
到底長什么樣子。陸哲遠(yuǎn)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臉色陰晴不定。
他顯然沒料到我會提出這么一個要求。讓他帶我去見顧盼?這無異于讓小三去見正室,
太荒唐了。更重要的是,他怕我看出破綻。「錦兒,你聽我說,客戶那邊真的不方便……」
他還在試圖掙扎。「不方便就算了。」我干脆地打斷他,將那份清單推了回去,
「這單子我不接了。要求太邪門,我怕折壽。你另請高明吧?!刮易鲃菀鹕硭涂汀!竸e!」
陸哲遠(yuǎn)急了,一把按住我的手。他的手心,竟然全是冷汗。他在害怕。我心中冷笑,
看來顧盼的病,比我想象的還要嚴(yán)重,已經(jīng)到了讓他們不敢有任何差池的地步。這就好辦了。
「錦兒,你別生氣?!龟懻苓h(yuǎn)放軟了語氣,幾乎是在懇求,「不是我不讓你見,
是真的……情況特殊。這樣好不好,我回去再跟客戶溝通一下,爭取一下。你先別拒絕,
好嗎?」「那就要看你的誠意了?!刮页榛刈约旱氖郑瑧B(tài)度冷淡,「我只給你三天時間。
三天后,如果我還見不到客戶,或者拿不到讓我滿意的定金,這單子就此作罷。」
我下了最后通牒。我知道,他一定會答應(yīng)。因為他們沒有時間了,也因為,除了我,
他們找不到第二個擁有「靈血」的紙媒師。果然,陸哲遠(yuǎn)咬了咬牙,最終還是點頭了:「好!
三天就三天!錦兒,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滿意的?!顾Щ曷淦堑刈吡?,
連那盒他特意帶來的桂花糕都忘了拿。我看著那盒糕點,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上一世,
我最愛吃他買的桂花糕,覺得那是愛情的味道?,F(xiàn)在,我只覺得惡心。
我毫不猶豫地將它扔進了垃圾桶。接下來的三天,我沒有閑著。
我開始按照《紙人換命術(shù)》里的記載,為我的復(fù)仇大計做準(zhǔn)備。
我去了城郊最陰森的一片槐樹林。書上說,百年槐木,聚陰通靈,是制作「怨靈縛」
主體的最佳材料。我花重金從一個守林人手里,買下了一棵據(jù)說曾在上吊死過人的老槐樹。
我還去了本市最大的中藥材市場,買齊了書上記載的各種稀奇古怪的「輔料」
——朱砂、雄黃、尸頭草、引魂香……每買一樣,我的心就冷一分。我清楚地知道,
我正在踏上奶奶口中那條通往地獄的不歸路。可我別無選擇。地獄空蕩蕩,惡鬼在人間。
我不入地獄,誰送他們下地獄?第三天傍晚,陸哲遠(yuǎn)來了電話,
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和壓抑不住的興奮。「錦兒,搞定了!客戶同意見你了!而且,
他們先付了三百萬定金,已經(jīng)打到你卡上了!」我查了一下銀行賬戶,
短信提示余額確實多了三百萬。我的父母,上一世就是為了這區(qū)區(qū)三百萬的「定金」,
就毫不猶豫地把我賣了。何其可悲,何其可笑。「時間,地點?!刮依淅涞貑??!附裢戆它c,
在『靜心茶館』。記住,只許你一個人來?!龟懻苓h(yuǎn)叮囑道?!钢懒?。」掛掉電話,
我走進工作室的內(nèi)間。內(nèi)間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個剛剛成型的紙人。那是一個男人的形象,
五官輪廓,與陸哲遠(yuǎn)有七分相似。只是它的表情,不是陸哲遠(yuǎn)的溫柔,
而是一種詭異的、扭曲的痛苦。它的身體是用槐木做的骨架,外面糊的紙,
是我用符水浸泡過的特制草紙。我從一個小瓷瓶里,倒出一點暗紅色的粉末,
小心翼翼地混入朱砂之中。那是從老槐樹的根部刮下來的木粉,沾染了死者的怨氣。然后,
我拿起一支狼毫筆,蘸著混合了槐木粉的朱砂,
開始在這個紙人的胸口畫上一道極其復(fù)雜的符咒。這是《怨靈縛》里最歹毒的一種咒術(shù),
名為「同心咒」。此咒需要施咒者與受咒者有極其親密的關(guān)系,以情愛為引,以血脈為媒。
一旦咒成,紙人所受的一切傷害,都會分毫不差地轉(zhuǎn)移到受咒者的身上。我與陸哲遠(yuǎn),
曾是未婚夫妻,有過肌膚之親。我是他最完美的施咒對象。我一邊畫符,
一邊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念著咒語。每念一句,我的臉色就蒼白一分。這是邪術(shù)的反噬,
它在消耗我的精氣神。當(dāng)最后一筆落下,我踉蹌著后退一步,嘴里涌上一股腥甜。成了。
我看著那個面目猙獰的陸哲遠(yuǎn)紙人,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微笑。陸哲遠(yuǎn),你不是愛我嗎?
