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王朝最有權(quán)勢的長公主，養(yǎng)了七年的暗衛(wèi)首領終于執(zhí)掌監(jiān)察司。
＞他跪在我腳邊承諾永恒忠誠的當夜，就親手鴆殺了我最得力的謀士。
＞“殿下需要的不是智者，而是一條能撕咬一切的瘋狗?！保拘驴茽钤膳踔镒C闖宮諫言，
我笑著將紙頁點燃：＞“若你能找出他第二樁罪證，本宮便許你取而代之。
”＞三年間狀元郎羅列九十九條罪狀，皆石沉大海。
＞直到他查出暗衛(wèi)首領才是我的弒兄真兇——＞年輕的首領卸甲跪地，
捧上兵符與鐐銬：＞“求殿下賜我鴆酒，或賜我鸞床。”---晨鐘撞破神都的薄霧，
第九十九道漣漪蕩開在監(jiān)察司玄鐵重門上。蕭琢指尖劃過昨夜剛釘上去的罪狀卷宗，
墨跡森冷，幾乎要噬人。紙頁最下方，是他以血為墨，重重寫就的“其九十九”，
后面跟著的，是那個權(quán)傾朝野的名字——謝無妄。三載寒暑，九十九條鐵證。
從構(gòu)陷忠良、私設刑獄，到侵吞國庫、暗蓄甲兵，
哪一條拎出來都夠?qū)⑷魏我晃恢爻剂柽t處死?？伤鼈?nèi)际链蠛?，悄無聲息。
卷宗在他指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細響。他閉了閉眼，壓下眼底翻涌的血絲。
那女人慵懶帶笑的聲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三年前，紫宸殿沉香繚繞，
她將他耗盡心血羅織的第一份罪證，就著燭火點燃?！叭裟隳苷页鏊诙蹲镒C，
本宮便許你取而代之，蕭卿。”火舌舔舐紙頁，映亮她漫不經(jīng)心的眉眼。那是淬了毒的蜜糖，
是懸在驢子眼前的胡蘿卜，逼著他在這條看不見盡頭的路上，耗盡心血的狂奔。
他深吸一口帶著鐵銹和陳舊血腥氣的空氣，猛地推開沉重的門扉。監(jiān)察司正堂幽深，
只兩側(cè)壁上的銅燈跳躍著陰慘的光，映得堂下受刑之人扭曲的影子投在冰冷石壁上，
如同鬼魅。堂上主位，那人一身玄色暗衛(wèi)勁裝，外罩的墨紫蟒紋常服隨意敞著，
露出一段線條冷硬的手腕。他并未看堂下血腥，只支著頭，
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紫檀扶手。是謝無妄。蕭琢的闖入讓行刑的緹騎動作一滯。
謝無妄撩起眼皮，目光淡得像掃過一抹塵埃?！笆挔钤?，”他開口，聲音不高，
卻輕易壓過了刑架上痛苦的呻吟，“今日又有何見教？”蕭琢將手中染血的卷宗擲于地上，
皮質(zhì)的封面與石磚摩擦出刺耳的聲響?！暗诰攀艞l！謝指揮使私調(diào)邊軍三營，
充作你監(jiān)察司私兵，軍械甲胄皆逾制！此乃謀逆！”謝無妄敲擊扶手的指尖頓住。堂內(nèi)死寂，
只剩壁燈燈芯噼啪一聲輕爆。他緩緩坐直身體，陰影從他臉上褪去，
露出那張過分年輕卻凌厲的臉。唇角似乎極細微地勾了一下，并非笑意，
而是一種更冷的東西?！斑呠姡俊彼龡l斯理地重復，目光落在蕭琢因激動而微紅的臉上，
“蕭大人可知，北狄細作混入流民，三月前已潛入神都意圖不軌？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
調(diào)動邊軍協(xié)防，是殿下的密旨。”他抬手，輕輕一揮。
旁邊侍立的副使立刻捧上一卷明黃絹帛，展開，其上朱印赫然。蕭琢瞳孔驟縮，
盯著那方代表著長公主至高權(quán)柄的“鎮(zhèn)國長公主璽”，渾身血液似乎一瞬間凍住，
又猛地灼燒起來。又是這樣！每一次！每一次他以為抓住了鐵證，
都會被更高一層的權(quán)柄輕易覆蓋、扭曲、解釋！那女人的印記，永遠護在這條瘋狗身前！
“殿下……殿下豈會容你如此……”他聲音發(fā)顫，不知是怒極還是絕望。
謝無妄已然失了興趣，重新靠回椅背，姿態(tài)慵懶，卻像一頭假寐的猛獸?！笆挻笕巳舨恍?，
自可再去殿下駕前哭訴?！彼Z氣平淡，甚至帶了點不易察覺的嘲弄，
“只是莫要再拿這些瑣事，擾了殿下清靜。拖下去?！弊詈笕齻€字，是對緹騎說的。
