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從噩夢中驚醒?
我心頭一緊,也顧不得害怕了,披上衣服就沖出房門。大伯房間的門虛掩著,里面透出昏黃的油燈光。
“伯?”我推門進(jìn)去。
大伯正坐在床沿,背對著我。他穿著白色的汗衫,后背竟被冷汗浸濕了一大片!油燈的光暈里,他寬闊的肩膀微微起伏,像是在極力平復(fù)著什么。他聽到動靜,緩緩轉(zhuǎn)過頭。
我嚇了一跳!大伯的臉色在昏黃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額頭上布滿細(xì)密的冷汗,眼神深處殘留著一絲罕見的、幾乎從未在他身上出現(xiàn)過的…驚悸?雖然只是一閃而過,立刻又被他慣常的平靜覆蓋,但我看得真真切切!
“伯…您怎么了?做噩夢了?”我趕緊過去。
大伯沒立刻回答,他抬手抹了把額頭的汗,深深吸了口氣,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嗯…一個(gè)…不太好的夢?!?/p>
“夢見什么了?”我追問,心里發(fā)毛。
大伯沉默了幾秒,目光投向窗外肆虐的雷雨,眼神變得深邃悠遠(yuǎn):“雨…很大。山路泥濘得拔不出腳。幾個(gè)黑影…在祖墳山腳那片林子里,頂著暴雨,在拼命挖著什么…動作很急,帶著股…狠厲勁兒?!彼枋龅煤苈?,字斟句酌。
“然后…一道閃電劈下來,慘白的光,把一切都照亮了…”大伯的聲音頓了頓,眉頭緊緊鎖起,仿佛又看到了那令人心悸的一幕,“其中一個(gè)黑影…像是感覺到了什么,猛地回過頭…”
他的呼吸似乎都停滯了一瞬,才繼續(xù)道:“…那張臉…很年輕,但扭曲得不成樣子,眼睛…全是紅的,里面燒著的東西…不是火,是…能把一切都燒成灰燼的恨!刻骨…銘心的恨!”他最后幾個(gè)字說得極重,帶著一種沉重的確定感。
就在這時(shí)——
“砰砰砰!砰砰砰!” 一陣近乎砸門的巨響蓋過了風(fēng)雨聲,伴隨著周世昌驚恐到變調(diào)的嘶喊:“正陽老弟!正陽老弟!快開門??!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這聲音里透出的恐懼,比白天被問及祖上時(shí)更甚!是貨真價(jià)實(shí)、從骨子里滲出來的驚駭!
大伯猛地站起身,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fēng)。他幾步跨到門口,一把拉開房門。
門外,周世昌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渾身濕透,頭發(fā)貼在額頭上,臉色灰敗得像死人。他手里提著一盞被風(fēng)吹得忽明忽暗的馬燈,豆大的火苗瘋狂搖曳,映著他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五官。雨水順著他的下巴往下淌,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冷汗。他身后還跟著同樣狼狽不堪的管家,手里也提著燈,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怎么了?”大伯的聲音沉穩(wěn)如山,瞬間壓住了門外的慌亂。
“祖墳山腳!祖…祖墳山腳!”周世昌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指著門外風(fēng)雨飄搖的黑暗,“塌…塌了!讓大水沖塌了一塊!露…露出個(gè)洞!洞里…洞里有個(gè)東西!”他喘著粗氣,眼神驚恐萬狀,“油布…油布包著的!黑乎乎的!誰…誰也不敢動!邪門!太邪門了!就在您來的第二天…這…這…”他語無倫次,顯然嚇破了膽。
油布包裹?黑乎乎的東西?祖墳山腳被暴雨沖開的洞里?
大伯的眼神瞬間銳利如刀!他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極其復(fù)雜,有凝重,有決斷,甚至…還有一絲“果然如此”的了然。
“是禍躲不過,是債終要還?!贝蟛穆曇舨桓?,卻清晰地穿透了狂暴的風(fēng)雨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拿上雨具,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