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些涂著厚厚脂粉的面孔拉扯成怪異的模樣，觥籌交錯間，

無數(shù)雙眼睛的余光都若有若無地瞟向上首。劉禪端坐其位，

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金樽冰涼的棱口。他穿著魏國賞賜的華服，錦緞精細(xì)光鮮，

袖口繡著繁復(fù)的吉祥紋樣，卻總讓他覺得里面像是藏了無數(shù)只冰冷的小蟲，一刻不停地爬著，

磨蹭著皮膚。下首兩側(cè)，侍立著許多陌生的太監(jiān)宮女，面容恭謹(jǐn)而僵硬，

眼神空洞得像河底的鵝卵石。這是全新的牢籠，雖涂著金粉，卻比漢中的山風(fēng)還要凍人。

舊日蜀宮中那些帶著蜀郡口音的熟悉面孔，那些他即使叫不出名字也覺親近的身影，

早已被這片陌生吞噬殆盡?！赴矘饭挂粋€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殷勤響起，

打破了沉悶的僵局，是司隸校尉鐘會，臉上堆著與那銳利眼角毫不相稱的笑意，「今日盛宴，

皆為安樂公洗塵。不知……洛都風(fēng)物，可稍解公之憂悶？」問題一出，

殿堂里的空氣似乎更加凝滯，連那膩人的樂曲也放低了聲音。所有目光，

瞬間變得滾燙而鋒利，灼灼地釘在他身上。劉禪感到自己的背脊微微繃緊，

一股寒氣沿著后頸蔓延開。他抬起頭，

努力地在場中搜尋著那一抹最令他安心的人影——他隨身的黃皓低眉順眼地侍立在遠(yuǎn)處角落，

接收到主人的目光，飛快地、幅度極小地?fù)u了一下頭?！负谩?！」劉禪咧開嘴，

短促地笑了一聲，喉結(jié)上下滑動了一下，仿佛吞咽下了滿口的沙礫，「此間…甚樂！樂！」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分量還不夠，用力揮了揮袍袖，像是要驅(qū)散那股無形的重壓，「不思蜀！

不思蜀矣！」「好！」對面主位傳來一個沉穩(wěn)寬厚的聲音，如同巨石投入死水，

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是晉公司馬昭。他撫掌而笑，深邃眼眸中的審視，

在這一刻終于如薄冰般化開，流露出幾分似乎真誠的嘉許，「安樂公達(dá)觀知命，

真乃雅量高致！」殿堂瞬間活了過來。方才凝固的空氣「轟」的一聲消融，

重新灌滿了熱烈的贊譽(yù)、奉承和阿諛。仿佛他這六個字是一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