兩名黑衣緹騎立刻上前，不容置疑地架住蕭琢。“謝無妄——！”蕭琢掙扎，目眥欲裂，
“你這竊國之賊！殿下早晚——”聲音被厚重的門扉隔絕在外。
謝無妄聽著那不甘的嘶吼遠去，敲擊扶手的指尖重新動了起來，節(jié)奏卻快了一絲。他垂眸，
看著自己干凈修長的手指，半晌，極輕地嗤笑一聲?！榜??！薄鞲钐?，暖閣如春。
地龍燒得極暖，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靡麗的甜香，混雜著名貴墨錠的清冷。
云薇長公主李琬只著一件素錦寬袍，斜倚在軟榻上，指尖捻著一枚剔透的白玉棋子，
久久未落。棋枰對面，空無一人。珠簾輕響，謝無妄悄無聲息地進來，
玄色外袍的肩頭染著室外帶來的微濕寒氣。他在離軟榻十步遠處停下，卸下腰間佩刀，屈膝，
跪伏于地。“殿下。”李琬仿佛才從棋局中回神，眼波流轉(zhuǎn)，落在他伏低的背脊上。
“回來了？蕭琢今日又給你找了什么麻煩？”她語氣慵懶，像在問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蕭大人盡職盡責。”謝無妄聲音平靜無波。李琬輕笑一聲，
指尖棋子“嗒”一聲落在星位上。“倒是忠心可嘉。只是這腦子……”她頓了頓，
似在斟酌用詞，“……不甚靈光。總在無關緊要處糾纏?！彼鹗?，
對著燈燭看了看自己新染的丹蔻，嫣紅奪目。“北狄細作的事，處理干凈了？
”“已按殿下吩咐，首級懸于四方城門示眾。相關人等，皆已‘緘口’。”“很好。
”她放下手，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帶著一種打量鋒利武器的審視，“起來吧。跪著做什么。
”“是?！敝x無妄起身，垂首侍立一旁，目光落在自己靴尖前三分地，絕不逾越。
李琬指了指棋枰對面空位?！芭惚緦m手談一局?！彼姥宰拢瑘?zhí)黑，落子迅疾而精準，
帶著殺伐之氣，毫無文人弈棋的迂回婉轉(zhuǎn)。李琬執(zhí)白，應對得漫不經(jīng)心，幾子之后，
便顯支絀。她忽然棄子，身體微微前傾，寬袍領口滑落一絲，
露出小片瑩潤的肌膚和其上一道淡舊的疤痕?！盁o妄，”她聲音壓低了些，甜香似乎更濃了，
“你說，三年前死在本宮榻上的那個蠢貨，他臨死前，
會不會后悔把‘忠君愛國’四個字掛嘴邊？”謝無妄執(zhí)棋的手停在半空。
暖閣里只聞地龍?zhí)炕疠p微的嗶剝聲。甜膩的香氣無孔不入。他抬眼，
目光極快地掠過那道疤痕，然后定在她帶著玩味笑意的臉上。她的瞳孔很深，映著燭光，
卻照不進底。“殿下，”他開口，聲音比方才更沉啞幾分，“死人不會后悔。
”李琬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向后一仰，靠在軟枕上笑了起來，笑聲珠玉般清脆，
卻透著一股冷意?！笆前。廊俗盥犜??！彼蛄?，指尖按了按眼角，“本宮乏了，
退下吧?！薄笆??！敝x無妄起身，再次行禮，倒退著直至門邊，
才轉(zhuǎn)身悄無聲息地融入珠簾之外的陰影里?！褂瓴恢螘r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蕭府書房，燈枯油盡。蕭琢形容枯槁，眼窩深陷，
死死盯著攤滿桌案、地面的無數(shù)卷宗、抄本、密信。紙頁泛黃，墨跡新舊不一，浩如煙海。
三年來他所有的努力，所有指向謝無妄的線索，都在這里?？擅恳淮?，都在即將觸及核心時，
被一股無形的、龐大的力量輕輕撥開，讓他撞得頭破血流。第九十九條了……依舊徒勞。
那個女人，她就那么縱容那條瘋狗？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權(quán)柄為他遮掩滔天罪孽？為什么？
燭火噼啪一下，爆開一朵巨大的燈花，將他驚醒。他疲憊地揉著額角，
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堆在墻角最深處、幾乎被遺忘的一摞陳舊文書。
那是關于先帝時期的一樁舊案，與他追查謝無妄本無關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