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五”字,如同淬了劇毒的冰錐,狠狠扎進蘇皖的耳膜,直透腦髓,凍結(jié)了她的血液。極致的恐懼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連尖叫都發(fā)不出聲,只能眼睜睜看著窗外那張慘白平滑的無臉孔,如同被戳破的幻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濃稠的墨色里。
窗外,只剩下死寂和吞噬一切的黑暗。
但那聲倒數(shù),絕不是幻覺!它是催命的喪鐘,是懸在頭頂、即將落下的鍘刀!
“呃……嗬……” 蘇曉喉嚨里發(fā)出瀕死的抽氣聲,在蘇皖僵住的瞬間驟然拔高!她小小的身體猛地從薄毯里彈起,像一條離水的魚,又重重砸回冰冷的木板,四肢劇烈地抽搐、繃直,眼珠向上翻起,露出大片駭人的眼白。肋骨處那青黑色的棺印,如同燒紅的烙鐵,在昏暗的光線下爆發(fā)出刺目的幽光!內(nèi)部的生辰八字瘋狂扭動,仿佛要破皮而出!
“曉曉?。?!” 蘇皖被妹妹的慘狀刺得魂魄歸位,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她連滾爬爬地撲到床邊,雙手死死按住蘇曉抽搐的身體,那力量大得幾乎要將妹妹按進床板里?!皳巫?!曉曉你撐住!姐在這兒!姐在這兒!”
然而蘇曉的抽搐毫無減弱,喉嚨里的抽氣聲越來越弱,臉色由慘白迅速轉(zhuǎn)為駭人的青紫,小小的胸膛劇烈起伏,卻吸不進一絲空氣!那棺印的幽光,正貪婪地吞噬著她的生命力!
“四……” 一個冰冷、僵硬、毫無起伏的聲音,如同從房間四壁的磚縫里滲出,再次清晰地響起!這一次,聲音的來源飄忽不定,仿佛無處不在!
蘇皖的心臟像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她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驚恐地掃視著空蕩冰冷的房間——墻角堆疊的陰影、剝落墻皮下露出的深色磚塊、天花板上晃動的燈泡投下的光斑……每一個角落都仿佛潛藏著那張無臉孔,隨時會發(fā)出下一個數(shù)字!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借來的十年陽壽,像一層薄冰,在“會長”的力量面前瞬間碎裂!這倒計時,根本不是給她時間的寬限,而是宣告蘇曉生命終結(jié)的倒計時!是兇宅主人對祭品收取“利息”的殘酷儀式!
“三……” 冰冷的計數(shù)聲再次響起,比剛才更近!仿佛就在蘇皖的腦后!
蘇皖的神經(jīng)徹底崩斷了!求生的本能和對妹妹的守護欲壓倒了恐懼,化作一股近乎瘋狂的蠻力!她看到了!看到了被她剛才情急之下丟在地上的那根祖?zhèn)黠L水鞭!烏沉沉的鞭身,在昏黃的光線下,像一條蟄伏的毒蛇。
沒有時間思考!沒有時間猶豫!
“滾開?。 ?蘇皖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腔的咆哮,如同被逼入絕境的母獸。她松開按住蘇曉的手,,妹妹的身體已經(jīng)抽搐得微弱下去,猛地撲向地上的風水鞭!粗糙冰冷、帶著淡淡藥味和木頭腥氣的鞭柄入手,一股奇異的、沉甸甸的冰涼感順著掌心蔓延,竟讓她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獲得了一絲短暫的、冰冷的清明。
她不知道這鞭子對那無形的東西有沒有用,她只知道,再不做點什么,妹妹立刻就要死在她面前!
“二……” 冰冷的計數(shù)如同死神的宣判,近在咫尺!蘇皖甚至感覺到一股陰冷的、帶著腐朽氣息的風拂過她的后頸!
“啊啊啊——?。 ?蘇皖爆發(fā)出全部的力氣和恨意,遵循著血脈里最原始的沖動,根本不去看目標在哪里,雙手掄起那根沉重的風水鞭,朝著身后——那陰風襲來、計數(shù)聲最清晰的方向——用盡全身的力氣,帶著同歸于盡的決絕,狠狠地抽了過去!
“嗚——啪!??!”
鞭影破空,帶起凄厲的尖嘯!烏黑的鞭身沒有抽中任何實體,卻在空氣中爆發(fā)出一種極其詭異的聲響!
“嗤啦——?。?!”
如同燒紅的烙鐵猛地浸入冰水!又像滾油潑在了雪地上!刺耳的聲音伴隨著一股焦糊混合著濃烈霉爛腐朽的惡臭瞬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呃啊——!?。 ?一聲非人的、充滿了痛苦和暴怒的尖嘯驟然炸響!那聲音扭曲變形,仿佛來自九幽地獄,震得蘇皖耳膜生疼,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劇烈震蕩起來!
墻角那片最濃重的陰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潭,瘋狂地扭曲、波動、沸騰!顏色急劇變淡,仿佛被這一鞭子硬生生抽散了形體!那無處不在的陰冷氣息瞬間退潮般縮回!
倒計時的聲音,戛然而止!
