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這種情況,哪兒有資格跟陳總,在同一張桌上,談?wù)撎煜掠⑿???/p>
趙懷安舉杯,笑道:“李總,托您的福,感謝。”
他淡然地把杯中黃酒一飲而盡,接著把茶杯里的青梅,用筷子夾起,放到岑穎欣的盤子里。
餐桌上這一舉動,瞬間引起一眾富商老板的大笑。
“趙總,你是蜀城那邊的吧?看你是個耙耳朵哦?!?/p>
李曉樺也跟著搖了搖頭,“心思在女人身上的男人,成不了大事,可惜啊。”
“只有事業(yè)才是男人的根本,沒有事業(yè)的男人,無疑是被抽掉了脊梁和筋骨?!?/p>
看到全桌人都在貶低自己老公,岑穎欣有些心疼的看向趙懷安。
趙懷安默默的聽著,情緒并沒有起太大的波動。
他淡然說道:“不怕大家笑話,給大家講兩個故事吧?!?/p>
“哦?故事?我喜歡聽故事?!崩顣詷宸畔戮票?,桌上眾人都作傾聽狀。
趙懷安左手撐在餐桌上,扶著額頭,封存在記憶深處的影像,至今歷歷在目。
這第一個故事,叫“偷心的女賊”。
我跟穎欣認(rèn)識,是在十多年前,那時候他們家是最后一批下鄉(xiāng)的知青,我跟她做過三年的初中同桌。
那時候,我家因為父親開洗衣粉廠失敗,欠了親戚朋友很多錢。
他為了還賬,代理了周圍十個村的會計,所有的賬目都是用算盤打出來的,經(jīng)常通宵通宵的熬夜,終于,在我上初二那年,得了腦溢血,突然就走了,我永遠(yuǎn)記得他臨死前躺在家里廚房的單人床上,從兜里掏了五十塊錢出來,那是我的學(xué)費。
我媽把這五十塊錢縫在衣服里面的口袋,結(jié)果,因為那天太陽很大,我把衣服脫了,放在抽屜里。
結(jié)果吃完午飯回來,錢丟了。
我當(dāng)時告訴老師,結(jié)果剛好就那么合適,另外一個女生也把學(xué)費丟了。
老師當(dāng)時分析了兩種可能,一種是錢真的丟了,另外一種是賊喊捉賊。
因為我家里的情況在鎮(zhèn)子上都傳開了,所以,班上所有同學(xué)都覺得是我偷了那個女生的錢。
無論我怎么去解釋,都沒用。
我哭了,但是也沒用,因為那時候我成績很差。
只有岑穎欣同學(xué)站出來,幫我說話,我印象真的特別特別深刻,那個畫面,我能記得一輩子。
她吼著說,“趙懷安不是那樣的人!”
平時她都不怎么跟同學(xué)說話,可是那種時刻,她似乎看到了我的心痛和委屈,勇敢的站了出來。
說到這里,一行眼淚靜靜的從趙懷安眼眶流下,桌上的眾人都沉默了。
他笑著繼續(xù)講。
那天晚上,她鬼鬼祟祟的把我約到大花壇后面,那花壇里種著棵松樹,她躲在樹蔭里,從兜里拿出50塊錢,塞到我手里,然后就跑開了。
我們兩家分的平房在同一層。
晚上,我聽見樓道里的哭聲,還有她父母的打罵聲,那時候我想站出去,但是出去事情就會暴露,那時候家里拿不出來錢,我只能蒙在被子里哭。
第二天,她梳著兩個羊角辮,眼睛腫腫的,又來門口叫我上學(xué)。
“都怪你,趙懷安,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讓別人把錢給你偷了?”
當(dāng)時,老婆咬了我手背一口,咬的時候還不敢用力,一對大眼睛盯著我,看我反應(yīng)。
“你咬吧!我不怕痛!我已經(jīng)沒有痛覺了!”趙懷安哭著說。
三年后,她們?nèi)一亓顺抢?,我?dāng)時在三蹦子后面追了好遠(yuǎn)的路,我說:“岑穎欣!我一定會還你五十塊錢的!我一定會還你五十塊錢的!”
后來,上高中的時候,她有給我寫過信,問我的學(xué)習(xí)情況,還說她的志愿,是考震大。
當(dāng)我收到信的時候,已經(jīng)是鎮(zhèn)上高中的第一名,很多題都是我給老師講的。
我發(fā)誓一定要考上震大,但鎮(zhèn)上的教育資源,確實不如城里,那天晚上,我跟我媽說了。
我媽媽托關(guān)系,讓我寄宿在遠(yuǎn)房親戚家,我成了那個學(xué)校的第一,后來又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上了震大。
又以GPA最高,從震大畢業(yè),一路保研。
當(dāng)我過五關(guān)斬六將,以為自己終于要逆天改命的時候,留校名額被關(guān)系戶搶了。
三年,我渾渾噩噩過了三年,老婆公司又遇到攜款跑路的甲方,負(fù)債三千萬。
“好了,接下來就是負(fù)心漢的故事了?!?/p>
按理說,因為小時候那50塊錢的事,我應(yīng)該承擔(dān)起丈夫的責(zé)任,陪穎欣共渡難關(guān),但我的心力已經(jīng)不足以支撐我承載這件事了。
工資1500,負(fù)債三千萬。
這不是簡單的一句口頭答應(yīng),就可以解決的。
債務(wù)落實到日常生活中,舉一個形象點的例子,就好比是,每天搬磚1000塊,已經(jīng)是人的極限,但是突然通知你,明天要搬十萬塊磚。
就算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
所以前段時間,我在內(nèi)心丑陋的人性下,崩潰了,跟老婆提了離婚。
“離婚?”李曉樺看到兩人先前的狀態(tài),疑惑道:“你這也不像要鬧離婚的狀態(tài)?。俊?/p>
這時,岑穎欣也十分疑惑地看向趙懷安。
這幾天,他的變化,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人!
“我挨了姐夫一悶棍,重生了。”
李曉樺問:“我就好奇了,你說你重生了,人真的會有突然頓悟的那一刻嗎?”
“有,重生是事實,我相信穎欣也感覺到了?!壁w懷安看向一旁的岑穎欣道:“不知道為什么?我一覺睡醒,好像先前那個廢物的自己,死掉了?!?/p>
“趙總,不會在夢里被你殺掉了吧?”見現(xiàn)場的氛圍有些沉重,一個浙商老板活躍氣氛道。
“或許吧?!壁w懷安說:“今天可能說的有點多了?!?/p>
他開玩笑道:“就像星爺在《大話西游》里,至尊寶的畫外音,戴上金箍我沒法愛你,不戴金箍我沒法救你。”
“等我重生后,才發(fā)現(xiàn),先前壓在自己身上的大山,竟然輕如鴻毛。”
“但當(dāng)時,那座山,他就是有萬斤重!”
所有人都覺得,趙懷安的重生,是人生某個時段的突然頓悟。
飯桌上,沒一個老板相信,他是從2025年,穿越回去的。
穿越到這個遍地都是風(fēng)口,卻滿是遺憾,甚至成為了一生遺憾的,
一九九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