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諾!"連小滿撕心裂肺地喊著,雙手死死按住沈諾胸口涌出的鮮血。溫熱的液體從她指縫間不斷涌出,怎么按都止不住。
縣令緩步走近,靴子碾過枯葉發(fā)出刺耳的聲響。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們,眼中閃爍著病態(tài)的興奮:"公主殿下,何必為個逆賊傷心?"
連小滿抬頭怒視,淚水模糊了視線:"你殺了他!"
"放心,這一箭避開了要害。"縣令蹲下身,粗暴地扯開沈諾的衣襟檢查傷口,"本官還需要他帶路找雪凰佩呢。"
沈諾臉色慘白如紙,卻仍掙扎著想要起身保護連小滿??h令冷笑一聲,揮手示意身后的衙役:"帶走!"
連小滿被粗暴地拽起來,手腕被麻繩勒得生疼。她眼睜睜看著沈諾被兩個衙役架著,拖出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
"凈心庵在哪?"縣令抽出佩刀抵在沈諾頸間,"別耍花樣,我知道你清楚位置。"
沈諾虛弱地抬頭,嘴角卻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周大人...這么想立功...怎么不問問...你義父當年...是怎么毒殺先帝的?"
縣令臉色驟變,刀鋒往前送了半寸,沈諾頸間立刻滲出血絲:"閉嘴!"
"怕了?"沈諾咳嗽著,鮮血從嘴角溢出,"宰相...周世昌...弒君篡位...天下人...早晚會知道..."
"找死!"縣令暴怒舉刀。
"住手!"連小滿猛地撲過去,"殺了他你永遠找不到雪凰佩!"
縣令的刀停在半空,陰鷙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最終他冷哼一聲收刀入鞘:"押他們上山!"
崎嶇的山路上,連小滿被迫走在最前面。沈諾被架著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留下斑駁血跡。她偷偷回頭,對上沈諾半闔的眼睛——他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嘴唇無聲地動了動:"逃..."
連小滿心頭一顫。逃?怎么逃?她一個弱女子,如何對抗十幾個持刀衙役?
轉過一道山梁,密林深處突然出現(xiàn)一座破敗的庵堂。青苔爬滿斑駁的石墻,半扇山門斜倒在臺階上,門楣上"凈心庵"三個字依稀可辨。
"就是這里!"縣令興奮地推開殘破的木門,"搜!每一寸地皮都給我翻過來!"
衙役們如狼似虎地沖進去,打砸聲、翻找聲響成一片。連小滿被推到院中那棵枯死的老梅樹下,沈諾則被扔在她腳邊,氣息越來越弱。
"堅持住..."她借著攙扶的機會,在沈諾耳邊低語,"智空大師說三佩合一能開啟秘藏...一定有辦法..."
沈諾艱難地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畫了個奇怪的符號。連小滿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縣令一把拽開。
"公主殿下,不如你來告訴我們雪凰佩藏在哪?"縣令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畢竟...這是你生母的遺物。"
連小滿咬緊牙關:"我不知道什么雪凰佩!"
"是嗎?"縣令冷笑,突然扯開她的衣領露出頸后蝴蝶胎記,"那這個呢?先帝血脈才有的'鳳舞紋',你以為能瞞得過我?"
連小滿渾身發(fā)抖,既因寒冷更因恐懼。她確實是...前朝公主?這個認知讓她頭暈目眩。
"大人!找到密室了!"一個衙役突然從大殿跑來報告。
縣令大喜,拽著連小滿就往里走。大殿佛像后的地磚被撬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陰冷的風從洞中吹出,帶著陳年的霉味。
"帶路。"縣令推了連小滿一把。
她踉蹌著跌入洞中,潮濕的石階滑得驚人?;鸢训墓饬琳粘鲆粭l狹窄的甬道,盡頭是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
"開門。"縣令命令道。
連小滿顫抖著伸手觸碰鐵門,突然一陣刺痛——門上的花紋竟與她的胎記形狀一模一樣!鮮血從她指尖滲出,滴在門鎖處。
"咔嚓"一聲輕響,鐵門緩緩開啟。
"果然!"縣令狂喜,"只有皇室血脈才能..."他的話戛然而止。
門后并非想象中的珍寶堆,而是一間簡陋的石室。正中央的石臺上放著一個烏木匣子,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縣令一把推開連小滿,撲向木匣。打開后,里面靜靜躺著一枚白玉佩——形制與青鸞佩、玄麟佩相同,只是紋路更加繁復,在火光下流轉著奇異的光澤。
"雪凰佩!"縣令貪婪地抓起玉佩,"終于..."
