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光透過厚重的遮光窗簾縫隙,吝嗇地在深色地毯上投下一道狹長的金線。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慵懶而饜足的氣息,混合著昨夜殘留的旖旎和昂貴床品洗滌劑的淡香。
岑茜醒了
身體像是被拆解重組過,每一寸筋骨都透著酸軟,提醒著昨晚那場漫長而激烈的“戰(zhàn)爭”。
她微微動了動,牽扯到某些隱秘的敏感處,讓她忍不住吸了口氣。
身邊的位置已經(jīng)空了,床單微涼,但枕頭上還殘留著霍靳年身上那種獨特的、帶著冷冽雪松和淡淡煙草的味道。
她沒急著起身,閉著眼緩了緩神
昨夜那些令人耳熱心跳的畫面碎片般閃過腦海
尤其是霍靳年最后那句低沉而篤定的“你試試看,不要求饒”
以及她后來如何丟盔棄甲地在他身下嗚咽著求饒……
她臉上微微發(fā)熱,翻了個身,將臉埋進帶著他氣息的枕頭里,深深吸了一口。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撐著酸軟的身體坐起來。
被子滑落,露出白皙肌膚上幾處不容忽視的曖昧紅痕,像雪地里落下的梅。
她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走向浴室。
溫熱的水流沖刷過身體,稍稍緩解了疲憊。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眼尾還帶著一絲未散盡的媚意,嘴唇也有些微腫。
她用冷水拍了拍臉,試圖找回平日的清醒。
洗漱完畢,她裹上絲質(zhì)睡袍,腰帶松松系著,露出一小截精致的鎖骨和胸前若隱若現(xiàn)的痕跡。
她沒有直接去餐廳,而是走向客廳的落地窗。
巨大的玻璃窗外是清晨的城市輪廓,車流已經(jīng)開始涌動。
她拉開一點窗簾,讓更多的光透進來。
然后,她走到沙發(fā)旁的小幾前,彎腰拉開了最底層的抽屜。
里面東西不多,她準確地摸出一個硬質(zhì)紅色煙盒——經(jīng)典的萬寶路(Marlboro)。
煙盒在她指尖轉了個圈,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她熟練地彈開盒蓋,抽出一支細長的白色煙卷,叼在淡粉色的唇間。
“咔噠?!?/p>
銀色的打火機竄起一簇藍色火苗,點燃了煙頭。
她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煙草氣息瞬間涌入肺腑,帶來一種熟悉的、帶著微刺的清醒感
薄荷的涼意隨后在口腔和喉嚨蔓延開,中和了那份灼熱
也仿佛驅散了昨夜殘留的、黏膩的曖昧和身體的酸乏。
她緩緩吐出,灰白色的煙霧在晨光中裊裊升起,打著旋兒,模糊了她有些放空的眼神。
她靠在沙發(fā)扶手上,指尖夾著煙,目光落在窗外,姿態(tài)慵懶又帶著一種事后的疏離感。
陽光勾勒著她纖細的身影和睡袍柔滑的輪廓,煙霧繚繞在她周圍
像一層薄紗,將她和這個剛剛蘇醒的世界隔開。
指間那一點猩紅的火光,在靜謐的清晨里
成為唯一跳動的、帶著點頹靡氣息的生命信號。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沉穩(wěn)的腳步聲。
霍靳年顯然是剛沖完澡,黑發(fā)濕漉漉的,幾縷不羈地垂在飽滿的額前。
他換上了干凈的白襯衫,扣子隨意地扣到鎖骨下方,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
他身上散發(fā)著清爽的須后水味道,與客廳里飄散的煙草味格格不入。
他走到她身后幾步遠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她指間燃燒的香煙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像來不喜歡見到岑茜抽煙,但是自己又奈何不那迷人的小野貓。
“醒了?”
他的聲音帶著晨起的沙啞,比平時低沉許多。
岑茜沒有回頭,又吸了一口煙,才慢悠悠地轉過身,背靠著沙發(fā)扶手。
煙霧從她紅唇間逸出,飄向他的方向。
她抬眸看他,眼神里帶著一絲未完全褪去的慵懶,還有一點點被煙草刺激后清醒的銳利。
“嗯?!彼p輕應了一聲,聲音也因抽煙而帶上了點微啞的質(zhì)感。
霍靳年看著她這副模樣——晨光中的慵懶美人,指尖夾著煙,眼神帶著點挑釁又疏離的野性。
這副樣子,與昨夜在他懷里輾轉承歡、軟語求饒的小女人判若兩人。
他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復雜的暗芒,是無奈,是不悅,或許還有一絲被這矛盾魅力所吸引的悸動。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走到旁邊的單人沙發(fā)坐下,拿起桌上的財經(jīng)報紙。
空氣里一時只剩下岑茜偶爾吞吐煙霧的輕微聲響,和報紙翻頁的沙沙聲。
煙草的味道與須后水的冷冽氣息無聲地碰撞、交融,形成一種奇特的張力,彌漫在清晨的客廳里。
岑茜垂下眼,看著煙灰一點點變長,輕輕彈了彈,灰燼無聲地落入一旁的水晶煙灰缸。
那點猩紅,在她指間明明滅滅,如同她此刻難以捉摸的心緒。
她和霍靳年的關系,可以說是各取所需。
她需要錢,他需要有體面漂亮的女伴。
顯然,她岑茜就是那位體面漂亮還帶著鋒利爪子的女伴。
思緒回到,三年前
那個同樣彌漫著煙霧,卻充斥著廉價香水、汗水和絕望的夜晚——“迷域”。
那時的岑茜,褪去了成員的光環(huán),像一顆被急速拋離軌道的流星。
和公司解約后,她以為自己能輕松轉身,卻低估了由奢入儉的艱難。
過往幾年掙下的錢,在維持她習慣的奢侈生活標準下,不到一年便揮霍殆盡。
工作?
