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和李銳呆滯的目光,像兩道探照燈,直直釘在傅知宴身上。
傅知宴清了清嗓子,剛從網(wǎng)上學(xué)來的那點皮毛立刻派上了用場。
他捏著嗓子,聲音刻意拔高,帶著一股他自己聽了都起雞皮疙瘩的嗲氣。
“你倆躲什么?”
尾音還輕輕上揚,拖曳出令人牙酸的波浪線。
“我美嗎?”
說完,他還努力擠出一個自以為嫵媚的wink。
左眼眨得有些僵硬,眼皮抽動了兩下。
張浩嘴里叼著的薯片“啪嗒”一聲掉在了地面上。
李銳手里的手機直接從床的邊緣滑落,砸在地上發(fā)出悶響。
兩人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徹底石化在原地。
看著這立竿見影的效果,傅知宴心里那點惡作劇得逞的得意勁兒冒了出來。
他滿意地掏出手機,點開相冊,把今天在妝造館拍的那些“得意之作”一股腦兒發(fā)給了孫念雪。
宿舍的燈光有些昏暗,映著他屏幕上那張張濃妝艷抹的臉。
他特意挑了幾張角度刁鉆,顯得自己格外“嬌媚”的。
時間在屏幕的敲擊聲和張浩李銳時不時傳來的倒抽冷氣聲中慢慢流逝。
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也許更久一點。
傅知宴的手機屏幕終于亮了起來,伴隨著一聲清脆的提示音。
微信消息彈了出來。
孫念雪:【早安雅雅寶寶,這是什么呀】
后面還跟了個睡眼惺忪的貓咪表情包。
傅知宴看著那句“早安”,才反應(yīng)過來格拉斯哥那邊現(xiàn)在是中午(因為孫念雪每次起床都是中午12點左右)。
他唇角勾了勾,指尖在屏幕上輕快地敲擊。
傅知宴:【我女裝啊】
四個字,簡單直接,透著一股子坦然。
那邊沉默了幾秒。
孫念雪:【怎么沒有小裙子啊】
傅知宴幾乎能想象出她在那頭歪著腦袋,一臉好奇寶寶的模樣。
傅知宴:【攝影師下班了,沒地方拍全身】
他打完這行字,心里默默補充了一句:就算有,他也不敢真穿出去。
孫念雪:【你真穿小裙子啊?】
語氣里帶著點難以置信,還有一絲掩飾不住的興奮。
傅知宴心里輕輕嘆了口氣,胃部那點熟悉的隱痛似乎又開始蠢蠢欲動。
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隨意。
傅知宴:【那不然呢,姐姐想看肯定安排呀】
孫念雪:【我就是有點好奇啦】
她發(fā)了個吐舌頭的表情。
傅知宴盯著那個表情,感覺自己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他換了個話題,免得自己真的要去研究什么小裙子。
手機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神色有些復(fù)雜。
又過了一會兒,孫念雪那邊似乎也從最初的震驚中緩過神來。
她大概是仔細端詳了那些照片。
孫念雪:【今天化的妝嗎?】
傅知宴:【嗯】
孫念雪:【化的好好看】
傅知宴看著這句夸獎,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就在他準備回復(fù)的時候,孫念雪的下一條消息緊跟著彈了出來。
孫念雪:【寶寶,還玉玉嗎?】
孫念雪:【你這么小應(yīng)該開開心心的,是壓力大嗎?】
傅知宴看到這條消息,指尖懸在鍵盤上方,遲遲沒有落下。
屏幕的光有些刺眼。
他眼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緒。
良久,他才緩緩打出幾個字。
傅知宴:【應(yīng)該吧】
心里卻是一片苦澀翻騰。
為什么會玉玉。
他怎么可能對她說實話。
難道要他明明白白地告訴她,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喜歡到想到我們之間那遙遠的距離和無法逾越的年齡差距,就害怕到喘不過氣,害怕到連自己都控制不住情緒嗎。
害怕因為那些該死的家庭原因。
害怕這一切最終會讓我們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所以才會抑郁嗎?
這些話,他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孫念雪似乎并沒有察覺到他復(fù)雜的心緒。
孫念雪:【反正你不開心就跟我說啊寶寶】
傅知宴看著屏幕上那行字,心里某個地方軟得一塌糊涂。
他回了一個抱著胡蘿卜啃得正香的小兔子表情包。
傅知宴:【嗯】
轉(zhuǎn)頭看到那倆玩意還跟個木頭人一樣站著。
“看夠了沒?”
他恢復(fù)了平時的聲線,帶著一絲戲謔。
張浩和李銳如同被按了重啟鍵,猛地回過神。
“臥槽!宴哥!你他媽…你他媽這是受什么刺激了?”
張浩捂著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李銳則繞著傅知宴走了兩圈,嘖嘖稱奇。
“宴哥,你這…這比我們學(xué)校藝術(shù)系的系花還帶勁啊?!?/p>
傅知宴白了他們一眼,懶得解釋。
洗漱間的燈光有些昏黃。
他對著鏡子,開始卸妝。
卸妝棉擦過皮膚,帶走一層層精致的色彩,露出他原本清雋的臉龐,只是臉色因為之前的發(fā)燒還帶著些許蒼白。
回到床上,他重新拿起手機。
在相冊里翻了又翻,精挑細選了一張燈光昏暗,角度顯得他臉部線條格外柔和,最像女生的照片發(fā)了過去。
這張照片里,他微微低著頭,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
孫念雪幾乎是秒回。
孫念雪:【你回學(xué)校都不卸妝嗎寶寶?】
傅知宴解釋了一下妝造館提前下班,自己又急著回學(xué)校的窘?jīng)r。
兩人又隨意聊了幾句。
最后,互道了晚安。
宿舍的燈已經(jīng)熄了。
窗外夜空繁星點點,稀疏的光芒透過窗簾縫隙灑進室內(nèi)。
傅知宴躺在床上,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個熟悉的微信頭像。
他心里那顆遙遠的星星,不知道究竟要等多久,才會真正劃過他的身邊,落進他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