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小滿被粗暴地推進縣衙大牢,潮濕的霉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她踉蹌著跌倒在稻草堆上,手腕被麻繩勒出深深的紅痕。
"老實待著!"衙役啐了一口,鐵門"咣當"一聲關上。
黑暗中,連小滿蜷縮在角落,沈諾最后的身影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他死了嗎?為了救她...淚水無聲滑落,她咬住嘴唇不敢哭出聲。
"姑娘..."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從隔壁牢房傳來,"你頸后的蝴蝶胎記...是天生的嗎?"
連小滿渾身一顫,下意識摸向后頸——原主確實有個蝴蝶形狀的胎記!她勉強挪到柵欄邊,借著墻上火把的微光,看見隔壁關著一位白發(fā)老尼,面容枯瘦卻目光如電。
"您...怎么知道?"
老尼顫抖著伸出手:"近些...讓我看看。"
連小滿遲疑地湊近。老尼干枯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胎記,突然淚如雨下:"太像了...和青鸞小姐一模一樣..."
"您認識我娘?"連小滿心跳加速。
老尼警惕地看了看走廊,壓低聲音:"老身靜安,曾是林府奶娘。二十年前那場大火,我拼死救出小姐...后來將她托付給連銅柱..."
連小滿如遭雷擊:"連銅柱不是我父親?"
靜安搖頭:"他是林府護衛(wèi),奉命保護小姐。真正的連家女兒早夭,小姐頂了她的身份..."
腳步聲突然由遠及近。靜安迅速縮回陰影中,塞給連小滿一塊破布:"藏好!"
連小滿將破布攥在手心,假裝昏睡。來人是師爺,他陰笑著打開牢門:"縣令大人開恩,提你過堂!"
公堂上燈火通明??h令高坐案后,把玩著那枚青鸞佩。見連小滿被押上來,他揮手屏退左右,只留兩個心腹衙役。
"連姑娘,本官思來想去,還是該與你坦誠相待。"縣令的聲音忽然柔和許多,"你可知道這玉佩的真正來歷?"
連小滿低頭不語,手心滲出冷汗。
"二十年前,先帝駕崩前將六位皇子托付給六位心腹大臣。"縣令起身踱步,"每位大臣持一塊玉佩,合起來便是找到皇子們的線索。"
連小滿猛地抬頭——皇子?不是寶藏?
縣令似乎看透她的疑惑,輕笑一聲:"對某些人而言,皇子就是最大的寶藏。"他忽然展開一幅畫像,"認得這是誰嗎?"
畫中是一位威嚴的中年男子,身著龍袍。連小滿莫名覺得眼熟,卻說不上來在哪見過。
"先帝真容。"縣令意味深長地說,"而你母親林青鸞,是六位托孤大臣之一林院使之女。"
"您...為何告訴我這些?"
"因為..."縣令剛要開口,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師爺慌張進來耳語幾句,縣令臉色大變:"什么?這么快?"
他匆匆收起玉佩,對衙役厲聲道:"看好她!"便疾步離去。
連小滿被重新關進大牢,卻發(fā)現(xiàn)靜安師太的牢房空了!只有那塊破布還攥在她手心。趁衙役不注意,她展開破布——上面用血畫著簡易地圖,標注著"青峰山古井"幾個小字。
夜深時分,連小滿被一陣打斗聲驚醒。牢門突然打開,一個黑影閃了進來。
"沈諾?!"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諾渾身是血,但確實活著!他迅速割斷連小滿的繩索:"走!縣令被緊急召往州府,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連小滿跟著沈諾鉆出大牢,穿過一條隱蔽的地道,竟直接出了縣衙!月光下,她發(fā)現(xiàn)沈諾臉色慘白如紙。
"你的傷..."
"死不了。"沈諾咬牙道,"縣令認出青鸞佩,你的處境更危險了。"
"靜安師太說我不是連家的孩子,我娘是..."
"林青鸞,我知道。"沈諾拉著她鉆進樹林,"但現(xiàn)在沒時間解釋。我們必須趕在縣令回來前找到第二塊玉佩!"
"第二塊?"
"對,我的'玄麟佩'。"沈諾從懷中取出一塊黑色玉佩,紋路與青鸞佩極為相似,"兩塊合起來,才能找到第三塊。"
連小滿突然想起什么:"縣令說...玉佩關系著前朝皇子的下落?"
沈諾冷笑:"他倒會編故事。"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不得不靠樹喘息,"先找地方...處理下傷口..."
兩人摸黑來到一間荒廢的山神廟。沈諾剛進門就癱倒在地,連小滿這才發(fā)現(xiàn)他后背的傷口已經(jīng)化膿。
"別動!"她撕下衣襟,就著雨水為他清理傷口。沈諾疼得冷汗直流,卻一聲不吭。
"為什么要救我?"連小滿輕聲問,"你明明可以自己逃的..."
沈諾睜開眼,黑眸在月光下深邃如潭:"因為...你母親救過我。"他艱難地從懷中掏出一封泛黃的信,"林院使與我父親...是生死之交。宮變那夜,你母親冒險將我藏在藥箱里送出宮..."
信紙上是娟秀的字跡,落款"青鸞"。連小滿指尖發(fā)顫——這是她"母親"的筆跡!
"所以...縣令說的皇子..."
