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察一路跟著素練，誰知素練也僅僅只是去了長春宮的對面。根據她對紫禁城地圖的記憶來看，那應該就是啟祥宮。又聽見素練喊那個宮女叫“貞淑”。這名字聽上去一股泡菜味兒。
于是，明察便猜測，素練剛見的，應是嘉貴人的宮女。
明察飛身上了啟祥宮的宮墻，只見素練進了啟祥宮，由貞淑領著進了正殿內殿。嘉貴人并非一宮主位，按道理來說是住不得正殿的。也許是因為懷了孕、又或許是皇帝的寵幸，明察只能判斷這位嘉貴人定是有些姿色，籠絡住了帝王的喜歡。
本準備順著宮墻，繞到后頭爬上正殿的房頂，可繞到后面的圍房，她只見庭院中間跪著一個舉著燭臺的宮女。即使盛夏炎熱，跪在冰涼的地磚上，寒氣也會侵體，更何況空氣中已經彌漫著雨水將至的濕氣。
“娘娘不日便將生產，娘娘生產前，這圍房的庭院必得有光亮，免得娘娘突然發(fā)動，你們這些下人來不及點蠟燭亂了分寸。你今夜就在這兒守好了。”
借著格外明亮的月色，還有燭火的光芒，明察見一穿著二等宮女服制的宮女對著那跪在地上的可憐宮女說道。
“一滴蠟都不許滴到地上，別臟了啟祥宮的地磚。娘娘從前怎么罰你的，今日也是一樣的規(guī)矩。櫻兒，你聽清楚了嗎？”
“是，麗心姐姐。奴婢聽清了?！?/p>
明察在墻頭看著，只覺得這這麗心欺人太甚，看來這啟祥宮的嘉貴人也必定不是什么善茬。一時間，明察只覺得對在地磚上的櫻兒姑娘可憐得很。
明察是個孤兒。五歲的她被選入特工學校，是同一批孩子里最瘦弱的那一個。成長過程里，明察受過霸凌，也當過霸凌者，要想不受霸凌，必得有當霸凌者的能力。一味的順從和求饒，只會讓霸凌者覺得更加暢快。可現(xiàn)下不是結交這個小宮女的時機。
心中記著素練進了正殿，明察沒空再多看可憐的櫻兒姑娘，繞到偏殿，飛身，借著偏殿的房頂，上了正殿。她嘗試想挪開一塊磚，發(fā)現(xiàn)紫禁城的土木工程竟如此堅固，層層木結構架起、又用泥漿刷起來的房頂，甚是隔音。黃色琉璃瓦異常光滑。若不是她已換了夜行衣和防滑長靴，她怕是剛翻上去就得滑下來。
因著什么都聽不見，明察只得又翻下了房頂，貓在寢殿窗外的暗處。
別說，這紫禁城的土木做工精良雖說這窗子是紙糊的，可明察的耳朵竟然聽不到什么聲音。于是，明察掏出荷包里時常準備著的自制古代竊聽裝置1.0—銅制圓筒，放置在地，附身貼耳——
“素練，你一心為皇后娘娘。本宮吩咐你的事兒，也全都是為了皇后娘娘著想。之前本宮讓你攛掇貴妃給玫貴人和儀貴人下朱砂這事兒，是為難了你些。只是那阿箬的父親治水時掉入了洪水中，是他自己不中用。貴妃倒也沒有機會要挾阿箬，也還是本宮一番話，讓阿箬背了她那不中用的主子。你一直做的都很好，本宮很滿意。”
“嘉主兒，自潛邸起，您一直接濟奴婢，奴婢的額娘能活到今天，全仰仗貴人?；屎竽锬锕?jié)儉，奴婢也不能討要賞賜。只是您不知，太后今日召了葉赫那拉氏的兩位格格入宮。本以為是要進獻給皇上，結果太后自己留了明三，把明二派到了皇后身邊。
“奴婢不知太后心意，只是這明二，頗為強勢，一來就籠絡住了皇后的心意。今日皇后同明二說話，竟讓我等在殿外走遠些。奴婢分明聽見皇后哭了許久，可娘娘對那明二甚是籠絡，已吩咐奴婢們按照對待和碩格格的禮儀對待，還將明二安排到了東配殿?？膳居X得這明二甚是奇怪，怕對皇后娘娘不利，如此才來求貴人幫幫奴婢。
“對了，這明二還說，‘貴子’一稱屬無稽之談。說宮里所有的孩子都是皇后娘娘和皇上的孩子，沒有不尊貴的。嘉主兒，奴婢覺得這明二來者不善。且您不知，這明二姿容絕世?？膳c娘娘相比。但看娘娘的意思，沒提過為明二引薦皇上的事兒。奴婢只怕日后娘娘會漸漸疏遠奴婢，也談不上幫嘉主兒幫襯皇后娘娘了?！?/p>