"放下它!"一個蒼老的女聲突然從黑暗中傳來。
連小滿轉頭,只見一位白發(fā)老尼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石室角落。她雙目渾濁似已失明,手中卻握著一柄寒光凜凜的短劍,精準地指向縣令咽喉。
"靜...靜心師太?"縣令驚疑不定地后退半步。
"周世昌的走狗也配碰端妃娘娘的遺物?"老尼冷笑,劍尖紋絲不動,"二十年前的血債,今日該還了。"
縣令臉色大變:"你...你是當年的..."
"玄麟衛(wèi)副統(tǒng)領,白芷。"老尼緩緩報出名號,聲音里是刻骨的恨意,"也是端妃娘娘的貼身護衛(wèi)。"
連小滿震驚地看著這位突然出現(xiàn)的老尼——她認識自己的生母?
縣令突然獰笑:"老東西,就憑你?"他猛地抽出佩刀,"給我上!"
衙役們一擁而上。接下來的一幕讓連小滿永生難忘——盲眼老尼身形如鬼魅,短劍在黑暗中劃出道道銀光。每一次出劍都精準命中咽喉,十幾個衙役轉眼間全部倒地!
縣令見勢不妙,抓起雪凰佩就要逃跑。老尼甩手擲出短劍,正中他后背!
"?。?縣令慘叫一聲撲倒在地,玉佩脫手飛出。連小滿本能地撲過去接住,入手冰涼刺骨。
"公主..."老尼突然跪倒在地,渾濁的眼中流下淚來,"老奴終于等到您了..."
連小滿不知所措地扶起她:"您...認識我母親?"
"何止認識。"老尼顫抖著撫摸她的臉龐,"老奴親眼看著您出生...先帝抱著您說'此女類我'..."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鮮血。
"您受傷了!"連小滿這才發(fā)現(xiàn)老尼腹部的灰色僧袍已被鮮血浸透。
"舊傷...不礙事..."老尼艱難地指向石臺,"匣子...下面..."
連小滿急忙翻找,在石臺暗格里發(fā)現(xiàn)一封泛黃的信箋和一個小瓷瓶。
"藥...給那小子..."老尼指著洞外,"信...您的身世..."
"我先扶您出去!"
"不..."老尼推開她,"老奴大限已至...能再見公主...死而無憾..."她突然抓住連小滿的手,力道大得驚人,"記住...三佩合一...可開太廟地宮...先帝遺詔...在那里..."
老尼的手突然松開,頭無力地垂了下去。
"師太!"連小滿淚如雨下,卻聽身后傳來縣令的呻吟——他還活著!正掙扎著向洞口爬去!
連小滿顧不得悲傷,抓起瓷瓶和信沖出石室。甬道里,縣令拖出的血痕觸目驚心。她咬咬牙跨過去,奔向洞外。
院子里,沈諾仍倒在老梅樹下,氣息微弱。連小滿顫抖著打開瓷瓶,里面是三粒朱紅色藥丸。她捏開沈諾的嘴塞進一粒,然后按照老尼教的方法按壓他胸口。
"醒醒...求你了..."淚水滴在沈諾慘白的臉上。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沈諾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睜開了眼睛。
"小...滿?"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別說話!"連小滿又哭又笑,"我們得離開這里...縣令還沒死..."
