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候進來的?!我竟然完全沒有聽到腳步聲!
趴伏的姿勢讓我無法第一時間看到來人的臉,但透過我張開的手臂和身體與地面之間的縫隙,我看到了一雙穿著黑色特勤靴的腳,無聲地立在光潔的地板上。
不是別墅保鏢的統(tǒng)一制式皮鞋!
極度危險的信號如同高壓電流擊穿我的四肢百??!
根本來不及思考!
身體比意識更快反應(yīng)!我摸向搖鈴的手猛地改變方向,抓住嬰兒床一條堅固的實木床腿,利用腰腹(雖然沒什么力量)和手臂的爆發(fā)力,狠狠將自己向后甩去!
同時另一只手抓起剛才藏在手心的一小把混合了金屬粉塵的奶粉,劈頭蓋臉地朝對方眼睛揚去!
“唔!”
對方顯然沒料到一個虛弱的產(chǎn)婦能有如此突兀迅猛的反擊,下意識地偏頭閉眼格擋。
就這零點幾秒的干擾,足夠了!
我的后背重重撞在旁邊的斗柜上,疼得眼前發(fā)黑,但成功拉開了兩米左右的距離,獲得了極其短暫的喘息和視野!
也終于看清了襲擊者。
同樣穿著仿制的保鏢制服,但眼神里的麻木和殘忍完全不是專業(yè)保鏢該有的。
他手里沒有槍,或許是為了潛入方便,但指間夾著一片薄如柳葉、閃著藍汪汪幽光的刀片!
職業(yè)的!用毒的好手!
他甩掉頭上的奶粉,眼神更加陰鷙,如同毒蛇鎖定獵物,再次無聲無息地撲上來,速度快得只剩一道黑影!刀片直取我的咽喉!
躲不開了!這身體的速度根本跟不上!
絕望和暴戾同時涌上心頭!
那就一起死!
我的手指猛地摳向剛才撞到的斗柜抽屜縫隙,那里藏著我用口紅管和發(fā)夾臨時做的唯一能稱得上“武器”的東西——一根尖銳的金屬刺!準備硬扛這一刀,把金屬刺送進他的頸動脈!
千鈞一發(fā)之際——
“噗!”
一聲極其沉悶、像是重錘砸爛西瓜的聲響爆開。
撲到半空的殺手身體猛地一僵,太陽穴上突兀地多了一個花生米大小的血洞。眼中的兇光瞬間凝固、渙散。
他甚至沒來得及發(fā)出一點聲音,就直挺挺地向前栽倒,“砰”地一聲砸在地板上,抽搐了兩下,徹底不動了。
溫熱的、略帶腥氣的液體濺了幾滴在我臉上。
我握著那根可笑的金屬刺,心臟瘋狂擂鼓,幾乎要跳出胸腔,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死死盯著尸體。
霍聿深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間般出現(xiàn)在門口,手里握著一把同樣安裝了消音器的手槍,槍口微微下垂,冒著縷縷青煙。
他臉色白得嚇人,眼底是尚未褪去的、足以毀天滅地的驚怒和后怕,視線像烙鐵一樣死死釘在我身上,快速掃過,確認我沒有受到實質(zhì)性的傷害。
他的目光隨即落在地板上那具尸體,以及……我散落在一旁的、那個剛剛完成的、還沒來得及偽裝的簡易奶粉炸彈,還有我手里那根可笑的、卻閃爍著拼命兇光的金屬刺上。
房間內(nèi)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我粗重的喘息聲,以及窗外隱約傳來的風聲。
霍聿深一步步走過來,軍靴踩在地板上,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卻像重重踏在我的心臟上。
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帶著濃郁的、未曾散盡的硝煙味和一種極度壓抑的、風暴來臨前的死寂。
他緩緩蹲下身,平視著跌坐在地上、狼狽不堪的我。
然后,伸出手,不是擦我臉上的血點,也不是扶我,而是……拈起了那根我用來做觸發(fā)裝置的、彎曲的金屬搖鈴環(huán)。
他的指尖甚至還在極其輕微地顫抖,不知道是源于剛才那精準一槍的腎上腺素飆升,還是別的什么。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終于從那些不該出現(xiàn)在一個普通產(chǎn)婦身邊的“小玩意兒”上,移到了我的臉上。
聲音低沉沙啞得可怕,每個字都像是從冰河里撈出來的:
“夫人?!?/p>
“關(guān)于這些,”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剝開我所有的偽裝,直刺靈魂深處。
“你需要給我一個解釋嗎?”
他蹲在那里,平視著我,指尖還拈著那截扭曲的金屬環(huán)。
空氣里彌漫著硝煙、血腥,還有那該死的、無處不在的奶粉甜香,混合成一種令人頭皮發(fā)炸的詭異氣味。
時間像是被凍住了。
我需要一個解釋?
我需要一個能把這滿地狼藉、尸體、簡易爆炸裝置和手里這根可笑的兇器都圓過去的、天衣無縫的故事!
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zhuǎn),幾乎能聽到CPU過載的嗡鳴。冷汗順著脊椎滑落,但臉上必須繃住。
驚魂未定,是的,一個剛剛經(jīng)歷了刺殺、死里逃生的產(chǎn)婦,就該是驚魂未定的。
甚至還可以有一點被丈夫撞破“小動作”的慌亂和……委屈?
對,委屈!
我猛地吸了一下鼻子,不是裝的,這身體淚腺發(fā)達得很,眼眶瞬間就紅了。
我抬起沾著血點和奶粉沫子的臉,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和一種被誤解的哽咽,目光卻不敢完全直視他那雙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半真半假地落在他沾了些許塵灰的下頜上。
“我…我怕……”聲音抖得恰到好處,“那天之后,我就一直做噩夢……夢里那些人又來了,寶寶在哭,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適時地瑟縮了一下,抱緊自己——這個動作牽動了小腿的擦傷,疼得我嘶了一聲,眼淚掉得更兇,完全是生理性的,效果逼真。
“我睡不著,鬼使神差地就……就想弄點東西防身……電視里不都那么演嗎?用面粉……我、我就只有奶粉……”
我越說聲音越小,帶著一種笨拙又可憐的自嘲,目光掃過那個簡陋的奶粉罐炸彈,像是自己也覺得這行為蠢得可笑,“我沒想到真的會……他又來了……”
我說不下去了,像是被巨大的后怕淹沒,低下頭,肩膀微微聳動,無聲地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