那就讓我們,從此「同心同命」,永不分離吧。我將紙人小心地藏好,換上一身干凈的衣服,
獨自前往「靜心茶館」。我知道,今晚,我將要見到那個毀了我一生的女人。我很好奇,
也很期待。我要看看,她憑什么,值得陸家,值得我的父母,用我的命去換。
【5】靜心茶館,名副其實,坐落在一條僻靜的巷子里,古色古香,禪意十足。我推門而入,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立刻迎了上來,正是那天在密室門口給我父母遞錢箱的陸管家。他看到我,
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和審視,但很快便被職業(yè)性的微笑所取代?!柑K小姐,這邊請,
我家主人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顾盐乙蛞婚g最深處的包廂。推開門,
一股濃郁的藥味混雜著名貴的熏香撲面而來。包廂里,只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陸哲遠(yuǎn)。
另一個,是一個穿著素雅旗袍,面色蒼白如紙,卻依然美得驚心動魄的女人。
她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眉眼如畫,氣質(zhì)溫婉,即使病氣纏身,也難掩那份楚楚動人的柔弱。
她就是顧盼??吹剿牡谝谎郏倚睦锞谷粵]有想象中的滔天恨意,只有一種冰冷的荒謬感。
就是為了這么一個病美人,他們策劃了那場慘無人道的換命儀式?就是為了她,
陸哲遠(yuǎn)可以毫不猶豫地將與我多年的感情棄之如履?就是為了她,
我的父母可以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被當(dāng)成祭品?「錦兒,我來介紹一下?!?/p>
陸哲遠(yuǎn)站起身,有些不自然地攬住我的肩膀,「這位就是顧小姐,也是這次的……客戶?!?/p>
他的手碰到我肩膀的瞬間,我感到一陣生理性的惡心,但還是強忍著沒有推開他?!割櫺〗?,
你好?!刮页櫯吸c了點頭,臉上掛著職業(yè)性的微笑。顧盼也對我虛弱地笑了笑,
她的聲音輕柔得像一片羽毛:「蘇小姐,久仰大名。哲遠(yuǎn)經(jīng)常跟我提起你,
說你是他見過最有才華的藝術(shù)家?!顾贿呎f,一邊用一種復(fù)雜的眼神打量著我。那眼神里,
有好奇,有審視,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嫉妒和優(yōu)越感。她在嫉妒我的才華和健康。
又在為自己能擁有陸哲遠(yuǎn),而感到高高在上。真是可笑?!稿\兒,顧小姐的身體不太好,
所以這次的壽宴,是陸伯伯特意為她辦的,想為她沖沖喜,討個好彩頭?!?/p>
陸哲遠(yuǎn)在一旁解釋道,試圖將一切都合理化。「原來是這樣?!刮一腥淮笪虻攸c點頭,
目光轉(zhuǎn)向顧盼,「既然是為顧小姐沖喜,那這新娘紙人,
想必就是要照著顧小姐的模樣來做了?」我的問題,讓包廂里的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起來。
陸哲遠(yuǎn)和顧盼對視了一眼,眼神里有些慌亂。「不,不是的。」顧盼急忙開口,
聲音有些急促,「那個紙人……不用照著我的樣子做。
你……你就照著你自己的樣子做就好了。」「照我自己的樣子?」我故作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為什么?給您沖喜的紙人,卻用我的模樣,這……這不太吉利吧?」我步步緊逼,
就是要看他們?nèi)绾巫詧A其說?!缚瓤取诡櫯伪晃覇柕媚樕由n白,劇烈地咳嗽起來。
陸哲遠(yuǎn)連忙上前,又是拍背又是遞水,滿臉都是心疼和緊張?!稿\兒!」他回過頭,
語氣里帶上了一絲責(zé)備,「顧小姐身體不好,你別問那么多了!客戶讓你怎么做,
你就怎么做,拿錢辦事,這是規(guī)矩!」他急了。他開始用身份和金錢來壓我。我心中冷笑,
臉上卻露出一副委屈又惶恐的表情:「對不起,哲遠(yuǎn),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只是覺得太奇怪了。我怕做不好,辜負(fù)了顧小姐的期望?!刮疫@副柔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