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車”干凈明亮的笑容,手中飽滿的種子,與沙地上那轉瞬即逝、卻冰冷刺骨的幽藍符文,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對比。葉楚雯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根源!**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纏繞上她的心臟。木陸車跨越無數輪回追尋的災禍源頭,難道就埋藏在這個少年對“更好”的執(zhí)著追求之中?他篩選種子、改良畜群的行為,這本應是文明進步的曙光,卻在此刻散發(fā)著毀滅的預兆?
手腕上的青銅手環(huán)持續(xù)散發(fā)著微熱,仿佛在無聲地印證著她的恐懼。這手環(huán)是她從現代帶過來的遺物,據說是早年樓蘭探險隊發(fā)現的零散文物,上面的幾何紋飾模糊不清,從未引起過重視。此刻,它卻成了感應時空異常的探測器!
“車”對葉楚雯瞬間煞白的臉色和僵硬的反應感到困惑。他關切地向前一步:“葉…楚雯?你…不舒服?” 他放下手中的種子,想去扶她。
就在他靠近的瞬間!
“哞——?。。 ?/p>
一聲凄厲到不似羊叫的慘嚎猛然從不遠處的羊群中炸響!聲音里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一種…非生物的扭曲感!
葉楚雯和“車”同時駭然轉頭!
只見剛才被“車”阻止啃食那種“毒草”的幾只羊中,體型最大的那只公羊,此刻正瘋狂地在地上翻滾、抽搐!它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生著恐怖的變化——原本柔順的羊毛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拉扯,變得粗硬如鋼針,根根倒豎!它的骨骼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體型在痛苦中膨脹、扭曲!最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是它的頭部,原本溫順的羊角瘋狂生長、扭曲變形,閃爍著一種金屬般冰冷的光澤,而它的眼睛,則變成了兩團燃燒的、混亂的幽藍色火焰!
這根本不是羊!這是一頭從噩夢中爬出來的怪物!
“阿大!” “車”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呼,那是他最看好、最強壯的頭羊!他下意識地就要沖過去,卻被葉楚雯猛地一把死死拽??!
“別過去!” 葉楚雯用盡全身力氣大喊,聲音因恐懼而變調。她手腕上的青銅手環(huán)溫度急劇升高,幾乎燙傷皮膚!同時,她清晰地看到,在那變異頭羊瘋狂翻滾的沙地上,無數細小的幽藍色符文如同活物般浮現、明滅、瘋狂閃爍!正是“源初之印”的碎片符文!它們在吸收、在催化、在扭曲這頭羊的生命形態(tài)!
“放開我!阿大!” “車”雙目赤紅,拼命掙扎。他對那頭羊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期望,此刻目睹它遭受如此劇變,心痛如絞。
“危險!你看它的眼睛!那不是阿大了!” 葉楚雯死死抱住少年單薄卻充滿蠻力的身體,指向那燃燒著混亂藍焰的羊眼。
就在這時,那頭變異頭羊似乎完成了初步的“轉化”。它停止了翻滾,猛地站了起來!它龐大的身軀幾乎比之前大了一倍,扭曲的金屬犄角低垂,燃燒著混亂藍焰的眼睛死死鎖定了葉楚雯和“車”!一股暴虐、混亂、帶著強烈時空擾動的氣息撲面而來!它前蹄刨地,鼻孔噴出帶著藍色火星的氣息,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如同空間撕裂般的咆哮!
它要攻擊了!
葉楚雯魂飛魄散!她猛地將“車”撲倒在地,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他,同時絕望地閉上眼睛!在這原始的河谷,面對這種超自然的扭曲怪物,她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吼——!”
怪物羊發(fā)動了沖鋒!沉重的蹄聲撼動地面,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
千鈞一發(fā)之際!
“咻——!”
一道尖銳的破空聲撕裂空氣!
一支尾部綁著彩色羽毛、打磨得異常鋒利的骨矛,如同閃電般從側面射來,精準無比地貫入了怪物羊燃燒著藍焰的左眼!