"半真半假。"沈諾喘息著說,"確實有六位托孤大臣,但玉佩指向的不是皇子,而是..."他突然噤聲,警覺地望向門外。
腳步聲!連小滿迅速吹滅蠟燭。透過破窗,她看見幾個黑影正在林中搜尋。
"是衙役!"她壓低聲音。
沈諾強撐著站起來:"從后門走..."
兩人悄聲溜出山神廟,卻聽見前方也有動靜!前后夾擊,無處可逃!
"上樹!"沈諾推著連小滿爬上一棵古柏。剛藏好,追兵就到了樹下。
"血跡到這就不見了!"一個粗獷的聲音說。
"分頭搜!縣令大人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待腳步聲遠去,連小滿才發(fā)現(xiàn)沈諾已經(jīng)昏了過去,鮮血正順著樹干往下滴!她急中生智,撕下袖子包扎他的傷口,又用樹葉蓋住血跡。
天蒙蒙亮時,沈諾終于醒了。他虛弱地指向東方:"青峰山...古井...智空..."
"智空和尚?可縣衙的人已經(jīng)埋伏在那里了!"
沈諾搖頭:"那是...障眼法...真的智空在..."他的聲音越來越弱,"山腰的...藥師庵..."
連小滿咬牙背起沈諾。他比看起來重得多,但她顧不得了——沈諾是她現(xiàn)在唯一的依靠,更是解開身世之謎的關鍵!
艱難跋涉兩個時辰,一座隱蔽的小庵堂終于出現(xiàn)在眼前。連小滿剛叩響門環(huán),木門就"吱呀"一聲開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手持佛珠,似乎早已等候多時。
"老衲智空。"他目光落在昏迷的沈諾身上,嘆息道,"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庵內(nèi)藥香撲鼻。智空熟練地為沈諾處理傷口,連小滿這才看清他身上的傷有多嚴重——箭傷、刀傷,還有...烙鐵的痕跡!
"他...受過刑?"
智空點頭:"玄麟衛(wèi)后人,哪個不是從血海里爬出來的?"
"玄麟衛(wèi)?"
"前朝秘密護衛(wèi)皇室的精銳。"智空給沈諾灌下一碗藥湯,"二十年前那場宮變,玄麟衛(wèi)幾乎死絕。沈諾的父親沈巍是最后的統(tǒng)領..."
連小滿腦中閃過縣令展示的先帝畫像——難怪覺得眼熟!那眉眼與沈諾有五分相似!
"大師,我娘她..."
智空從佛龕后取出一個包袱:"青鸞小姐留下的。老衲受她所托,等了你十六年。"
包袱里是一套嬰兒衣物,一枚金鎖,還有一封火漆封存的信。連小滿顫抖著拆開,熟悉的娟秀字跡映入眼簾:
"吾兒小滿:若你見此信,娘已不在人世。切記,你非連氏血脈,乃先帝幼女端靜公主..."
信紙飄落在地。連小滿耳邊嗡嗡作響——公主?她是...前朝公主?!
"不錯。"智空雙手合十,"二十年前,林院使將尚在襁褓中的你與青鸞小姐一同送出宮。為掩人耳目,青鸞小姐假扮你的母親..."
沈諾突然咳嗽著醒來:"師叔...告訴她了?"
"沈諾...你早知道?"連小滿聲音發(fā)顫。
沈諾艱難地撐起身子:"我父親臨終前...將你的身世和玉佩托付給我..."他苦笑道,"我找了你十年..."
連小滿腦中一片混亂。難怪縣令對玉佩如此執(zhí)著,難怪靜安師太說"太像了"...她忽然想起什么:"縣令是誰?他為什么..."
"當朝宰相的義子。"沈諾眼中閃過恨意,"二十年前那場宮變的策劃者,正是宰相!"
智空從懷中取出一塊絹布:"兩塊玉佩的紋路老衲已臨摹下來。合起來看..."
連小滿湊近細看——紋路交織,隱約形成一條通往山中的路徑,終點標著"凈心庵"三字。
"凈心庵?"她疑惑道。
"青峰山深處的古庵,早已荒廢。"智空神色凝重,"但那里藏著第三塊玉佩——你生母端妃娘娘的'雪凰佩'。"
沈諾突然警覺地抬頭:"有人來了!"
庵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金屬碰撞聲。智空迅速將絹布塞給連小滿:"從后門走!老衲拖住他們!"
"大師..."
"快走!"智空一把推開她,"記住,三佩合一,方能開啟皇室秘藏!"
連小滿扶著沈諾跌跌撞撞跑出后門。剛鉆進樹林,就聽見庵門被踹開的巨響。她不敢回頭,拼命往深山跑去。
沈諾的傷勢嚴重拖慢了速度。正午時分,他們不得不在一處山洞暫歇。連小滿用樹葉接了山泉給他喝,沈諾卻抓住她的手腕:
"現(xiàn)在你明白了...為什么那么多人想抓你..."
連小滿苦笑:"前朝余孽?"
"不。"沈諾凝視她的眼睛,"正統(tǒng)。若先帝遺詔現(xiàn)世,你才是..."
一支冷箭突然破空而來,正中沈諾胸口!連小滿尖叫一聲,眼睜睜看著他倒在自己懷里。
洞口處,縣令緩緩放下弓弩,嘴角掛著殘忍的笑意:"公主殿下,游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