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天堂”酒吧,藏在夾縫區(qū)地下三層一個廢棄的防空洞里。
這里沒有酒單,你想喝什么,得看酒保的心情,以及你兜里的錢夠不夠。空氣里永遠飄著合成酒精、劣質煙草和汗水混合的味道。形形色色的人在這里交易信息、贓物,或者只是單純地躲避地上的麻煩。
啟就在這里。
凌矢和玨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坐在一張全息牌桌前,和一個長著四條手臂的義體人打牌。他穿著一件騷氣的粉色絲綢襯衫,襯衫的扣子解開了三顆,露出胸口一個紋身。
“哦,看看誰來了。我可憐的、差點變成烤肉的A級客戶,和我們英勇的、要價翻了三倍的渡鴉小姐?!眴⒖吹剿麄儯鋸埖貜堥_雙臂,好像要給他們一個擁抱。
玨直接把他推開,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開始檢查裝備。她的戰(zhàn)術服上有多處破損,左臂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在緩慢地滲血。
凌矢則一屁股癱在沙發(fā)上,感覺身體像是散了架。
“那個女人,死了嗎?”他問。
“申?”啟聳了聳肩,“誰知道呢。那種怪物,就算只剩一個腦袋,大概也能活蹦亂跳。不過天穹集團這次是真下了血本,一個執(zhí)行官,說不要就不要了。”
“他們到底想干什么?那個‘幽靈代碼’,是什么東西?”
啟給自己倒了杯酒,搖晃著杯子里的琥珀色液體?!啊撵`代碼’……這名字是你起的,但很貼切。那不是天穹的東西,至少,不是他們現(xiàn)在能控制的東西?!?/p>
他喝了口酒,繼續(xù)說道:“十幾年前,天穹有個秘密項目,叫‘伊甸園’。對外宣稱是研究人體義體和神經系統(tǒng)完美融合的課題。但實際上,他們在搞別的東西。意識上傳。數(shù)字化永生?!?/p>
凌矢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們想把人的意識,變成一段可以永存的代碼?!眴⒖粗凵褡兊糜行﹪烂C?!绊椖渴×?。所有的實驗體,意識在上傳過程中都崩潰、消散了。除了一個。”
凌矢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啟。
“他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怪物,凌矢。一個由無數(shù)個破碎、痛苦、瘋狂的意識融合而成的集合體。它沒有實體,像個幽靈一樣,游蕩在網絡的底層。天穹失去了對它的控制,只能把它封鎖起來。但現(xiàn)在看來,這個‘幽靈’,跑出來了。而且,它學會了‘附身’?!?/p>
“附身在……義體化的人身上?”
“沒錯。張嶼,就是個倒霉蛋?!眴⒄f,“天穹集團現(xiàn)在不是想消滅它,他們是想把它抓回去。重新控制它。想象一下,一個能悄無聲息地侵占、操控任何一個接入網絡的人的武器……那是多大的力量?”
凌矢感覺一陣惡寒。
如果新海市的每一個人,每一個義體,都可能成為那個“幽靈”的傀儡……
“那為什么……那個叫申的女人,說我和它……是同類?”凌矢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啟沉默了。他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因為,‘伊甸園’項目,沒有完全失敗?!彼粗枋傅挠已郏蛔忠活D地說,“他們只成功了一個。唯一的幸存者。那就是你?!?/p>
凌矢的腦袋“嗡”的一聲。
“你的右眼,不是什么黑市義體。那是‘伊甸園’項目的核心成果。是唯一能夠觀測、解析、甚至……鏈接‘幽靈代碼’的端口?!眴⒌穆曇艉艿?,“你不是在‘看’代碼,凌矢。你本身,就是一段特殊的‘代碼’。”
凌矢呆住了。
他過往二十多年的人生,那些碎片化的記憶,那些揮之不去的噩夢,瞬間都有了答案。
他不是人?;蛘哒f,不完全是。
他是一個實驗品。一個……幸存的系統(tǒng)漏洞。
“所以,天穹不是在追殺一個兇手?!鲍k突然開口,她已經處理好了自己的傷口,正在給彈匣里壓子彈?!八麄兪窃诨厥找患Y產’。”
“沒錯?!眴⒋蛄藗€響指,“一件失控的、而且知道太多秘密的資產?!?/p>
氣氛變得很沉重。
過了很久,凌矢才開口。
“我需要知道更多。關于‘伊甸園’的一切。”他的聲音很沙啞,但很堅定?!拔乙ツ抢铩!?/p>
“你瘋了?”啟叫了起來,“那里早就被天穹列為最高禁區(qū)了!現(xiàn)在肯定布滿了天羅地網,就等你自投羅網!”
“這是唯一的辦法?!绷枋缚粗约旱氖?。他的手還在微微顫抖。“我不想再像老鼠一樣東躲西藏了。我要搞清楚,我到底是什么?!?/p>
他抬起頭,看向玨。
“你會幫我。對嗎?”
玨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她看著凌矢。這個男人,看起來還是那么弱,臉色蒼白,像是隨時都會倒下。但他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樣了。那里面有一種東西,叫決絕。
“得加錢。”她說。
凌矢笑了。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
“我所有的錢都給你?!彼f,“只要你能帶我進去。”
“成交?!鲍k把壓滿子彈的彈匣“咔”地一聲插-進槍里?!笆裁磿r候出發(fā)?”
“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