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死寂,只有風呼呼吹。
半晌,她慢慢收回銀槍,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起、來?!?/p>
八戒連滾帶爬站穩(wěn),盔甲嘩啦啦一陣亂響,頭盔徹底歪到一邊,只剩一只眼睛能視物,模樣更加滑稽。
“再碰孤的馬,”女王用槍桿不輕不重敲了一下他胸甲,發(fā)出鐺一聲響,“剁手?!?/p>
八戒趕緊把手背到身后,咣當一下,盔甲又勒得他齜牙咧嘴。
女王不再看他,調轉馬頭,聲音冷硬:“妖巢還在深處,別浪費時間。你,”她槍尖指向八戒,“繼續(xù)開路?!?/p>
八戒哭喪著臉,扶正頭盔,拖著那身咣當作響的盔甲,深一腳淺一腳往前挪。每走一步,都伴隨著金屬摩擦和肥肉被擠壓的呻吟聲。
女王跟在后面,看著他笨拙的背影,和那身幾乎要被撐裂的女式盔甲,嘴角極其細微地勾了一下,快到無人察覺。
她突然開口:“盔甲,合身嗎?”
八戒正專心跟一塊石頭較勁,聞言想也沒想,苦著臉抱怨:“合啥身??!勒得蛋疼——”
話一出口他就僵住了,猛地捂住嘴,盔甲發(fā)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
死一樣的寂靜。
然后,他聽見身后,傳來一聲極輕極冷的:
“哼。”
(沉重的城門在身后哐當合攏)
一名女官快步上前,盔甲樣式更精致,臉繃得像塊鐵板:“陛下?!?/p>
女王把馬鞭扔給親兵:“說?!?/p>
“按律,凡入我國境之外來者,需即刻登記造冊,注明來歷、目的、擔保人?!迸俚穆曇粝袂冕斪樱粋€字一個坑。她目光轉向正試圖把卡在胳膊上的護甲掰正的八戒,“尤其,是雄性?!?/p>
八戒手一抖,護甲“哐啷”一聲砸回原處,勒得他哎喲一聲。
女王像是才想起有這號人,回頭瞥他一眼,對女官道:“聽見了?給他錄冊?!?/p>
“等等!”八戒慌了,擠出一個笑,“女菩薩,通融通融?老豬我好歹剛才也算出了力…”
女王沒理他,已經抬腳往宮里走了。
那女官一板一眼地掏出個厚厚的冊子和筆,眼神像尺子:“姓名。”
“豬…豬八戒?!?/p>
“原籍?!?/p>
“天庭…不是,高老莊?哎,這怎么說…”
“現居何處?!?/p>
“凈、凈壇使者廟?”
女官筆尖一頓,抬頭,眼神更冷了:“佛門中人?”
八戒頭皮發(fā)麻:“算、算是吧…”
女官低頭唰唰記錄,嘴里念出聲:“佛門弟子豬八戒,擅闖我國圣泉,衣冠不整,形跡可疑…”
“哎不是!我那是掉下去的!而且我這衣服是你們陛下…”八戒急著辯解,手舞足蹈,盔甲嘩嘩響。
女官完全無視,繼續(xù)問:“入我國境,所為何事?”
八戒卡殼了。他能說啥?說喝多了掉你們澡堂子里了?
女官等了三秒,沒聽到回答,自顧自寫下:“目的不明,疑有刺探之嫌?!?/p>
她合上冊子,語氣公事公辦:“按律,無明確目的且無擔保之外來雄性,需暫押黑牢,待查明…”
“擔保!”八戒猛地喊出來,“我有人擔保!”
女官挑眉。
八戒指著女王快要消失的背影,豁出去了:“她!你們陛下!她給我袍子穿!她讓我跟她去打妖怪!她就是我擔保人!”
前方,女王的腳步停住了。
她慢慢轉過身。
那眼神,讓八戒后面的話全噎在了喉嚨里。
女官也愣住了,看向女王:“陛下…?”
女王沒說話,一步步走回來,停在八戒面前。她比八戒矮一個頭,但那氣勢壓得八戒腿肚子又想轉筋。
她伸出手,不是對八戒,而是對那女官。
女官立刻將冊子和筆遞上。
女王拿著筆,在“擔保人”那一欄,唰唰寫下幾個字。筆鋒凌厲,幾乎要戳破紙背。
寫完,她把冊子拍回女官懷里。
“帶他去驛館?!彼曇袈牪怀銮榫w,“最破那間?!?/p>
說完,再不看八戒一眼,轉身就走。
女官低頭看冊子。
擔保人那欄,龍飛鳳舞兩個字:
——孤。
后面還跟著一行小字注釋:
“此豬暫有用,不死即可?!?/p>
(那碗水端到八戒面前,清亮亮,晃悠悠)
八戒喉嚨干得冒煙,咂咂嘴:“謝了啊!”接過來仰脖子就要灌。
“等等!”女王聲音劈過來。
八戒嚇一哆嗦,碗里的水灑出來點,淋在他光溜溜的肚皮上,涼得他一激靈。
“這水,”女王不知何時走到他旁邊,指尖敲了敲碗邊,“是子母河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