“噗嗤!” 一聲悶響!混亂的藍焰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劇烈波動、逸散!
“嗷——!” 怪物羊發(fā)出更加凄厲、更加憤怒的痛吼,沖鋒的勢頭猛地一滯!
葉楚雯驚愕地抬頭望去。
只見河岸邊一塊巨大的巖石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老者!他身材高大,雖顯瘦削卻異常挺拔,披著一件用不知名鳥羽和獸皮縫制的長袍,頭上戴著插滿各色羽毛和奇異骨飾的頭冠。他面容蒼老,皺紋深刻如同刀刻斧鑿,但那雙眼睛卻異常銳利、深邃,仿佛蘊含著星辰的軌跡和歲月的滄桑。此刻,他手中正握著另一支骨矛,矛尖對準了發(fā)狂的怪物羊,手臂穩(wěn)如磐石。
“大祭司!” 少年“車”驚喜地叫出聲,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和無比的敬畏。
老者——部落的大祭司——并未回應“車”。他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刃,瞬間掃過地上糾纏的葉楚雯和少年,掃過那幾粒散落的種子,最后死死鎖定在葉楚雯手腕上那枚正在發(fā)熱、微微發(fā)出暗淡青銅光芒的手環(huán)上!
他那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情緒波動——是極度的震驚和…一種近乎絕望的恐懼!
“災星!異域之禍!” 大祭司用古老而沙啞、卻充滿威嚴的語調,清晰地吐出幾個詞。他的目光如同冰錐,死死釘在葉楚雯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和殺意!
葉楚雯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聽懂了那話語中的情緒。在這個原始部落的大祭司眼中,她這個帶著“神物”(指南針)、穿著奇裝異服、手腕戴著引發(fā)災禍青銅環(huán)的“異域之人”,就是帶來這恐怖變異的罪魁禍首!
“不!不是她!大祭司!是阿大吃了不該吃的草!” 少年“車”掙扎著爬起來,焦急地擋在葉楚雯身前,試圖解釋。他對葉楚雯有天然的好感,更親眼看到了變異發(fā)生前的情況。
“住口!車!” 大祭司厲聲呵斥,聲音如同雷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你還不明白嗎?!是她身上的‘不祥之物’,引動了‘虛空之影’的注視!是她驚擾了守護的沉眠!” 他指向葉楚雯手腕的青銅環(huán),又指向沙地上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幽藍符文碎片,“看!‘源’的碎片在躁動!它們在…畏懼她?還是…在呼應她?!”
大祭司的話語如同重錘,狠狠砸在葉楚雯心上?!疤摽罩啊保俊笆刈o的沉眠”?“源”的碎片?這些詞匯,與她在古老祭壇壁畫上看到的恐怖漩渦陰影、以及木陸車口中的“源初之印”,瞬間產生了驚人的聯系!這個原始部落的大祭司,竟然知曉時空裂隙和印記的秘密?!而且,他似乎將手環(huán)視作災禍的源頭!
就在這時,那頭被骨矛刺瞎一只眼的怪物羊徹底狂暴了!它甩著頭,將刺入眼窩的骨矛甩飛,僅剩的那只燃燒著混亂藍焰的眼睛死死鎖定大祭司!它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放棄了近在咫尺的葉楚雯和“車”,裹挾著狂暴的時空亂流,如同失控的攻城錘,狠狠撞向巖石上的大祭司!
“大祭司小心!” “車”失聲驚呼。
大祭司面對沖撞,眼神沒有絲毫慌亂,反而變得更加銳利和肅穆。他口中飛快地念誦起古老而晦澀的咒文,音節(jié)短促有力,帶著奇異的韻律。同時,他雙手快速結出幾個復雜的手印。
隨著他的吟誦和結印,空氣中彌漫的時空能量似乎受到了某種引導!沙地上那些閃爍的幽藍符文碎片猛地亮起!它們不再散亂,而是如同被無形的絲線串聯,瞬間在大祭司身前勾勒出一個簡陋卻異常穩(wěn)固的三角屏障!屏障散發(fā)著淡淡的、如同水波般的幽藍光澤!
