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救!”
剛回到庸醫(yī)診所的門口,鐵牛第一個站出來,聲音里壓著火氣,態(tài)度堅決。
“沈舟兄弟,你忘了他是怎么對小愛的?!”
“這種白眼狼,我們憑什么要浪費寶貴的碎片去救他?讓他自生自滅算了!”
王小愛攥著衣角,小聲地附和:“鐵牛哥說得對……我……我一看到他,就害怕?!?/p>
她一想起張濤那猙獰的表情和背后致命的一推,身體就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讓她和差點殺死自己的人待在同一個團(tuán)隊,這本身就是一種酷刑。
這一次,連一向冷靜的冷月,也陷入了沉默。
她沒有表態(tài),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態(tài)度。
從團(tuán)隊安全的角度考慮,留下一個對自己人有過加害行為的成員,無疑是埋下了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三名成員,意見出奇地一致。
放棄張濤。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匯聚到了沈舟身上。
他,才是團(tuán)隊的絕對核心。
他的決定,就是最終的決定。
沈舟的視線越過眾人,落在診所里那個躺在病床上、依舊昏迷不醒的張濤身上,眼神深邃得像一潭不見底的深淵。
他當(dāng)然清楚張濤是個什么貨色。
自私、虛榮、愚蠢,而且心胸狹隘。
這種人,一旦得勢,絕對會反咬一口。
放棄他,是情感上和安全上最簡單、最正確的選擇。
但是……
沈舟的思考方式,早已和普通人截然不同。
他想得更遠(yuǎn)。
“我們救他?!?/p>
沈舟緩緩開口,吐出的四個字,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為什么啊兄弟!”鐵牛急了,嗓門都高了八度,“你是不是糊涂了?我們現(xiàn)在有十幾個碎片,可以買更好的裝備,可以租個安全的駐地,干嘛要浪費在那種人渣身上?”
“因為,一個死了的敵人,毫無價值?!?/p>
沈舟轉(zhuǎn)過身,平靜地掃過三位隊友的臉,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但一個活著的、欠我們一條命、并且性格懦弱的敵人……”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在未來的某個時候,可能會成為我們手里最有用的‘道具’?!?/p>
道具。
這個詞,讓鐵牛和王小愛齊齊打了個寒顫。
冷月的心也猛地一沉。
她再一次領(lǐng)會到了沈舟那可怕到極致的實用主義邏輯。
他不是圣母,更不是在發(fā)善心。
他是在清點工具。
而張濤,這顆剛剛被廢棄的棋子,在他的棋盤上,有了新的,也是唯一的價值。
“你們想,”沈舟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地繼續(xù)解釋,“我們今天在廣場上,狠狠打了‘千面’的臉,他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我們以后要面對的敵人,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強?!?/p>
“我的能力,是我們的底牌,絕對不能輕易暴露?!?/p>
“那么,當(dāng)我們需要一個‘公開’的情報來源時,誰最合適?”
沈舟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診所里的張濤。
答案,不言而喻。
一個經(jīng)歷過水牢,被他救了命,而且性格軟弱、可以隨意拿捏的“活證人”。
當(dāng)未來沈舟再次拋出一些驚人情報時,他完全可以把來源推到張濤身上。
“這是張濤在水牢里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線索?!?/p>
“這是張濤用特殊方法逼問出來的?!?/p>
一個可以被隨意塑造的“情報擋箭牌”,遠(yuǎn)比一具冰冷的尸體,有用得多。
聽完沈舟的解釋,鐵牛和冷月都沉默了。
他們不得不承認(rèn),沈舟思考的深度和廣度,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他們的認(rèn)知。
“我明白了?!崩湓碌谝粋€點頭,眼神里多了一絲敬畏,“就按你說的辦?!?/p>
鐵牛撓了撓頭,雖然心里還是膈應(yīng)得慌,但也接受了沈舟的說法:“好吧,都聽你的?!?/p>
王小愛雖然依舊恐懼,但她對沈舟有著近乎盲目的信任,也小聲地嗯了一聲。
團(tuán)隊的意見,再次統(tǒng)一。
沈舟走進(jìn)診所,面無表情地將五個劇本碎片丟給了那個獨眼老頭。
老頭嘿嘿一笑,枯瘦的手指一彈,一瓶裝著暗紅色液體的藥劑劃過一道弧線,被沈舟穩(wěn)穩(wěn)接住。
“再生之血”。
沈舟走到張濤床邊,一手捏開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將藥劑粗暴地給他灌了下去。
沒過多久,床上的人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悠悠轉(zhuǎn)醒。
張濤睜開眼,視線由模糊到清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床邊,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的沈舟。
他下意識地向后縮去,眼神里瞬間被恐懼填滿。
緊接著,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胸口的劇痛消失了。
那股腐爛衰敗的感覺也無影無蹤。
他……活下來了。
“是你……救了我?”張濤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表情極為復(fù)雜。
有劫后余生的慶幸,有對沈舟的恐懼,有對自己背叛行為的心虛,更多的,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混雜著怨恨和虧欠的扭曲情緒。
“是我救了你。”沈舟的回答很直接,“但你別搞錯了,我救你,不是因為我大度?!?/p>
他俯下身。
氣息如冰線般鉆進(jìn)張濤的耳朵里,聲音輕得如同耳語,卻又重若千鈞。
“你的命,現(xiàn)在是我的了?!?/p>
“在還清你欠下的債之前,你必須無條件地服從我的任何指令?!?/p>
“不然,我會親手把它收回來?!?/p>
“相信我,我有無數(shù)種方法,讓你死得比在水牢里痛苦一萬倍?!?/p>
張濤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如同篩糠。
他抬起頭,對上了沈舟那雙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的眼睛。
那里面沒有憤怒,沒有嘲諷,什么都沒有。
只有一片虛無的、冰冷的黑暗。
他毫不懷疑,這個男人說得出,就做得到!
“我……我……知道了?!?/p>
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深深地低下了頭,再也不敢去看沈舟的眼睛。
沈舟直起身,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
從這一刻起,張濤這顆不穩(wěn)定的棋子,已經(jīng)被他用恐懼的釘子,死死地釘在了自己的棋盤上。
然而,就在他準(zhǔn)備帶著團(tuán)隊離開,去找個地方落腳時,一個清冷的女聲,從診所門口傳來。
“請等一下?!?/p>
沈舟回頭。
門口站著一個女人。
合身的皮甲勾勒出挺拔干練的身姿,長發(fā)束成高高的馬尾,面容清麗,氣質(zhì)卻冷冽。
正是之前在廣場上,一直站在瘋狗強尼身后的那個“拾荒者”成員。
她無視了其他人警惕的目光,徑直走到沈舟面前。
她的眼神沒有溫度,像是在解剖一件標(biāo)本,精準(zhǔn)地剖開表象,直抵內(nèi)核。
她用一種不帶疑問的、陳述的語氣,說出了第一句話。
“你的情報,不是來自經(jīng)驗?!?/p>
女人頓了頓,吐出最后三個字。
“是‘預(yù)知’,對嗎?”
話音落下。
診所內(nèi)針落可聞。
鐵牛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就連獨眼老頭臉上那萬年不變的詭異笑容,都僵硬了一瞬。
沈舟最大的秘密,在這一刻,被一個外人,赤裸裸地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