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安全屋的窗戶蜿蜒而下,像無數(shù)透明的蛇。
李一盯著手機屏幕上的短信——"疤痕是鎖,血是鑰匙。找到鏡子,真相就在倒影中?!狹"。發(fā)信時間是三天前,戚瑤死亡前兩小時。這不可能。除非...
"除非她預(yù)見到自己會死。"陳默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遞給她一杯熱茶,"或許這是個陷阱。"
茶水的熱氣氤氳上升,李一看到自己的倒影在杯中晃動。三天前的戚瑤渾身是血,卻堅持要把U盤塞給她。那個U盤現(xiàn)在就在茶幾上,沾著已經(jīng)干涸的血跡。
"我們需要一臺警局內(nèi)網(wǎng)電腦才能解密這個。"陳默拿起U盤,"所有證物室的監(jiān)控記錄也在內(nèi)網(wǎng)服務(wù)器上。"
李一抿了一口茶,熱度灼痛她干裂的嘴唇:"現(xiàn)在全警局都在通緝我們。"
"老劉可以幫忙。"陳默拿出一次性手機,"他欠我一條命。"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李一右肩的紗布。傷口又開始滲血,在白色T恤上暈開一個小小的紅點,形狀像個歪斜的"一"。
"疤痕是鎖,血是鑰匙..."李一喃喃重復(fù)短信內(nèi)容,突然抬頭,"陳默,戚瑤的字面意思會不會是真的?"
她不等回答,徑直走向浴室,從醫(yī)藥箱里取出棉簽,蘸取肩上的鮮血,然后輕輕涂抹在U盤的金屬接口上。
"你干什么?"陳默皺眉。
血液接觸到金屬的瞬間,U盤發(fā)出一聲輕微的"滴"聲,指示燈由紅轉(zhuǎn)綠。李一的心臟狂跳起來:"看。"
陳默立刻將U盤插入筆記本電腦。這一次,之前加密的文件全部自動解鎖。一個視頻文件自動播放——
畫面中是戚瑤。她坐在一間簡陋的房間里,背后是一面全身鏡。她的藍裙子沾滿血跡,臉色蒼白得可怕,但眼神異常清醒。
"李一,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我已經(jīng)死了。"視頻里的戚瑤直視鏡頭,"我的血和你的血有相同的生物標(biāo)記,所以只有我們倆能解鎖這個文件。"
她側(cè)身露出右腕內(nèi)側(cè)的"7"字疤痕:"這個標(biāo)記和你的'一'字是配對密鑰。方醫(yī)生設(shè)計這套系統(tǒng)是為了保護核心記憶不被提取。"
戚瑤拿起一個小鏡子,照向身后的全身鏡:"記住,真相在鏡子的第二重倒影里。當(dāng)兩面鏡子相對時,無限反射中會出現(xiàn)唯一真實的影像。"
視頻突然閃爍,戚瑤的臉變得扭曲:"他們沒有銷毀所有孩子。六個在火災(zāi)中'死亡'的孩子,其實被轉(zhuǎn)移到了不同地方。我是唯一逃出來的,因為...那天我和你互換了身份。"
李一的呼吸停滯了。互換身份?那意味著...
"沒錯。"視頻中的戚瑤苦笑,"你以為自己是戚玥,其實是戚瑤。而我...才是真正的戚玥。這就是為什么你的記憶總是有矛盾,因為有一部分是我的。"
畫面劇烈晃動,戚瑤驚慌地看向門口:"他們來了。記住,去警局三樓女廁所的第三間隔間。那里有你要的鏡子。輸入我們的生日,鏡子會顯示坐標(biāo)..."
視頻戛然而止。最后定格在戚瑤驚恐的臉上,她的嘴唇無聲地張合,像是在說"快跑"。
李一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發(fā)抖。如果戚瑤說的是真的,那么她二十年的身份全是假的?她不是李一,不是戚玥,而是...戚瑤?
"別急著下結(jié)論。"陳默按住她顫抖的手,"可能是心理操控。他們想瓦解你的自我認知。"
"但記憶問題確實存在。"李一聲音嘶啞,"那些閃回,那些矛盾的片段..."
