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清的臉頰火辣辣地疼,痛感順著神經(jīng)蔓延,嘴里泛起了血腥味,她卻只是輕輕撫平被掌風(fēng)扇亂的鬢發(fā),將一縷青絲別回耳后:“表姐教訓(xùn)的是。念清只是去奉茶,不敢有非分之想。”
低垂的眼睫在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完美地掩蓋住眼底翻涌的不甘與怨憤。
“裝什么清高?”季云裳突然抬腳,將江念清桌上精心擺放的鮮花狠狠踢翻。
嬌嫩的花瓣四散飄落,她還不解氣,又重重踩上幾腳,繡鞋碾過那些殘敗的花朵:“就憑你也配和我們一起學(xué)插花?”
江念清靜靜看著地上零落的花瓣,那些花枝此刻正躺在塵土中。
她抿緊嘴唇,始終不發(fā)一言,唯有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微微蜷縮起來,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
“怎么?不服氣?”季云瑤一把揪住她的衣領(lǐng):“今日就要讓所有人看看,背叛二哥哥是什么下場!”
說罷,狠狠一推,直接將江念清推倒在地,一腳踢在了江念清的小腿上。
江念清吃痛地悶哼一聲。
春桃急了,剛要上前護(hù)著自家姑娘,就被在場的其他丫鬟擋住,同時也挨了幾個耳光。
女先生進(jìn)門時,看見的便是這一幕,她見狀輕咳一聲:“姑娘們,該上課了?!?/p>
季云瑤這才松開手,在轉(zhuǎn)身時又狠狠踩了江念清的手。
江念清咬緊下唇,將痛呼生生咽了回去。
看著江念清臉上紅腫的五指印,季云裳有些慌了:"“姐姐,這要是給大哥哥看見了,該怎么辦?”
“看見了就看見了唄,你什么時候見過大哥哥管過這等閑事?教訓(xùn)她還要挑日子嗎?”季云瑤毫不在意,在中心的位置坐下。
江念清默默起身,重新端坐回自己的位置。
女先生耐心講解著插花之道:“依花材特性與場景選器,青瓷瓶配淡雅花枝,更顯清幽雅致;鎏金盆插牡丹芍藥,則盡顯華貴大氣。插花講究 ,高低錯落、疏密有致、虛實(shí)結(jié)合 ,如此方能呈現(xiàn)自然之美?!?/p>
江念清默默聽著,強(qiáng)忍著手上鉆心的痛,坐在角落認(rèn)真學(xué)習(xí)。
晌午回到住處,江念清臉上的紅腫已消退些許,手上的淤青卻愈發(fā)明顯。
春桃趕緊煮了雞蛋要給姑娘熱敷:“姑娘,你這臉上好了些,但是這手,可怎么辦?可要去府醫(yī)那看看?”
說著就要用雞蛋為姑娘敷臉,卻被江念清躲開了。
她看著春桃和自己一樣紅腫的臉,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春桃,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也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玉表哥身上了?!?/p>
“那姑娘該怎么辦?我們是出不去的。出去了,又能躲在哪里呢?”春桃擔(dān)憂地問道。
“這些我來想,你幫我一個忙?!?/p>
最終,那本該用來熱敷的雞蛋,進(jìn)了春桃的肚子。
夜幕降臨,又到了奉茶的時辰。
江念清用輕紗遮住半張臉,端著早已準(zhǔn)備好的茶葉和茶具來到墨淵閣。
今日季懷硯并未在書房,而是在院子里練劍。只見他以一敵三,身姿矯健如游龍。
看見江念清來,他并未停下,,只是目光在她面紗上多停留了一瞬。
季懷硯突然加快攻勢,三兩下便將守衛(wèi)擊敗。
他利落地將劍拋給其中一名守衛(wèi),淡淡掃了江念清一眼,徑直進(jìn)了房間。
江念清識趣地跟了進(jìn)去,進(jìn)屋后便嫻熟地開始泡茶。她動作行云流水,很快便沏好一盞清茶。
季懷硯凈手后倚在窗下軟榻,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她的動作,直到那抹纖影端著茶盞款步而來。
“為何遮著臉?”季懷硯突然開口。
“今日學(xué)插花時,許是碰了什么不該碰的花材,回院子后臉上起了些紅疹?!苯钋迦崧晳?yīng)答,在距季懷硯三步處停下。
她捧著茶盞的手不著痕跡地轉(zhuǎn)了轉(zhuǎn),將淤青紅腫的手背和指節(jié)藏在茶盞之后。
“硯表哥請用茶。今日天熱,念清特意將茶湯放涼了些?!?/p>
茶盞剛被季懷硯接過,江念清便急著縮回手。
可就在這轉(zhuǎn)瞬之間,季懷硯已然看清,本該纖細(xì)如蔥的手指,此刻腫得近乎兩倍粗細(xì)。
他的目光如鷹隼般盯在那只手上,江念清下意識將手背到身后,卻聽見他沉沉開口:“手怎么了?”
“午后不小心摔了一跤?!苯钋宓痛怪酆?,不敢與他對視。
季懷硯將茶盞重重放下,伸手懸在半空:“伸出來我看看?!?/p>
江念清遲疑片刻,終是將手輕輕放在季懷硯掌心。
自她第一次來奉茶,季懷硯就格外中意這雙手,纖纖玉指,瑩白如雪。可如今,半個手背和三根手指青紫交加,腫脹得連紋路都模糊不清。
“念清走路不當(dāng)心,讓硯表哥見笑了。”江念清慌忙解釋,聲音里帶著幾分慌亂。
她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想要抽回手,卻被季懷硯反手扣住手腕。
還未及反應(yīng),面紗已被季懷硯一把扯下,頓時,臉上清晰的巴掌印和紅腫指痕也無所遁形。
江念清慌亂地捂住臉,卻聽見頭頂傳來壓抑的質(zhì)問:“這也是摔的?”
江念清抬眸,目光不卑不亢,眼底不見委屈,唯有幾分難堪:“硯表哥,茶要涼了。”
“誰打的?”季懷硯的聲音驟然冷下來,心頭莫名發(fā)悶。
“念清無礙,過兩日便好了。若表哥覺得礙眼,這兩日我泡好茶讓丫鬟送來便是?!苯钋迦栽谠噲D掙脫,換來的是季懷硯越來越緊的攥著她的手腕。
她這般平靜的語氣,反倒讓季懷硯心頭火起。
“挨了打,你就這般逆來順受?”季懷硯聲音陡然提高,帶著質(zhì)問。
“念清無礙?!?/p>
這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徹底點(diǎn)燃了季懷硯的怒火:“我問你誰打的?”
江念清突然停止掙扎,眼中瞬間泛起水光:“這不正是硯表哥想看到的嗎?”
“我想看到的?”
“表哥以為,這兩年在府中我是怎么過的?表哥不也是聽聞云舒表姐說玉表哥待我好,才故意讓我來奉茶的嗎?表哥想借我打玉表哥的臉,她們氣不過打我,我又能如何?”
季懷硯臉色瞬間陰沉如墨,江念清立刻顯出慌亂之色,她驚醒般慌亂搖頭,聲音里帶著顫音:“念清失言,念清知錯了。請表哥恕罪。”
江念清道歉的姿態(tài)如此熟練,他不過眉頭微蹙,她便立刻認(rèn)錯?
這般謹(jǐn)小慎微的模樣,倒像是被訓(xùn)誡成了本能,看得他胸腔里無端騰起一簇心火,胸口堵得慌。
“這兩年,你就是這么過的?” 他冷聲質(zhì)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