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帶著點笑，像夢見了很久以前的事。六老陳的老婆子是在清明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

前幾日她蒸了青團，想著給王阿婆送幾個。走到院門口時，看見王阿婆常坐的那個門檻空著，

往日里總在那兒曬太陽的老貓也不見蹤影。院門虛掩著，木閂沒插上，風一吹，

“吱呀”一聲晃得厲害，像誰在低聲嘆氣。她推開門，院里的棗樹下積了層落葉，

是去年冬天的，干得發(fā)脆，腳踩上去“咔嚓”響。灶房的門敞著，鍋臺上落了層灰，

指腹按下去，能留下個清晰的印子。她心里“咯噔”一下，往屋里走，

腳步輕得像怕踩碎了什么。炕是空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疊角方方正正，

像王阿婆年輕時做針線活的樣子。只是被面的補丁有點歪了，是去年冬天她幫著縫的，

那時王阿婆的手抖得厲害，穿不上針。柜上的紅糖紙包還在，破口處露出深褐色的糖塊，

招來幾只螞蟻，正順著柜腿往上爬。老陳的老婆子伸手把紙包合上，指尖觸到柜面的黏膩，

像沾了層化不開的愁。她在院里站了會兒，風卷著棗花飄過鼻尖，甜得發(fā)膩。去年這個時候，

王阿婆還在樹下摘棗花，說要泡水喝，說喝了安神。老陳蹲在旁邊幫她撿，說這花看著好看，

泡水卻帶點苦。“王阿婆？”她試著喊了一聲，聲音在空院里蕩了蕩，撞在墻上，又彈回來，

變得虛飄飄的。灶房的墻角傳來“喵”的一聲，是那只老貓，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正縮在泥爐旁邊舔爪子。爐底的裂縫更大了，露出里面的黑，像個張著的嘴。

老陳的老婆子走過去，摸了摸貓的背，毛硬得像枯草。“餓了吧？”她嘆口氣，

從兜里掏出個干饅頭，掰了一小塊放在地上。貓聞了聞，沒動，只是抬起頭，

眼睛渾濁得像蒙了層霧，望著炕的方向。她走出屋，看見院角的鐵皮煙囪倒在磚堆上，

筒口對著天，像在無聲地喊。磚堆上長了點青苔，綠得發(fā)暗，沾著去年的雪水，

濕冷得像塊冰?！霸撜埲藖砜纯戳??！崩详惖睦掀抛訉χ赵赫f，聲音有點抖。

風把她的話卷走，沒留下一點痕跡。七村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