陳默調(diào)出警局平面圖:"無論真假,我們先查證那個鏡子。三樓女廁確實在監(jiān)控死角,老劉說過那里是趙濤生前常去的地方。"
他撥通電話,簡單交代幾句后掛斷:"老劉一小時后換班,給我們十五分鐘時間。"
——
警局后門的應(yīng)急通道沒有監(jiān)控。
李一貼著墻壁前進,陳默在前方探路。他的傷口又裂開了,血滲透了繃帶,但他拒絕停下。警服是老劉提供的,勉強合身,但李一總覺得每個陰影里都藏著眼睛。
"到了。"陳默推開女廁的門,確認無人后示意李一進入。
第三間隔間的門鎖著。陳默用老劉給的鑰匙打開,里面除了一面普通的鏡子和馬桶外空無一物。
"鏡子..."李一走近端詳。這面鏡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邊緣有細微的磨損痕跡。她想起戚瑤的話,試著將隨身帶的小化妝鏡舉到面前,讓兩面鏡子相對。
起初什么都沒發(fā)生。然后,當(dāng)角度恰好為45度時,大鏡子的右下角浮現(xiàn)出一行模糊的數(shù)字:19990815。
"我們的生日?"李一皺眉,"但我的是1999年1月3日..."
她下意識地輸入19990103,鏡子毫無反應(yīng)。陳默若有所思:"試試19990815。"
數(shù)字輸入后,鏡子表面突然凝結(jié)出水珠,形成奇怪的紋路。李一湊近觀察,呼吸的水汽接觸到鏡面,那些水珠竟開始移動,組成一個坐標(biāo):39.9042° N, 116.4074° E。
"北京?"陳默皺眉,"不對,這是..."
"孤兒院的經(jīng)緯度!"李一突然明白,"后面應(yīng)該還有具體位置。"
她再次呼氣,更多的水珠浮現(xiàn),這次組成一個單詞:BASEMENT(地下室)。
"孤兒院有地下室,但平面圖上只標(biāo)了一層。"陳默迅速記錄坐標(biāo),"火災(zāi)后那里被填平了..."
話音未落,鏡子突然發(fā)出咔噠聲,背面彈出一個暗格。里面是一把老式鑰匙和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七個孩子站在孤兒院門前,每個孩子的衣服上都用別針固定著編號。但奇怪的是,照片上的"7號"不是李一記憶中怯生生的樣子,而是直視鏡頭,眼神冷漠。
"這是...我?"李一困惑地看著照片背面的字跡:"7號鏡像,1999年8月15日。"
陳默拿起鑰匙:"這是銀行保險箱鑰匙。老劉提到過趙濤有個私人保險箱..."
突然,外面?zhèn)鱽砟_步聲。陳默迅速關(guān)掉暗格,將李一推到角落。腳步聲停在門外,然后是老劉的咳嗽聲——約定的危險信號。
他們屏住呼吸。另一個腳步聲接近,一個男聲問:"劉師傅,這么晚還在加班?"
"值夜班嘛。"老劉的聲音帶著不自然的緊張,"張隊您怎么也..."
"忘了份文件。"被稱作張隊的人回答,"對了,聽說證物室監(jiān)控系統(tǒng)今天出故障了?"
"啊,對,技術(shù)科在修..."
腳步聲漸漸遠去。陳默松了口氣:"張明,重案組副組長。他今天不該值班。"
李一突然想起什么:"張明的辦公室是不是在三樓東側(cè)?"
"對,就在..."
"趙濤死前最后見的人是他。"李一壓低聲音,"法醫(yī)報告上提到趙濤指甲里有黑色纖維,和張明常穿的那件夾克材質(zhì)吻合。"
陳默的眼神變得銳利:"你懷疑張明是..."
"不知道。但我們現(xiàn)在得離開。"
他們悄悄推開門,正準(zhǔn)備溜出去,李一卻猛地拉住陳默:"鏡子!"
陳默回頭,發(fā)現(xiàn)鏡中的自己竟然比現(xiàn)實慢了半拍。當(dāng)他停下時,鏡中的"他"還在繼續(xù)走動,然后突然——轉(zhuǎn)過頭,對著他們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李一的血液瞬間凝固。那不是倒影!鏡子里有東西!
