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我被趕出收養(yǎng)我十五年的豪門。
因為真千金帶著DNA報告回來了。
養(yǎng)母甩給我一沓鈔票:「你享受了本該屬于暖暖的人生,這些夠補償了。」
三年后,我親手建立的科技帝國市值超越林家。
養(yǎng)兄紅著眼發(fā)來視頻:「爸媽和公司都垮了,現(xiàn)在你滿意了?」
鏡頭一轉(zhuǎn),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竟是當年那個「真千金」。
雨砸在加長林肯的車窗上,像天穹傾瀉的冰針,密集而暴烈。車輪碾過別墅區(qū)濕滑的路面,無聲無息,這龐然大物的價值就在于將車內(nèi)車外割裂成兩個涇渭分明的世界。
林未晞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鎏金路燈,指尖冰涼。副駕上的養(yǎng)母周曼月剛結(jié)束一個關(guān)于明日珠寶拍賣的電話,語氣嬌嗲得能擰出水。電話掛斷,那點人造的暖意瞬間從她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褪得干干凈凈。
車里的冷杉雪松香薰,今日聞來,像極了墳墓的氣息。
“剛才說的,都記住了?”周曼月沒回頭,聲音刮過耳膜,淬著冰冷的漠然,“你的東西,張媽收拾好了,今晚就搬到閣樓邊的客房。暖暖身體弱,那間套房朝陽,對她好?!?/p>
林未晞沉默。記住什么?記住這十五年來他們口中的“唯一”,還是記住三小時前,另一個女孩拿著DNA報告出現(xiàn)時,他們瞬間更迭的面孔?
車駛?cè)氲窕ㄨF門,未停穩(wěn),管家已撐巨傘小跑而來,拉開車門,傘面精準地傾向周曼月。她腳步不停,穿過雨簾,走向燈火通明、暖得刺眼的主宅。
林未晞自己推門下車。冷雨裹著夜風立刻撲了她滿臉。司機遲疑地看著她,她沒等傘,低著頭快步?jīng)_進雨里。
玄關(guān)大理石地面映著璀璨水晶燈,也映出她的狼狽。發(fā)絲濕漉貼在額角,水珠順著脖頸滑下。客廳里,養(yǎng)兄林皓宇在酒柜旁倒威士忌,看到她進來,動作微頓,眼神復雜地瞥開。
那個女孩,蘇暖,正蜷在沙發(fā)上,裹著柔軟昂貴的羊絨毯,臉色蒼白,下巴尖細,一雙小鹿眼怯生生地抬起,撞上林未晞的目光又受驚般垂下去,細白手指無措地絞著毯子邊緣。
養(yǎng)父林明謙坐在主位沙發(fā)看財經(jīng)新聞,仿佛眼前混亂只是一段無關(guān)緊要的插播廣告。
周曼月脫下皮草遞給傭人,這才旋身,正眼看向濕透的林未晞。那目光像在評估一件拍品上的瑕疵。
“你的東西,張媽檢查過了,都是林家這十五年置辦的,留下,沒問題?!彼曇羝街保暗行〇|西,不該你拿的,最好主動交出來。”
林未晞抬眼,黑沉眸子直視她:“我不懂您在說什么?!?/p>
“不懂?”周曼月嘴角極淡地一勾,是冷的,“去年生日,我拍給你的藍鉆項鏈,還有我母親去世前指名留給孫女的翡翠戒指。那些是留給林家血脈的。暖暖流落在外吃了太多苦,這些,該是她的補償?!?/p>
那枚戒指,老太太彌留之際親手為她戴上,說保佑囡囡一生順遂。那時周曼月就在旁邊抹淚,說未晞是林家最大的福氣。
喉嚨像被雨水泡發(fā)的海綿堵住,脹痛。林未晞吸了口氣,冷雨鉆進肺腑:“項鏈我可以給您。戒指是奶奶給我的?!?/p>
“是給‘林家孫女’的!”周曼月語氣加重,透出不耐,“林未晞,你占了暖暖十五年人生,享受了本該屬于她的一切,到現(xiàn)在一點身外之物都舍不得?”
