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照片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刺入我心臟最柔軟的地方，然后狠狠地攪動。疼痛讓我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我扶著冰冷的墻壁，才勉強沒有滑倒在地。
李仁心診所。
安胎藥。
林婉兒手腕上的星月手鏈。
裴宣小心翼翼的守護姿態(tài)。
還有那個神秘的發(fā)信人……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都串聯(lián)了起來，構(gòu)成了一個清晰而殘忍的真相。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像個傻子一樣，享受著他精心編織的寵愛謊言，而他早已為另一個女人和他們的孩子，鋪好了未來的路。
我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將那張照片放大，裴宣臉上的溫柔和專注，是我從未見過的。那是即將成為父親的男人，才會有的眼神。一種混雜著期待、喜悅和珍視的復雜情感。
而這種眼神，他從未給過我。
巨大的悲哀和憤怒交織著，幾乎要將我吞噬。我恨不得立刻沖到裴宣面前，把手機砸在他臉上，質(zhì)問他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我不能。
理智在崩潰的邊緣，死死地拉住了我。
我刪掉了那條彩信，然后深呼吸，努力平復著劇烈起伏的胸口。在沒有搞清楚那個神秘發(fā)信人的身份和目的之前，我不能輕舉妄動。這張照片，既是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可能是我反擊的唯一武器。
我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裙擺，重新補了口紅，鏡子里映出的女人，臉色雖然蒼白，眼神卻變得異常堅定和冰冷。從今天起，沈念，你不能再軟弱了。
我回到宴會廳，裴宣正和幾個商界大佬談笑風生?？吹轿一貋?，他立刻結(jié)束了談話，走到我身邊，關(guān)切地握住我的手：“手怎么這么涼？是不是不舒服？”
我抽出手，避開了他的觸碰，淡淡地笑了笑：“沒什么，只是吹了會兒風。阿宣，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了?！?/p>
裴宣察覺到了我的疏離，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好，我送你。”
回家的路上，車廂里一片死寂。我靠著車窗，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城市的繁華在我眼中變成了一片模糊的光影。
裴宣幾次想開口說話，都被我冷淡的態(tài)度堵了回去。他大概以為我還在為林婉兒的事情生氣，畢竟，青梅竹馬送回國禮物這種事，足以讓任何一個妻子感到不快。
他不知道，我真正在意的，早已不是那條手鏈了。
回到家，我直接走進了客房。
“念念？”裴宣跟在我身后，不解地看著我，“你怎么了？”
“我今晚想一個人睡?！蔽覜]有看他，徑直走到床邊，開始脫身上的禮服。
裴宣的眉頭皺了起來，他走過來，從身后抱住我，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頸側(cè)：“還在為婉兒的事生氣？我和她真的沒什么。那手鏈只是普通朋友間的禮物，我……”
“裴宣?！蔽掖驍嗔怂?，聲音冷得像冰，“你覺得，我們之間的問題，只是一條手鏈嗎？”
他沉默了。
我能感覺到他抱著我的手臂僵硬了一瞬。
“念念，你到底想說什么？”他的聲音也沉了下來。
我轉(zhuǎn)過身，直視著他的眼睛。那雙曾讓我沉溺的深邃眼眸里，此刻我只看到了復雜和閃躲。
“我想問你，你有沒有什么事瞞著我？”我一字一句地問道，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期待著，又害怕著他的答案。
我多希望他能坦白，哪怕是殘忍的真相，也好過無休止的欺騙。
裴宣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移開視線，松開了我，語氣里帶著一絲疲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公司最近事情很多，我壓力很大，我們能不吵架嗎？”
他又一次選擇了逃避。
我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好，不吵?！蔽尹c點頭，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p>
裴宣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離開了客房。
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我所有的偽裝瞬間崩塌，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裴宣陷入了冷戰(zhàn)。
我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卻形同陌路。他早出晚歸，我刻意躲避，兩人一天都說不上幾句話。他似乎想緩和關(guān)系，會買我喜歡的甜點，會給我發(fā)關(guān)心我的信息，但我都視若無睹。
我的心已經(jīng)被傷透了，那些浮于表面的溫柔，對我來說只是一種諷刺。
我開始不動聲色地調(diào)查。我動用了我父親生前留下的一些人脈，去查裴宣近期的行蹤和資金流向，以及那個神秘的手機號碼。
很快，第一份調(diào)查結(jié)果就送到了我的手上。
裴宣的私人賬戶，在半個月前，有一筆五百萬的巨額轉(zhuǎn)賬，收款方是一個陌生的個人賬戶。而那個賬戶的開戶人，名叫張?zhí)m。
更讓我心驚的是，裴宣名下有一處位于近郊的別墅，那是我從未去過，甚至從未聽說過的地方。而那棟別墅的物業(yè)監(jiān)控顯示，林婉兒在半個月前，搬了進去。
原來，他不僅給了她孩子，還給了她一個家。
而我這個正妻，卻像個傻子一樣，守著一座空蕩蕩的牢籠。
至于那個神秘的手機號碼，查到的結(jié)果卻讓我大吃一驚。那是一個無法追蹤的虛擬號碼，線索到此就斷了。
這個人到底是誰？他為什么要幫我？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個個謎團像蜘蛛網(wǎng)一樣將我困住。
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婆婆周婉琴的電話打了過來，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和藹：“念念啊，今晚回家吃飯吧。我讓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佛跳墻。你和阿宣也別鬧別扭了，夫妻哪有隔夜仇?！?/p>
我心中冷笑，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但我還是答應(yīng)了：“好的，媽，我晚上一定過去?！?/p>
