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我的辦公室在三樓。上來。」
三樓的辦公室很寬敞,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
我坐在老板椅上,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泡了一杯茶。
江馳站在我對面,像個等待審判的犯人。
我們誰都沒有先開口。
良久,他終于打破了沉默,聲音干澀。
「你是什么時候……」
「一個月前。」我吹了吹杯子里的熱氣,「這家店經(jīng)營不善,老板急著出手,我就接了?!?/p>
他自嘲地笑了笑,「所以,你之前都是在演戲?」
「不全是?!刮铱粗赶肟茨阈υ捠钦娴?,想知道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也是真的?!?/p>
我放下茶杯,抬眼看他。
「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嗎?」
「江馳,為什么?」
他沉默了。
辦公室里只剩下空調(diào)的送風(fēng)聲。
他就那么站著,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棵孤傲的松樹,但眼里的絕望卻出賣了他。
我也不催,就那么靜靜地等著。
我知道,他的驕傲正在一寸寸地崩塌。
終于,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開口了。
「三年前,我們分手后不久,江家就出事了?!?/p>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我爸的合伙人卷走了公司所有的流動資金,還留下了一堆爛攤子和巨額債務(wù)。公司……破產(chǎn)了?!?/p>
我心里一震。
這些事,我一無所知。
「我爸受不了這個打擊,突發(fā)腦溢血,到現(xiàn)在還躺在醫(yī)院里,每天都是一大筆開銷。」
「房子,車子,所有能賣的都賣了。我媽……她沒過過苦日子,只會哭。所有的擔(dān)子,都壓在了我身上?!?/p>
他抬起頭,眼睛里滿是紅血絲,像一頭被生活逼入絕境的野獸。
「我找過很多工作,但那些錢,連我爸一天的醫(yī)藥費(fèi)都不夠。后來,我在酒吧喝酒,遇到了阿哲,他當(dāng)時還是個新人,是他……把我?guī)нM(jìn)這一行的?!?/p>
「他說,這里來錢最快。」
他看著我,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蘇念,我沒臉見你。我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種人。我甚至不敢去想,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這個樣子,會怎么想?!?/p>
「所以,那天在會所看到你,我真的……快瘋了?!?/p>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酸又疼。
我一直以為他是為了前途拋棄了我,我恨了他三年,怨了他三年。
卻不知道,他背負(fù)的是這樣的真相。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你的債,還差多少?」
他報了一個數(shù)字。
那是一個足以壓垮任何一個普通家庭的天文數(shù)字。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會幫你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