陳默反應(yīng)極快,一把拉過李一沖出隔間。就在他們踏出門口的瞬間,身后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回頭看,鏡子完好無損,但鏡面蒙上了一層血色霧氣,慢慢凝結(jié)成一個"一"字。
"走!"陳默拽著李一沖向應(yīng)急通道。
走廊的燈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李一聽到一種奇怪的摩擦聲,像是有人在光滑地面上拖行重物。然后是滴水聲,緩慢而規(guī)律,像某種倒計時。
陳默打開手機照明,光束照出前方地上的一串血腳印——從女廁門口一直延伸到樓梯間。腳印很小,像是孩子的。
"別管這些,先離開!"陳默壓低聲音。
他們剛跑到樓梯口,一樓突然傳來喧嘩聲。陳默立刻改變方向,帶著李一拐進三樓的證物室。老劉提前破壞了這里的門鎖,他們閃身進去,鎖上門。
證物室堆滿了各種案件證物,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金屬的氣味。陳默直奔電腦,插入U盤:"得先查那個保險箱。"
李一則在證物架上尋找與孤兒院相關(guān)的物品。她的手指掠過編號為XY-1999-07的證物袋時,右肩疤痕突然劇烈疼痛起來。那是一個裝著兒童衣物的袋子,標(biāo)簽寫著"星輝孤兒院火災(zāi)現(xiàn)場"。
她打開袋子,里面是一件燒焦的藍色連衣裙,胸口別著"7"號徽章。但奇怪的是,裙子內(nèi)側(cè)的洗衣標(biāo)簽上寫著名字:戚瑤。
"這不可能..."李一顫抖著拿起裙子。如果這是戚瑤的衣服,那么火災(zāi)那天穿著它的人應(yīng)該是戚瑤。但她的記憶里,那天穿藍裙子的是自己...
"李一!"陳默突然喊道,"過來看!"
電腦屏幕上顯示著銀行保險箱的記錄。趙濤租用的保險箱已于三天前被開啟,開啟人簽名是...鄭國強。
"但鄭國強已經(jīng)死了。"李一困惑道。
"不,是有人冒充他。"陳默調(diào)出銀行監(jiān)控截圖。畫面中的人戴著口罩和帽子,但耳后的"一"字疤痕清晰可見。"零號。"
他們繼續(xù)翻看記錄,發(fā)現(xiàn)保險箱里存放的是一面古董鏡子的所有權(quán)文件。鏡子編號為M-7,現(xiàn)存放于...東海市歷史博物館倉庫。
"鏡子..."李一想起戚瑤的提示,"真相在鏡子的第二重倒影里。"
陳默正要說話,電腦突然藍屏,然后自動重啟。一個對話框彈出:"找到你了,7號鏡像。"緊接著,所有監(jiān)控畫面同時亮起,顯示警局各個角落——每個畫面里都有一個穿藍裙子的女孩背對鏡頭站著。
李一的手機突然震動,一條新短信:"游戲升級了?,F(xiàn)在你是獵物?!?"
"我們得走了。"陳默拔出U盤,"有人在遠程控制系統(tǒng)。"
就在這時,證物室的門鎖發(fā)出咔噠聲。陳默迅速關(guān)掉電腦,拉著李一躲到一排高大的證物架后面。
門開了,腳步聲接近。李一從縫隙中看到一雙锃亮的皮鞋——是張明。他在證物架間穿行,最后停在那袋孤兒院證物前。
"奇怪..."張明自言自語,"有人動過這個..."
他的手機突然響了。接聽后,他的聲音變得緊張:"是,我就在證物室...不,沒看到可疑人員...明白,立刻檢查監(jiān)控系統(tǒng)..."
腳步聲遠去后,李一松了口氣,卻發(fā)現(xiàn)陳默的臉色異常蒼白。他的襯衫胸口滲出一片鮮紅——傷口又裂開了。
"我們必須處理這個。"她小聲說,伸手去解他的襯衫紐扣。
陳默想阻止,但已經(jīng)晚了。襯衫解開后,露出的不僅是滲血的繃帶,還有胸口上方的一個紋身:20051013,下面是一行小字"找到她"。
李一的手指輕輕觸碰那個日期:"你妹妹失蹤的日子..."
陳默沒有回答,但他的眼神說明了一切。這個紋身是他十年的執(zhí)念,是他永不愈合的傷口。
"我們會找到她。"李一輕聲承諾,撕開自己的襯衫下擺為他臨時包扎。
陳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李一,無論你是誰——戚玥、戚瑤還是李一,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一起結(jié)束這一切。"
他的手掌溫暖而粗糙,指腹的繭子摩擦著她的皮膚。李一突然意識到,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肌膚相觸,沒有手套,沒有衣物阻隔。
證物室的燈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一個童聲輕輕哼唱:"鏡子里,鏡子外,哪個才是真實的我..."
李一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那是孤兒院時她和戚瑤常唱的兒歌。
陳默的手機屏幕亮起,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信息:"別相信鏡子里的她。她不是我?!狹"
發(fā)信時間顯示是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