沈諾強撐著坐起來,看到滿院尸體時瞳孔一縮:"這是..."
"靜心師太...她救了我們..."連小滿哽咽著拿出雪凰佩,"她說是...我母親的..."
沈諾接過玉佩,與懷中的玄麟佩拼在一起。紋路嚴絲合縫,泛出淡淡的金光。
"還差青鸞佩..."他虛弱地說,"在縣令身上..."
連小滿這才想起縣令帶著她的青鸞佩!她剛要起身去找,卻聽見庵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喊:
"大人!您在哪兒?"
"血跡到這就沒了!"
"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援兵..."沈諾臉色一變,"快走!"
連小滿扶著他踉蹌著逃向庵后。穿過一片竹林,眼前赫然是一道斷崖!
"沒路了..."她絕望地回頭,追兵的喊聲越來越近。
沈諾突然指向崖邊一棵古松:"藤蔓...攀下去..."
崖壁上果然垂著幾條粗壯的藤蔓。連小滿咬牙試了試,還算結實。她幫沈諾抓住一根,自己握住另一根。
"抓緊了!"
兩人艱難地向下攀爬。剛下到一半,上方就傳來衙役的喊聲:"在下面!放箭!"
箭矢破空而來,擦著連小滿的發(fā)髻釘入崖壁。她驚叫一聲,差點松手。
"別看上面!"沈諾喊道,"繼續(xù)下!"
終于到達崖底,兩人跌跌撞撞地鉆進一條隱蔽的山洞。黑暗中,連小滿緊緊攥著雪凰佩和那封信,心跳如雷。
"暫時...安全了..."沈諾癱坐在地,傷口又開始滲血。
連小滿摸索著又給他喂了一粒藥丸,然后顫抖著打開那封泛黃的信箋。借著洞口微弱的光線,她辨認出上面娟秀的字跡:
"吾兒親啟:若你見此信,娘已不在人世。你父先帝臨終前,將你托付于我與林院使。六玉佩乃開啟太廟地宮之鑰,內有傳位遺詔..."
信紙從連小滿指間滑落。她是...先帝欽定的繼承人?
"沈諾..."她聲音發(fā)抖,"我到底是誰..."
沈諾艱難地挪到她身邊,借著微光讀完信箋,長嘆一聲:"果然如此...先帝早有安排..."
"什么安排?"
"二十年前那場宮變...并非單純的奪位。"沈諾靠在洞壁上喘息,"先帝早察覺周世昌有異心,暗中將真正的傳位詔書藏于太廟地宮..."
"可現(xiàn)在的皇帝..."
"周世昌立的傀儡。"沈諾冷笑,"他需要個聽話的皇帝來把持朝政..."
連小滿腦中一片混亂。她只是一個農學博士,莫名其妙穿越成農家女已經夠離奇了,現(xiàn)在居然成了前朝公主?還要卷入這種皇權斗爭?
"我們該怎么辦?"她無助地問。
"先離開這里..."沈諾強撐著站起來,"縣令沒死...他一定會動用一切力量追捕我們..."
"去哪里?"
"青州。"沈諾指向東方,"那里有玄麟衛(wèi)舊部...能保護你..."
連小滿扶著他向洞外走去,心中沉甸甸的。她回頭望了一眼凈心庵方向,靜心師太的遺體還在那里...
突然,她摸到信箋背面似乎有字。借著陽光一看,是一行小字:
"青鸞雪凰玄麟聚,太廟地宮現(xiàn)真龍。六佩歸一乾坤定,山河重光日月明。"
沈諾看到這行字,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還有三塊玉佩...找到它們...就能證明你的身份..."
連小滿苦笑:"先活下來再說吧。"
兩人沿著山間小路艱難前行。連小滿不知道前路如何,但她清楚一點——從她接住雪凰佩的那一刻起,平凡農家女的生活就徹底結束了。
她現(xiàn)在是端靜公主,是先帝血脈,是某些人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前朝余孽"...
也是這個風雨飄搖的王朝,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