“不是我占的!”話脫口而出,帶著未察覺的顫音。是你們帶我回來!是你們說我就是!是你們一遍遍告訴我這就是家!
一直沉默的林明謙終于從財經(jīng)新聞里抬眼,皺眉:“吵什么?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了?!彼聪蛄治磿劊瑤е患抑鲬T有的裁決口吻,“你媽媽說得對,物歸原主,天經(jīng)地義。把東西拿出來,別弄得大家臉上不好看?!?/p>
林皓宇喝盡杯中酒走來,試圖打圓場,話卻對著林未晞:“未晞,聽話,先給暖暖。她剛回來,心里不安,我們需要多照顧她情緒。你想要什么,哥以后……”
“我不要別的?!绷治磿劥驍嗨曇舻拖氯?,帶著精疲力盡的沙啞。她慢慢摘下脖子上的鉆石項鏈,冰涼的金屬貼久了,竟也帶上一絲體溫的錯覺。放在玄關(guān)矮柜上,燈光下,鉆石折射出冰冷炫目的光。
她轉(zhuǎn)身上樓。那項鏈像一小塊骯臟的冰,硌在眼底。
房間門開著,張媽果然收拾好了。幾個大紙箱堆在地上,敞著口,露出里面她的私人物品,像被翻檢過的遺物。她走到床頭柜,打開最下層抽屜,取出一個舊絲絨盒子。
指尖碰到盒子時,她停頓一秒。樓下隱約傳來周曼月刻意放柔的聲音:“暖暖,還冷嗎?喝點熱牛奶?別怕,以后這就是你家,媽媽再也不會讓你受苦了……”
她關(guān)上抽屜,發(fā)出輕微響聲。
拖著沉重行李箱下樓時,那一家四口正其樂融融坐在客廳沙發(fā),周曼月?lián)еK暖低語,逗得她蒼白臉上露出一絲依賴的淺笑。林明謙看著,臉上是難得的溫和。林皓宇拿著平板,似乎在給蘇暖看房間裝修方案。
沒有人在意她下樓。沒有人看她一眼。
她拉著箱子走向大門。輪子碾過光潔地面,發(fā)出輕微的、孤獨的嗡嗡聲。
手碰到冰涼門把時,周曼月的聲音再次響起,像一道終于落下的鍘刀。
“等等。”
林未晞停住,沒回頭。
周曼月走來,高跟鞋敲擊地面,清脆,咄咄逼人。將一沓厚厚的、簇新鈔票隨手塞到林未晞懷里,流暢得像打發(fā)纏人的乞丐。
“這十萬塊,拿去吧。雖說你享受了本該屬于暖暖的十五年,但這些,也足夠補償你了。以后,好自為之,別再出現(xiàn),免得暖暖看見了難過?!?/p>
那沓錢很厚,沉甸甸砸在她小腹上,嶄新紙邊緣甚至有些割人。油墨味混合著周曼月身上昂貴香水味,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腥。
林未晞身體幾不可查地一晃。她慢慢低頭,看著懷里那摞鮮艷紙幣。
幾秒死寂。只有窗外永無止境的雨聲。
然后,她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戴了一張打磨光滑的陶瓷面具,只有眼底最深處,燒著一簇幽冷的、近乎死寂的火。
她松開手。
那沓捆得結(jié)實的鈔票直直墜落,“啪”地悶響,摔在冰冷大理石地上,散開一小攤丑陋的紅。
她一個字也沒說。
轉(zhuǎn)過身,用力推開那扇沉重的、雕花的、象征她過去十五年的門。
狂風裹著冰冷雨水瞬間劈頭蓋臉砸進來,吹得她幾乎睜不開眼,也吹散了客廳里虛偽的暖意和香氣。
她一步跨入傾盆暴雨,單薄背影瞬間被濃黑夜色和雨幕吞噬。
門在她身后,“砰”地一聲,重重合上。
隔絕了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