“轟——?。?!”
怪物羊狠狠撞在符文屏障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聲沉悶的能量沖擊波擴散開來!符文屏障劇烈閃爍,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碎裂,卻頑強地擋住了這致命的一撞!怪物羊被巨大的反作用力彈得踉蹌后退,犄角上閃爍的金屬光澤都黯淡了幾分。
大祭司的臉色也瞬間蒼白,顯然維持這個屏障對他的消耗極大。
“車!帶她走!離開這里!越遠越好!” 大祭司一邊勉力維持屏障,抵擋著怪物羊瘋狂的后續(xù)撞擊,一邊朝著“車”厲聲吼道,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看好她!絕不能再讓她靠近‘源’的沉睡之地!也絕不能再讓她觸碰任何試圖‘改變’的種子!否則…大災將至!整個河谷都將被‘虛空之影’吞噬!”
他的話語如同最后的預言,充滿了悲壯和警告。
少年“車”看著大祭司獨自抵擋著恐怖的怪物,又看看身邊臉色慘白、手腕上青銅環(huán)光芒閃爍的葉楚雯,眼中充滿了痛苦、掙扎和迷茫。大祭司的威嚴和預言不容置疑,但葉楚雯給他的感覺…又并非純粹的災禍。
“走!” 大祭司再次怒吼,嘴角已溢出一絲鮮血,屏障的光芒劇烈搖曳!
“車”猛地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不再猶豫,一把抓住葉楚雯的手腕(避開了那發(fā)燙的青銅環(huán)),聲音急促而堅定:“跟我來!快!”
他拉著葉楚雯,不再看身后慘烈的戰(zhàn)斗和痛苦的羊群,轉身就朝著河谷上游、遠離部落聚落的方向,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葉楚雯被他拉著踉蹌奔跑,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和身后傳來的怪物咆哮、能量碰撞的悶響。她回頭望去,只見大祭司的身影在符文屏障后顯得越發(fā)渺小,而那怪物羊的攻擊越發(fā)瘋狂。更讓她心膽俱裂的是,在怪物羊瘋狂撞擊符文屏障的沙地上,一個更加巨大、更加深邃的幽藍色符文正在緩緩成型,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吸力,仿佛要將周圍的光線和空間都拉扯進去!
新的時空裂隙,正在被這場戰(zhàn)斗催化、孕育!
“車”拉著她拼命奔跑,稚嫩的臉上滿是汗水和泥土,眼神卻異常堅定。他遵從了大祭司的命令,帶走了葉楚雯這個“災星”,卻也同時,將她帶離了那個即將爆發(fā)的、更恐怖的漩渦。
葉楚雯的心如同被撕裂。她手腕上的青銅環(huán)依舊滾燙,仿佛一個灼熱的烙印,標記著她“災星”的身份。大祭司的警告在耳邊回響:“絕不能再觸碰任何試圖‘改變’的種子!”
她看著前方拉著她奔跑的少年“車”的背影,那單薄卻倔強的身影,正是推動“改變”、點燃文明火種的源頭。而這份“改變”,卻被視為引來“虛空之影”的災禍之始!
她究竟該怎么做?扼殺這文明的火種,阻止“改變”,或許能避免未來的時空裂隙?還是…眼睜睜看著少年“車”走向那條注定引來災禍的創(chuàng)造之路?
腳下的土地堅實而充滿生機,遠處山巒青翠。這片被大祭司稱為“源”的沉睡之地的河谷綠洲,既是文明的搖籃,也仿佛是毀滅的溫床。而她,這個來自未來的“災星”,被卷入了一場關于“伊始”與“終結”的、殘酷的宿命抉擇之中。前路茫茫,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刀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