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行人接近,李樹明與盧祥牽著那匹鞍上無人的戰(zhàn)馬迎上來。
二人在馬背上向盧方舟拱手施禮:“見過大人!”
盧方舟輕輕點頭,唇角帶著淡淡的微笑。
接著二人看向張曉峰,卻沒有行禮,反而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他。
像是憐憫,又像是譏諷。
張曉峰不祥的預(yù)感越發(fā)強烈,他也顧不得這兩個夜不收為何對他這般無禮。
努力吞了口唾沫開口,卻因為緊張,聲音顯得沙啞無比:
“你二人……為何在此?”
此時,盧方舟突然開口:
“張兄其實是想問,游毅去了何處吧?”
盧方舟的聲音輕飄飄落下,落在張曉峰耳中卻似雷霆萬鈞。
震得他渾身一抖。
轉(zhuǎn)頭,不可置信地望向盧方舟。
卻見對方?jīng)_李、盧二人抬手示意:
“讓張副百戶,見見他的好兄弟吧?!?/p>
李盧二人聞言下馬,盧祥走向空著的那匹馬,把馬背上一個麻袋卸下來。
李樹明卻突然來到張曉峰馬前,跨步上前,忽的伸手扣住張曉峰腰間束帶,猛力一拽!
毫無防備的張曉峰頓時從馬背上跌落。
后腰重重砸在地上,疼得眼前發(fā)黑,脊梁骨似要斷裂般劇痛。
他掙扎著坐起,指著李樹明破口大罵:
“混、混賬!你竟敢以下犯上……”
“不過是請張副百戶下馬,好好瞧瞧老朋友?!?/p>
李樹明拍拍手上的塵土,笑意森然。
與此同時,盧祥已將馬背上的麻袋拖到張曉峰腳邊,利落地扯開袋口。
“??!”
看到麻袋內(nèi)的東西,張曉峰發(fā)出一陣驚叫。
麻袋中是游毅。
只是此時的游毅,臉色慘白、雙眼凸出、脖頸處紫黑的勒痕觸目驚心。
已經(jīng)斷氣多時。
張曉峰嚇得連滾帶爬往后縮去。
臀部蹭到帶刺的野草也渾然不覺,喉嚨里發(fā)出破風(fēng)箱般的喘息:
“好膽!你等好大的膽子,擅自殺害同僚,你等可知罪!”
張曉峰色厲內(nèi)荏的嘶吼著,這一刻他感覺到強烈的死亡危機。
“哈哈哈!同僚?好一個勾連韃子謀害上司的同僚!”
張曉峰的嘶吼被盧方舟冷冷打斷。
他看向跟抖成一團(tuán)的張曉峰:
“這個叛徒死之前可是把什么都招了,所以本官才留了一個全尸!
張兄你是否要效仿?也好讓自己死的體面一些呢?”
隨后,盧方舟抽出游毅的口供,翻身下馬,走到張曉峰面前,展開給他看。
供詞在張曉峰眼前展開的瞬間,他臉上的血色驟然褪盡。
汗如雨下的臉孔扭曲片刻,忽然嘶聲吼道:
“盧大人!游毅這般行事我事前根本不知啊!
您若網(wǎng)開一面,我立刻讓族叔張知州調(diào)我回州城。
游毅的事我會忘記,今后還會保您仕途順?biāo)?,張知州更可做您靠?.....”
可見張曉峰也非草包,生死關(guān)頭能迅速拋出利益交換的說辭。
換作從前那位沉迷風(fēng)月的原主,或許真會在仕途誘惑前猶豫。
但此刻掌控肉身的是盧方舟,怎會被這般拙劣的言辭打動?
他忽而爆發(fā)出一陣大笑,笑聲中卻只有冷意:
“張兄這話可笑至極。你既敢買通游毅取我性命,如今又想干干凈凈回州城當(dāng)你的官?
天下間哪有這等便宜事,莫非你當(dāng)本官是任人揉捏的泥塑木偶?”