朝九晚五、看人臉色、掙那仨瓜倆棗?
她想想就覺得窒息。
骨子里那份被寵壞的驕傲和對“辛苦錢”的不屑,讓她拉不下臉。
于是,當朋友神秘兮兮地說有來錢快又“輕松”的門路時
她心一橫,去了
第一天,就站在了南江城頂級銷金窟“迷域”那震耳欲聾、光怪陸離的舞池邊緣。
她穿著一條竭力模仿大牌卻難掩廉價的黑色吊帶裙,踩著磨腳的高跟鞋,端著沉重的托盤,在炫目的鐳射燈和彌漫的雪茄煙霧中穿梭。
精致的妝容掩蓋不了眼底的疲憊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難堪——
昔日T臺上被聚光燈追逐的寵兒,如今成了這欲望泥沼里端酒送水的侍應生。
汗水浸濕后背,油膩的調(diào)笑和揩油的手讓她胃里翻江倒海。
就在她幾乎要被屈辱和絕望淹沒時,一道目光如同冰錐,穿透喧囂與迷離的光影,精準地釘在了她身上。
來自二樓VIP包廂的玻璃幕墻后。
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只感覺那目光冰冷、銳利、帶著一種評估貨物價值的審視。
那目光讓她無所遁形,脊背發(fā)涼,卻也像黑暗中的一道強光,讓她無處可躲。
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抬起下巴,眼中那點殘留的倔強和不甘
像蒙塵的鉆石,在那一刻,鬼使神差地折射出最后的光芒。
后來,霍靳年的助理出現(xiàn)在她面前,沒有任何寒暄
只有一張冰冷的房卡和一個地址。
“霍先生需要一個女伴,干凈,漂亮,懂得分寸。體面?!?/p>
助理的聲音毫無波瀾,“明天下午三點。”
條件赤裸而直接:成為他的“金絲雀”。
他提供源源不斷的金錢、頂級的生活、以及在上流社會行走所需的“體面”身份。
而她,需要扮演一個美麗、溫順、召之即來的附屬品,裝點他的門面,滿足他的需要,無論是社交場合的臂彎,還是暗夜里的身體。
各取所需。
她需要錢,需要脫離那令人窒息的泥潭,需要繼續(xù)維持她無法割舍的物質(zhì)體面。
他需要一個足夠漂亮、足夠“拿得出手”、并且能完全掌控的女伴。
顯然,岑茜完美契合——她擁有無可挑剔的容貌和曾經(jīng)在聚光燈下打磨出的儀態(tài)
那份落魄中強行撐起的體面與骨子里尚未完全磨滅的鋒利,甚至比單純的溫順更讓他覺得“有趣”。
幾乎沒有猶豫。
或者說,那點微弱的自尊心在現(xiàn)實的冰冷鐵錘下不堪一擊。
她捏緊了那張冰冷的房卡,像抓住了一根浮木。
在那個散發(fā)著垃圾酸腐味的后巷,她對著助理離去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簽下的是一份典當靈魂的契約。
“呼——”
岑茜猛地吐出一大團濃白的煙霧,辛辣感直沖鼻腔,嗆得她眼角微濕。
她用力眨了眨眼,將那股莫名的酸澀壓下去
指尖優(yōu)雅而略帶頹廢地彈了彈煙灰,灰燼無聲落入水晶煙灰缸。
三年了。
她依舊是霍靳年豢養(yǎng)的金絲雀。
籠子鍍著真金,鋪著天鵝絨,懸掛在云端,俯瞰眾生。
他給予的物質(zhì)奢華足以讓無數(shù)人艷羨。
而她,也盡職盡責地扮演著她的角色:在社交場合
她是霍先生身邊最耀眼得體的裝飾品,笑容完美,舉止優(yōu)雅;
在無人窺見的私密空間,她是能點燃他欲望、也能被他輕易掌控的尤物。
只是,這只雀鳥從未真正被拔去利爪。
她的順從帶著刻意的慵懶,她的笑容偶爾會泄露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她的身體在極致的歡愉中也可能藏著不易察覺的抗拒。
就像此刻,她在清晨他殘留的氣息里,旁若無人地抽著煙,用這點帶著頹靡氣息的“不良嗜好”
無聲地宣示著一點點屬于她自己的空間和反叛。
各取所需
僅此而已
她需要他的錢和庇護,他需要她的漂亮和“體面”。
至于那偶爾露出的鋒利爪子?
或許,正是這點不易馴服的野性,讓這場交易性的圈養(yǎng),不至于那么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