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閣的雕花拔步床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我盯著帳頂繡的并蒂蓮，聽著窗外更鼓敲過三更。妝匣里的第七張人皮面具突然發(fā)燙，那是父親照著沈硯冰面容所制，耳后青斑的位置，此刻正與我自己的胎記隔著衣料相貼。
"吱呀 ——"雕花木門被推開時，我已披上素紗外裳，腕間平安鈴被塞進(jìn)袖底，只留銀鏈在月光下晃出半道弧光。沈硯冰帶著滿身沉水香進(jìn)來，腰間玉佩缺了半只翅膀，卻在經(jīng)過燭臺時，讓陰影在墻上投出完整的飛虎紋。
"畫皮師深夜不寐，可是怕了？" 他伸手撥亮燭芯，火苗竄起的瞬間，我看見他袖口內(nèi)側(cè)的蓮花紋上，新添了道血痕，像是被人用狼毫筆尖劃破的。
"將軍深夜造訪，可是怕民女偷了密室里的《芙蓉心經(jīng)》？" 我直視他眼底的紅血絲，那里藏著七年前朱砂巷的月光，"或是怕民女認(rèn)出，您袖口的蓮花紋，與淑妃娘娘的銀鐲內(nèi)側(cè)刻著同樣的筆鋒？"
沈硯冰的指尖驟然收緊，燭臺上的火苗劇烈搖晃。他忽然笑了，笑聲里帶著我熟悉的苦意："柳輕墨，柳承煜之女，淑妃親封的 ' 青蚨使 '，" 他逼近半步，沉水香里混著極淡的槐花香，"你以為換了粗眉糙衣，就能瞞過我？七年前在朱砂巷，你躲在暗格時，螺子黛碎瓶的聲音，我聽得比禁衛(wèi)軍的刀還清楚。"
我摸著袖中藏的狼毫筆，筆桿上的 "柳" 字硌著掌心。那是父親的遺物，筆鋒早已被沈硯冰的靴底碾碎，此刻卻被我用魚膠重新粘好："將軍既然知道我是誰，為何還要留我性命？是想借我柳家易容術(shù)，畫出淑妃娘娘的假死面容？"
他忽然怔住，目光落在我鬢邊散落的碎發(fā)上，那里沾著極淡的朱砂粉 —— 是我修復(fù)夫人面容時，故意混著青蚨蟲蛻磨成的毒粉。沈硯冰的指尖懸在我眉尾，停了很久，才輕輕劃過："你可知，新帝近日要重啟 ' 青蚨地宮 '？那里沉睡著當(dāng)年淑妃埋下的蟲王，而開啟地宮的鑰匙，正是你我腰間的半塊玉佩。"
我望著他掏出的蓮花飛虎令牌，兩半相合處刻著極小的 "卿硯" 二字，正是淑妃與他的名字。父親的《易容秘錄》里提過，青蚨地宮需皇族血脈與禁衛(wèi)軍令牌共同開啟，而我耳后的青斑，正是皇族雙生蚨紋的證明。
"所以你囚禁我，是想拿我當(dāng)鑰匙？" 我忽然冷笑，指尖劃過他虎口的月牙疤，那里還留著七年前砍殺父親時的血銹，"當(dāng)年你血洗柳家，砍斷我父親握筆的手，現(xiàn)在又想借我柳家的易容術(shù)，去開啟淑妃娘娘的地宮？"
沈硯冰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抓住我手腕的力道幾乎要捏碎骨頭："柳承煜臨死前告訴我，你耳后的青斑是雙生蚨紋，能感應(yīng)蟲王的心跳。" 他的聲音突然低沉，像是從齒間擠出來的，"卿卿她根本沒死，她就躲在地宮里，等著我用你的血，喚醒沉眠的蟲王！"
我望著他眼底翻涌的瘋狂，忽然想起密室里那幅未完成的仕女圖，畫中女子耳后青斑旁，有個極小的朱砂點 —— 與我胎記的位置分毫不差。原來他一直知道，我不僅是柳家遺孤，更是淑妃血脈的傳承者，是開啟地宮的最后一道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