我倒要看看，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晚上，我獨自一人回到了裴家老宅。
一進門，就看到林婉兒正親熱地陪在婆婆身邊，兩人有說有笑，親密得像一對真正的母女。而裴宣，則坐在另一邊的沙發(fā)上，沉默地喝著茶，看到我進來，眼神復雜地抬了抬。
看到這一幕，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這根本就是一場鴻門宴。
“念念來了，快過來坐。”婆婆熱情地招呼我，臉上堆滿了笑。
林婉兒也站起身，對我甜甜一笑：“念念姐。”
我面無表情地走過去，在離裴宣最遠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下。
“念念，你看你，都瘦了?！逼牌爬业氖郑傩市实仃P(guān)心道，“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女人啊，還是要以家庭為重，別老跟阿宣鬧脾氣?！?/p>
我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對了，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婆婆話鋒一轉(zhuǎn)，終于進入了正題，“你也知道，我們裴家三代單傳，阿宣是唯一的繼承人。這傳宗接代的事，實在是不能再拖了?！?/p>
她頓了頓，看了一眼身邊的林婉兒，眼神里滿是慈愛：“現(xiàn)在婉兒回來了，她和阿宣從小一起長大，情分不一般。而且，婉兒她……身子好，是個能生養(yǎng)的。”
我的目光轉(zhuǎn)向林婉兒，她正一臉?gòu)尚叩氐椭^，手不自覺地撫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
那個動作，無疑是在向我示威。
“所以呢？”我冷冷地開口，聲音平靜得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
婆婆似乎沒想到我如此鎮(zhèn)定，愣了一下，才繼續(xù)說道：“所以，我想著，既然你……生不了，不如就成全了他們。你放心，裴家不會虧待你的。只要你同意和阿宣離婚，我會給你一筆足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補償，你在裴家少奶奶這個位置上該有的體面，我一樣都不會少給你?！?/p>
原來如此。
他們是想讓我主動讓位。
用錢來打發(fā)我，為那個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騰出裴家主母的位置。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看向裴宣，那個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fā)的男人，我的丈夫。
“裴宣，這也是你的意思嗎？”我問他。
裴宣抬起頭，他的眼神里充滿了痛苦和掙扎，他看著我，嘴唇動了動，最終卻只是沙啞地說了一句：“念念，對不起?！?/p>
一句對不起。
就將我們?nèi)甑母星?，畫上了一個句號。
我的心，在那一刻，徹底死了。
“好?！蔽衣牭阶约浩届o地說道，“我同意離婚?！?/p>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裴宣。他們大概都以為我會一哭二鬧三上吊，沒想到我竟然答應(yīng)得如此干脆。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蔽以掍h一轉(zhuǎn)，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后定格在林婉兒那張得意洋洋的臉上。
“我要裴氏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以及，郊區(qū)那棟別墅?！?/p>
我要的不是錢。我要的是裴宣最在乎的東西，我要的是你林婉兒最想得到的東西。
“你瘋了！”婆婆第一個尖叫起來，“百分之十的股份？沈念，你不要得寸進尺！”
裴宣也皺起了眉：“念念，別鬧?！?/p>
“我沒鬧?！蔽艺酒鹕恚痈吲R下地看著他們，“這是我應(yīng)得的。我嫁給你三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F(xiàn)在你們要一腳把我踢開，總得付出點代價吧？裴宣，是你先對不起我的。這百分之十的股份，就當是你買斷我們這段婚姻的價錢。至于那棟別墅，我就是單純地喜歡，想把它當成我和你的‘紀念品’?！?/p>
我特意加重了“紀念品”三個字。
林婉兒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當然知道那棟別墅意味著什么，那是裴宣給她準備的愛巢，是她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階梯。
“阿宣……”她委屈地看向裴宣，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裴宣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死死地盯著我，像是不認識我一般：“沈念，你一定要把事情做得這么絕嗎？”
“絕？”我冷笑一聲，“比起你們聯(lián)手把我蒙在鼓里，把我當成一個傻子一樣玩弄，到底是誰更絕？”
我不想再跟他們廢話，拿起手包，轉(zhuǎn)身就走。
“我的條件就在這里，你們考慮清楚。什么時候把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和房產(chǎn)過戶文件準備好，我就什么時候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字?！?/p>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讓我惡心的地方。
走出裴家老宅，外面的冷風吹在我的臉上，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寒意。
因為我的心，已經(jīng)比這寒冬的夜，更冷。
就在我準備上車的時候，我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還是那個神秘號碼。
這一次，不是彩信，而是一段錄音。
我猶豫了一下，點開了播放鍵。
錄音里，傳來了林婉兒和一個陌生男人的對話聲，背景有些嘈雜，像是在咖啡館。
男人：“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林婉兒：“放心吧，一切順利。沈念那個蠢女人，已經(jīng)被我氣得方寸大亂了。裴宣現(xiàn)在對我愧疚得不行，再加上他媽在一旁煽風點火，他們離婚是遲早的事。”
男人：“那就好。別忘了，我們的目標，是整個裴氏集團?！?/p>
林婉兒的聲音帶著一絲得意和狠厲：“我當然記得。等我嫁進裴家，生下孩子，坐穩(wěn)了裴太太的位置，裴氏的一切，遲早都會是我們的囊中之物！到時候，裴宣……也得乖乖聽我的！”
錄音到這里，戛然而止。
我站在原地，渾身僵硬，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