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的尋找是從第四天開始的。
當文建峰終于意識到文煜徹夜未歸的時候,最不好的預感成真了——他逃了。
他派人去學校查過。
如文雯所言,除了最后一節(jié)公修課,其它課上的簽到表文煜都打了√。
由此推論:文煜是在周三下午失蹤的。
可是莫說周三下午,整年都沒有文煜這個人的出行信息。
再往下查,私家偵探卻從系統(tǒng)中獲得另一個信息——文煜這個人,不存在!
明明周日這個賬戶還在辦理銀行卡和手機卡。
可系統(tǒng)顯示,這個人就是被銷戶了。
沒有死亡證明,不是改名換姓,就是不存在了。
再往下查,需要調閱保密文件,這就不是私家偵探的業(yè)務范疇了。
文建峰緊促眉頭,不安地在桌上敲擊著手指。
文煜是自己逃的,他其實沒有那么在乎文煜的死活。
但是這么多年,他就只為自己的女兒培養(yǎng)了這么一個傀儡,且還是極為成功的傀儡,就這么離開,實在是叫人不甘心。
穆婉也有些不爽:“都已經答應他再過半年就不再管他,這個節(jié)骨眼上走,他又能去哪兒?”
這句話取悅了文建峰。
男人松了口氣,輕笑道:“他走不遠的,你忘了,半年前……”
在他十六歲確診躁郁癥和偏執(zhí)癥的時候,文建峰就知道火候到了。
他們開始試探文煜的底線。
先是維持他最低的生命運轉,但拒絕他和文雯的見面。
如果從小到大,有那么一個人是你的光,你的救贖,你的一切美好記憶,那你能不能選擇墮落到黑暗里,再也見不到她?
最早的時候,他能堅持差不多一個月,然后就會發(fā)狂,會自殘,會發(fā)瘋。
他們在最關鍵的時候再把文雯叫回來陪他。
等他穩(wěn)定后再刺激他,用盡一切手段增加他發(fā)病的頻率,增強他發(fā)病的痛苦。
然后是二十天。
十五天。
十天。
一星期。
五天。
然后,他們稍微滿意了。
他們開始鞏固自己的成果。
他們嘗試著讓文雯和文煜在固定的頻率見面。如果見面的時間太近,他們會讓文煜“找朋友玩”,如果時間太遠,他們會讓文煜生病,找妹妹來照顧。
他們開始請醫(yī)生穩(wěn)定文煜的病情,給他打安定,吃神經類藥物。
但不管怎么控制,這個時間還是不太穩(wěn)定,總是需要測試。
半年前,他們將文煜關在屋子里,除了葡萄糖,只有白色的墻,白色的地板和白色的天花板。
他們掐著時間等文煜求饒或是發(fā)瘋。
如他們所愿。
他堅持到了第四天晚上。
然后在第五天崩潰地求饒。
他說:“讓我見文雯一面。求求你們,見她一面,殺了我都行。”
那一天,他們確信,文煜上了一種名叫文雯的癮,文雯就是他唯一的解藥。
他們可以找不到他,但他不能見不到文雯。
他離開她,就像魚離開水。
“最遲下周一,我等著他跪著回來求我?!蔽慕ǚ逍赜谐芍瘛?/p>
穆婉也松了口氣:“能找回來就好?,F(xiàn)在雯雯都二十了,一點要接管家業(yè)的想法也沒有,如果文煜不來,真不知道再培養(yǎng)一個親信要多久?!?/p>
“這些年我們培養(yǎng)他花的力氣一點不比雯雯少,如果他走了,還真有點可惜?!?/p>
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劉楚楚端著果盤進來:“什么可惜?”
“哦,明天約了劉總給文煜講課,文煜不在,偏偏劉總只有明天有時間,只好錯過了,太可惜了。”穆婉笑道,“雯雯,你怎么還不睡?。俊?/p>
劉楚楚憂心忡忡:“哥哥沒帶手機出門,我放心不下,我怕他被人綁架了?!?/p>
文建峰和穆婉對視一眼。
他們倒是沒有想到這個。
不過少頃,二人又放下心來:“如果被綁架了,綁匪會打電話給我們的,別擔心了,他這么大人了丟不了,或許只是玩瘋了呢?!?/p>
“要不報警吧。”劉楚楚建議。
“那也得明天,成年人失蹤四十八小時內警察不一定受理?!?/p>
“再說了,你哥一個大男人,能出什么事?就是在馬路牙子上睡一晚上都不會有人撿的。”
夫妻兩個一唱一和,劉楚楚“輕易”被說服了。
她說起另一件事:“對了媽,周末我有個學姐結婚,在茂城,我去玩兩天啊?!?/p>
“那么遠?”穆婉皺眉。
“坐飛機很快的,我還沒去過茂城呢?!?/p>
穆婉還是不贊同:“你周一能回來嗎?”
“當然,周一我還有課呢?!眲⒊Φ溃拔揖屯鎯商?,明天走,周日晚上就回來了?!?/p>
這種年輕人的玩樂,一般時候文雯的伴都是文煜。
如今文煜不在,穆婉多少有些不放心。
文建峰卻有另一番計較。
如果那狗東西回來看不到文雯,受點折磨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正好讓他知道籠子在哪兒。
想到這兒,他笑著道:“去吧,難得玩一趟,不急回來,不行就請假?!?/p>
“謝謝爸爸?!?/p>
劉楚楚笑著離開,還不忘叮囑:“哥哥回來了給我發(fā)消息哦,他這幾天讓我擔心壞了,我一定要好好說他。”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文煜再也不會回來了。
不就是缺點藥嗎,她會送上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