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
我出院了。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療養(yǎng)中心后門。開車的是個陌生的司機,副駕駛坐著那個女保鏢。
“簡女士,請上車?!甭蓭熇_車門,語氣客氣而疏離,“陸家為您安排了新的住處,環(huán)境清幽,適合休養(yǎng)。”
休養(yǎng)?監(jiān)視還差不多。
我沒說話,沉默地坐進車里。
車子駛出療養(yǎng)中心,卻不是開往市區(qū),而是朝著更偏僻的城郊駛?cè)ァ?/p>
最終,停在一棟臨湖的、孤零零的獨棟別墅前。環(huán)境確實清幽,但也意味著,與世隔絕。
“簡女士,以后您就住在這里。會有專人照顧您的生活起居。您的賬戶里,尾款已經(jīng)全部結(jié)清。”律師遞給我一個厚厚的文件袋,“這是相關(guān)手續(xù)和……保密協(xié)議。沈夫人希望您,信守承諾?!?/p>
我接過文件袋,沉甸甸的。里面裝著巨額財富的憑證,也裝著我與親生骨肉永別的判決書。
“知道了?!蔽衣曇羝降瓱o波。
律師和女保鏢沒有下車??粗易哌M別墅大門,車子便無聲無息地開走了。
別墅很大,很豪華,也很空。只有一個表情麻木的中年保姆。
像一座華麗的監(jiān)獄。
我走進二樓的主臥,反鎖上門。
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平靜的湖面,倒映著灰蒙蒙的天空。
我拿出那個文件袋,沒有看里面的東西,而是走到壁爐前。
打開文件袋,將里面所有的紙張、銀行卡、協(xié)議……一股腦地,全部丟進了冰冷的壁爐里。
然后,拿出打火機。
咔嚓。
幽藍的火苗竄起,貪婪地舔舐著紙張的邊緣。
火光跳躍,映照著我蒼白的、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燒吧。
燒掉這用骨肉分離換來的、沾滿鮮血和眼淚的財富。
燒掉這困住我的、名為“陸家”的枷鎖。
看著那些紙張在火焰中蜷曲、變黑、化為灰燼,我心底竟涌起一種奇異的、近乎解脫的平靜。
錢,我不需要陸家的施舍。
我拿出貼身藏著的那張泛黃的存單。
八十多萬。
這才是我簡窈,干干凈凈的、屬于我自己的錢。
我拿出那部舊手機(在療養(yǎng)中心最后幾天,我找機會又把它藏在了身上),裝上新的SIM卡。
撥通了一個國際長途。
電話很快被接通。
“喂?林律師嗎?”我的聲音平靜而堅定,“是我,簡窈。麻煩您,幫我訂一張最快飛往多倫多的機票?!?/p>
“對,我一個人?!?/p>
“另外,幫我聯(lián)系之前委托您找的那位私人醫(yī)生。時間,就定在我抵達后的第三天上午?!?/p>
“對,試管嬰兒植入手術(shù)?!?/p>
火光,在我身后跳躍。
映照著窗玻璃上,我那張蒼白卻異常平靜的側(cè)臉。
五年后。
深秋。陽光正好。
楓葉紅得像火,鋪滿了小徑。
“媽媽!媽媽!再高點!再高點嘛!”清脆稚嫩的童聲,像銀鈴一樣灑在游樂場里。
穿著鵝黃色小外套、戴著毛線帽的小男孩坐在秋千上,咯咯笑著,小短腿歡快地晃蕩著。他的眉眼精致得像畫出來的一樣,皮膚白皙,笑起來時,左臉頰有一個淺淺的小梨渦。
“好,抓穩(wěn)咯!”我笑著應(yīng)道,手上稍稍用力。
秋千蕩得更高了。
男孩的笑聲更響亮了。
“簡窈?”
一個低沉沙啞、帶著難以置信和巨大震驚的男聲,猝不及防地在身后響起。
這聲音……
像一道驚雷,瞬間劈開了這午后溫暖的陽光!
我的身體猛地僵??!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凝固!
握著秋千繩的手,指節(jié)瞬間泛白。
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過身。
游樂場入口處。
高大的梧桐樹下。
一個穿著黑色長款風(fēng)衣的男人站在那里。身形依舊挺拔,只是比五年前清瘦了些,輪廓更顯冷硬。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卻掩不住他此刻臉上的極度震驚和……一種近乎失魂落魄的蒼白。
陸沉舟。
他居然……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