話音陡然一沉,他俯身逼近張曉峰慘白的面孔:
“再者說,誰說殺你的是本官?
不過是你張大人憂心堡內(nèi)屯田,親自出城勘察農(nóng)事時遭韃子游騎埋伏,不幸遇難殉國罷了。
張兄還能落一個好名聲?。 ?/p>
他忽然露出溫文爾雅的笑意:
“有這次殺敵的功勞,就算張知州懷疑想必奈何不了本官吧。
縱是張知州親臨,那時怕也得夸本官一句護(hù)土有功呢。
至于游毅,一個大頭兵,本官不提,他的死活有誰在乎?”
說完,他用眼示意李樹明、盧祥二人。
二人會意,一個搭弓一個抽出腰刀。
盧方舟還貼心的介紹:
“張兄請看,盧祥用的箭是韃子的狼牙箭,李樹明用的是韃子的彎刀。
連今天他們騎得馬都是此次繳獲韃子的,就算知州大人調(diào)查,也只能是韃子所為哇!”
張曉峰只覺眼前陣陣發(fā)黑,怔怔望著眼前的盧方舟,半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那個往日里只會和嬌妻美妾廝混、那個連軍籍冊都看不懂的草包百戶,此刻竟像是換了個人。
眼神犀利,言語間盡是讓人毛骨悚然的算計。
他忽然想起自己當(dāng)初央求族叔張知州安排差事時。
正是聽說盧方舟是個“連馬都騎不穩(wěn)的廢物“,才覺得這盧家莊堡是塊唾手可得的肥肉。
他本以為只要略施小計,就能把盧方舟除掉。
到時候借著堡主的職位,為幕后主子的走私行個方便,既能撈銀子又能攀高枝。
可萬萬沒想到,這個紈绔一直扮豬吃老虎啊!
此時露出獠牙,原來他才是那個吃人的老虎,自己卻是像個傻瓜。
雖然,一千個一萬個不想承認(rèn),但理智告訴他盧方舟說的是對的。
事情的后續(xù),一定會向盧方舟說的那樣發(fā)展。
任何人都找不出他的錯,最后盧方舟會成為英雄,會升官。
而他張副百戶只能死的無比憋屈。
想到這,他再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雙膝跪下,抓住盧方舟的靴子,對著盧方舟磕頭如搗蒜:
“大人!大人開恩!卑職愿寫血書畫押,讓大人手上有卑職的把柄。
往后您指東卑職絕不往西,赴湯蹈火......”
“夠了!本官需要一個無恥無能的鼠輩嗎”
盧方舟猛地踹開他的手。
他嫌惡地?fù)哿藫垡聰[,忽然轉(zhuǎn)頭看向李樹明,眼中寒光乍現(xiàn)。
張曉峰瞳孔驟縮,瞥見李樹明已抽出一把后金兵長刀,刀刃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死亡的陰影當(dāng)頭罩下,張曉峰真的絕望了。
知道再不拿出讓盧方舟滿意的條件,自己真的要死了。
他瘋狂地喊:
“大人稍等,我有要事稟報,此事對大人有大大的好處!”
聽到這,盧方舟有了一絲興趣,他對李樹明揮了揮手,微笑道:
“如此的話,張兄就說說看,如果確是如此,本官也不是不可以考慮手下留情。”
像快要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樣,張曉峰再也顧不了其他了。
如果死了什么都沒有了,再大的秘密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
像快要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樣,張曉峰再也顧不了其他了,
他看看周圍:
“大人,能否借一步......”
“借一步?當(dāng)本官是三歲小兒?在場都是過命兄弟,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他話音未落,黃大柱等人已齊刷刷按住刀柄,李樹明和盧祥更是踏前半步,將張曉峰圍在中央。
家丁們胸膛挺得筆直,眼中閃著熾熱的光。
他們跟隨的這位少主人,再也不是那個任人拿捏的草包了。
連兩個夜不收臉上都出現(xiàn)了感動之色,覺得自己做的決定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