“喲？與本宮相比？呵？敢稱本宮的孩子不是貴子？不過她也沒有說錯，本宮的孩子，也是皇后娘娘和皇上的孩子。自然尊貴。素練啊，你有心了?；屎竽锬锬沁?，本宮生產過后自會去會一會那明二格格。葉赫那拉氏，不知葉赫那拉氏還有誰在朝中?！?/p>
“您是遠道而來，自是不曾聽說過的。葉赫那拉氏祖上甚是光輝，是圣祖皇帝一朝納蘭明珠一脈。后來家中男兒皆是早逝，落寞了。光復也就是皇上登基前的事兒，先帝封了納蘭夫人為一品誥命，幾個格格為多羅格格。不過家中目前只有一個幼子，也就無人入朝為官，只是做起了生意。”
“所以啊，還是要兒子。女兒頂什么用，你說呢素練?！?/p>
“是，主兒，連皇后娘娘都說您這一胎定是個皇子呢！”
“那便承你吉言了。貞淑，將本宮母族進獻的高麗參封一盒給素練姑姑帶回去。”
“奴婢多謝嘉主兒！嘉主兒對奴婢有大恩。前兒個皇后娘娘想要籠絡王欽，本想將奴婢嫁給那閹人。奴婢知道是您勸了皇后娘娘說奴婢年紀大了，不如將年輕靚麗的蓮心嫁給他。誰知那閹人竟那樣折磨對食宮女。還敢服食阿肌蘇丸。
“蓮心后來說，王欽服了藥每日啃咬她、拿針扎她的身體每一寸、為補上身體缺失，就拿各種物件捅她……奴婢聽著都覺得毛骨悚然。嘉主兒對奴婢的大恩，奴婢無以為報！只盼著能為皇后娘娘和嘉主兒分憂?！?/p>
“你的心意本宮自是知道。蓮心貌美，留在皇后身邊，萬一哪天被皇上瞧上了，沒得分了皇后的恩寵。如此你也不必可憐她，這都是為了皇后娘娘。先回去吧。待本宮生下貴子，正式封嬪，少不了你的好處?！?/p>
聽著素練告退的聲音，明察趕緊收了聽筒，飛身上了西偏殿的房頂。瞧著素練從偏門出去了，明察才翻上了宮墻，余光又瞥見那叫櫻兒的小宮女仍舊捧著燭臺跪在那兒，甚是可憐。她搖了搖頭，想著明日再來看看。若這小宮女還被欺負，她便想個法子，將人要到長春宮去。
眼下，她還得先回去，將烏鴉放出去，證實一下今日聽到的驚天管飽大瓜。
素練糊涂，皇后的額娘也糊涂。糊涂管家娘送一個狗頭軍師陪皇后進宮。這富察氏是沒有人了嗎？
想著明察便回了她的東配殿，放了烏鴉，著家中探子去查證。
第二日便是中元，中元祭祀，皇后一早便去了坤寧宮主持祭祀典禮。因著明察剛入宮，容貌又太過打眼，青天白日在祭祀大典上露面，定會惹得滿宮議論，皇后便許了明察上午在長春宮里熟悉環(huán)境。
在宮里轉悠著，碰見向她請安的宮女，她都報以溫柔一笑，而后那些小宮女便腳步有些慌亂，紅暈爬上面頰，低頭走開。明察在長春宮里晃蕩了一圈，算是光明正大地熟悉了宮中的地形。
待到把長春宮整個兒轉了一遍，明察便回了她的東配殿，來到暖閣后窗邊上，從袖子里掏出一把短笛，吹奏了起來。
不一會兒悠揚的曲調，勾來了許多烏鴉飛至窗邊。明察停了笛聲，走至窗邊，從其中一只烏鴉的腳上取下了一個微小竹筒。
“謝謝你們，來吃些這個吧?！泵鞑鞂⒋斑叾鄬氶w里收著的一個小簸箕花生抽了出來，當到窗邊，烏鴉埋頭進去吃了些，很快又飛走了。
明察余光掃視四周，確認了沒有旁人在，如此才將竹筒扭開，抽出一張紙條。
閱讀完紙條上的文字，明察將紙條疊好，放回了竹筒里，又將竹筒收在了貼身的暗袋中。
消息證實了素練的母親確實需要高麗參吊著性命?；屎笠幌蚬?jié)儉，剛剛掌管六宮就下令裁減份例，連皇子的份例也要減半。明察屬實覺著有些頭疼，這皇后怎得如此愚蠢……當真是在家中學過如何管家的嗎？
于是，明察趁著上午，列出了一份大致的改良計劃——包括恢復嬪妃原有份例的三分之二……
午膳時分，皇后回了宮中，宣了明察一同用午膳。
素練面上不喜，還是比昨天更規(guī)矩地請了安。
皇后還未動筷子，宮女蓮心進了屋通傳，“娘娘，啟祥宮來人說，嘉貴人已經發(fā)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