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青年臉上那萬年不變的冰封,第一次,徹底碎裂。
他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瞳,死死地鎖在姬玄身上,那不是在看一個人,而是在審視一個無法理解的、打敗了法則的怪物。
“不對。”
他開口,聲音不再是直接響于腦海,而是帶著一絲艱澀的實體感,在幽冥的空氣中震動。
“你死了。”
“這是……什么東西?”
姬玄沒有回答。
或者說,他現在這具身體,已經懶得用語言這種低效的方式去回應。
回答他的,是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
那咆哮從他黑暗能量構成的胸腔里炸開,金色的盤古神曦與銀色的天道雷光瞬間沸騰。
他腳下的黑沙猛地炸開一個環(huán)形的氣浪。
整個人化作一道黑色的電光,挾裹著蠻荒與毀滅的氣息,直撲白袍青年。
沒有章法,沒有技巧。
只有最純粹的、要將眼前之敵徹底撕碎的本能。
“異數?!?/p>
白袍青年吐出兩個字,臉上的詫異已經轉為一種極致的冰冷。
他甚至沒有移動腳步,只是緩緩抬起了右手。
隨著他抬手,整個幽冥都仿佛靜止了一瞬。
那條奔流不息的魂河瀑布,出現了剎那的凝固。
無數條由純粹秩序之力構成的銀色鎖鏈,憑空浮現,從四面八方,朝著姬玄纏繞而來。
法則鎖鏈。
以天道之名,禁錮一切異常。
姬玄的魂體中,那股屬于盤古的、與天相爭的意志被徹底點燃。
他無視了那些鎖鏈,黑暗能量構成的拳頭之上,金色的紋路亮到刺眼。
一拳,轟出。
砰!
第一條法則鎖鏈,應聲而碎。
砰!砰!砰!
他像一頭掙脫了枷鎖的洪荒巨獸,用最野蠻的方式,將那些代表著天地秩序的鎖鏈,一條條硬生生打爆。
鎖鏈崩碎的光屑中,他已經沖到了白袍青年面前。
白袍青年終于動了。
他向后飄出一步,拉開了距離。
他看著姬玄那具在法則沖擊下,依舊凝而不散的魔軀,看著那上面流轉的金色神曦和銀色電弧,眼中的審視,終于化作了純粹的殺意。
“竊取天道,身化混沌,此為大逆。”
他并指如劍,遙遙指向姬玄。
一柄由極致光明凝聚而成的銀色長矛,在他指尖成型。
那長矛上沒有雷光,沒有火焰,只有一種純粹的、抹消一切存在概念的“天誅”之意。
長矛成型的瞬間,姬玄的魂體本能地發(fā)出了最尖銳的警報。
盤古印的力量可以硬撼法則,卻擋不住這種專門針對“存在”本身的誅殺。
要被抹掉!
不!
瑤瑤!
魂魄深處最后的執(zhí)念,化作了最瘋狂的燃料。
姬玄做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的舉動。
他沒有催動金色的盤古之力去抵擋。
而是強行調動了體內那些被他吞噬、煉化的,屬于天道本源的銀色電弧。
他將這些桀驁不馴的力量,硬生生在身前壓縮,凝聚。
噼啪作響的銀色電光,在他身前構成了一面粗糙、扭曲、充滿了不穩(wěn)定氣息的雷電護盾。
用天道之力,去抵擋天誅!
“你敢!”
白袍青年的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震怒。
這是褻瀆!
是比吞噬天道之力更嚴重的,對至高法則的玷污和嘲諷!
他指尖的銀色長矛,脫手而出。
沒有給姬玄任何反應的時間。
長矛刺中了那面扭曲的雷電護盾。
沒有爆炸。
只有湮滅。
兩種同源而不同質的力量,發(fā)生了最恐怖的排異反應。
姬玄身前的空間,直接塌陷下去一塊,形成一個不斷旋轉的、純黑色的虛無空洞。
他那具好不容易凝聚的魔軀,首當其沖,被那股湮滅之力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黑暗的能量瘋狂逸散,金色的紋路忽明忽暗。
他整個人被這股力量狠狠地轟飛出去,朝著那斷崖下的萬丈深淵墜落。
白袍青年也沒有毫發(fā)無損。
姬玄那面護盾引爆的力量,有一部分順著法則的聯系,倒灌而回。
他身上那件一塵不染的白袍,袖口處,無聲無息地化作了飛灰。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又抬頭看向墜向深淵的姬玄,眼中的殺意,濃烈到了極點。
“褻瀆者,當入歸墟,永世不得超生!”
他沒有追擊,而是抬起手,對準了那座輪回井。
他要毀掉這里。
徹底斷絕這個異數逃離的可能。
就在這時,墜向深淵的姬玄,在半空中強行扭轉了身體。
他沒有看白袍青年,而是死死盯著那座巨大的石井。
回去!
他用盡最后的力量,將體內殘存的盤古神曦全部爆發(fā)。
轟!
他下墜的身體,硬生生在空中橫移出去百丈,像一顆黑色的流星,筆直地撞向輪回井的井口。
“休想!”
白袍青年五指成爪,對著姬玄的方向,猛地一握。
輪回井周圍的空間,瞬間凝固,化作一道無形的壁壘。
姬玄一頭撞在了那壁壘上,黑暗的身體幾乎要當場崩散。
他被反震之力彈回,再次朝著深淵落去。
完了。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
他胸口那枚布滿裂紋的盤古印,中央那道幽藍色的電弧,忽然自行亮起。
它連接著盤古與天道。
此刻,它像是找到了共鳴。
那座巨大的輪回井,井口的古老符文,竟也同時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幽藍光芒。
一股無法抗拒的、來自輪回本身的牽引力,籠罩了姬玄。
他的身體,無視了空間的禁錮,化作一道流光,被那井口,一口吞了進去。
白袍青年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褻瀆者,消失在了輪回井中。
片刻的死寂后。
“啊——!”
一聲壓抑著無盡怒火的咆哮,第一次,從這位天道巡查使的口中,真正地吼了出來。
整個幽冥,為之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