“砰!” 一個東西從那片劇烈波動的陰影中跌落出來,砸在冰冷的地磚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蘇皖劇烈地喘息著,握著鞭子的手抖得如同風中落葉,虎口被震裂,鮮血順著鞭柄流淌下來,滲入烏黑的鞭身。她顧不上看掉出來的是什么,第一時間撲向蘇曉。
奇跡發(fā)生了!
蘇曉那駭人的青紫色正迅速褪去,劇烈的抽搐完全停止,雖然依舊昏迷不醒,呼吸微弱,但胸膛已經(jīng)有了規(guī)律的起伏!肋骨處那灼熱發(fā)亮的青黑色棺印,光芒也黯淡下去,恢復了之前那種內(nèi)斂幽暗的狀態(tài),內(nèi)部的生辰八字也不再扭動。
那致命的一鞭,竟然真的打斷了可怕的索命倒計時!暫時保住了蘇曉的命!
蘇皖虛脫般癱坐在妹妹身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破胸腔。她這才有余力,顫抖著看向地上那個從陰影里掉出來的東西。
不是書,也不是什么法器。
那是一塊……巴掌大小、邊緣不規(guī)則的……瓦片?
瓦片是深灰色的,質(zhì)地粗糙,沾滿了陳年的污垢和濕漉漉的、散發(fā)著濃烈霉爛腥氣的黑色苔蘚。它靜靜地躺在那里,看起來毫不起眼,像從某個廢棄老屋房頂?shù)粝聛淼睦?/p>
但蘇皖的心猛地一跳。她認得這種瓦片的樣式!非常老舊,和她小時候在老城區(qū)見過的那些早已拆除的、南洋風格老建筑的屋頂瓦片一模一樣!而且,這瓦片上濕漉漉的苔蘚和那股濃烈的霉爛水腥氣……讓她瞬間聯(lián)想到公館地下那些廢棄的、據(jù)說連通著廢棄下水道系統(tǒng)的管道!
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火石般閃過:剛才那被鞭子抽中的“東西”,被擊傷后,其載體掉落了?這片瓦……指向了它的來處?或者說,指向了這公館某個更隱蔽、更核心的區(qū)域?
就在這時,昏迷中的蘇曉突然發(fā)出一聲極其微弱、卻充滿了無邊痛苦的呻吟:“……冷……好冷……地底下……水……有東西……在叫我……”
地底下?水?
蘇皖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塊濕漉漉的舊瓦片上。妹妹在昏迷中無意識的囈語,與這塊瓦片傳遞的信息,詭異地重合了!
這絕不是巧合!
公館的地下有東西!而且那東西,很可能與妹妹身上的“活人棺”詛咒,與那個倒計時的“會長”,有著最直接的聯(lián)系!妹妹的痛苦感知,或許就是指向解藥的線索!
“解藥……” 蘇皖喃喃自語,眼中燃起一絲近乎瘋狂的光芒。梅姨是誰?她暫時不知道。但妹妹的痛苦指向地底,這塊瓦片也指向地底!那里,一定有能救妹妹的東西!也許是壓制詛咒的根源,也許是……真正的解藥!
求生的本能和對妹妹的守護欲壓倒了一切恐懼。蘇皖掙扎著站起身,撿起那塊冰冷濕滑、散發(fā)著濃烈霉爛腥氣的舊瓦片,緊緊攥在手心。那觸感讓她胃里一陣翻騰,卻更像握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看了一眼依舊昏迷但呼吸平穩(wěn)的妹妹,又看了一眼那根染血的祖?zhèn)黠L水鞭。鞭子剛才展現(xiàn)的力量給了她一絲微弱的底氣。她將鞭子緊緊纏在腰上,冰冷的鞭柄貼著皮膚,帶來一絲刺痛和清醒。
不能再等了!下一次倒計時隨時可能開始!她必須主動出擊,去那瓦片指引的、公館最陰森的地底!
蘇皖深吸一口滿是霉味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氣,目光投向客廳那扇通向公館深處黑暗走廊的門。她不知道門后是什么,但她知道,妹妹的生機,或許就在那片黑暗的最深處。
她拉開門,一股更濃重、更陰冷的腐朽氣息撲面而來。走廊深邃,兩側(cè)墻壁在昏暗中影影綽綽,仿佛蟄伏著無數(shù)怪物。她攥緊手中的瓦片,感受著那刺骨的濕冷和腥氣,一步步踏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
腳下的地板發(fā)出空洞的回響,仿佛下面是空的??諝庠絹碓匠睗?,墻壁上開始出現(xiàn)大片大片的霉斑和水漬。那股瓦片上的霉爛水腥氣,在這里變得濃烈刺鼻。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拐了幾個彎。公館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比她想象中更復雜、更龐大,像一個巨大的石頭迷宮。終于,在走廊的盡頭,她看到了一扇低矮的、幾乎被厚厚的銹跡和藤蔓狀霉斑覆蓋的鐵門。鐵門下方,有水流過的痕跡,地面濕漉漉的。
門上沒有鎖,只有一個銹死的插銷。蘇皖用盡力氣才將它拔開,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