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次日清晨，丫鬟青杏正為她挽發(fā)，銅鏡中映出她略顯蒼白的臉色。
“小姐今日氣色不好，可是昨夜沒睡安穩(wěn)？”青杏小心翼翼問道。
沈知意剛要回答，忽見鏡中多了一道身影——陸沉舟一身靛藍(lán)長衫，正站在廊下候命。
“是陸侍衛(wèi)，此時日頭正烈，要不要讓他進(jìn)來......”
“讓他等著?！鄙蛑庹Z氣冷淡打斷，故意放慢了用膳的速度。
陸沉舟顯然也聽到了她的話，好看的劍眉微微蹙了蹙。
半個時辰后，沈知意才緩步走出花廳，他立刻上前行禮：“大小姐?！?/p>
“備馬車?！鄙蛑饪炊紱]看他一眼，冷聲吩咐，“今日我要去公主府赴宴?！?/p>
陸沉舟眉頭微蹙：“小姐即將出閣，實在不宜再拋頭露面......”
沈知意冷笑一聲，居高臨下睨著他，“陸護衛(wèi)什么時候連我去哪里都要管了？”
“姐姐！”
一道甜膩的聲音突然插了進(jìn)來，沈如霜提著裙擺從院外進(jìn)來。
她上前親熱得挽住沈知意的手臂，笑容甜美：“你們是要去公主府嗎？帶我一個好不好？”
陸沉舟的眼神瞬間變了。
她面無表情抽回手臂，目光落在沈如霜完好無損的腳踝上，嗤笑：“昨日不是腳傷得走不了路嗎？怎么，吃了什么靈丹妙藥，一夜就好了？”
沈如霜眼眶瞬間紅了，委屈地看向陸沉舟：“對不起姐姐......我......我只是想陪你散散心......”
陸沉舟目光落在沈如霜身上，眼神中帶著克制與隱忍，“大小姐，二小姐也是一片好心，您何必如此。”
沈知意心頭一疼。呵，這就護上了。
沈如霜感激地看向陸沉舟，臉頰一紅，“沉舟哥哥，昨日的事我還沒有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要出怎樣的丑呢......”
陸沉舟眉眼瞬間柔和下來，“二小姐不必放在心上，不過舉手之勞罷了?！?/p>
沈知意手指已然發(fā)白，心中一陣陣發(fā)冷，他的舉手之勞，便是不顧她的死活！
她發(fā)出一聲嗤笑，眉眼冷冽看著陸沉舟，語氣中滿是嘲諷，“陸護衛(wèi)現(xiàn)在可以去準(zhǔn)備了么？”
陸沉舟愣了一瞬，點頭應(yīng)道：“屬下這就去準(zhǔn)備?！?/p>
——
裕安公主府中，花團錦簇。
公主端坐在主位，含笑對眾貴女道：“今日春.光正好，本宮命人備了花船，諸位可去湖上賞景。”
沈知意與幾位閨中好友登上一艘雕花精致的畫舫，正要啟程時，沈如霜提著裙擺匆匆趕來。
“姐姐，我能與你們同乘嗎？”
沈如霜因身份尷尬，平日里外出交際都是沈知意帶著她一起，但今日沈知意故意疏遠(yuǎn)，她便有些窘迫。
沈知意淡淡掃了她一眼，語氣冷淡，“已經(jīng)坐不下了，妹妹還是另找別人一起吧?！?/p>
沈如霜神色愈發(fā)羞窘，眼眶微紅，纖纖玉指絞著帕子：“可是我......”
留在岸上的陸沉舟眉頭微微蹙起，身影一閃，轉(zhuǎn)瞬不見了蹤影。
片刻之后，一位管事匆匆跑來，對著沈如霜恭敬行禮：“沈二小姐，安國公世子為您備了一艘花船，特意送給二小姐！”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驚嘆，就見不遠(yuǎn)處停著一艘鎏金繪彩的豪華畫舫，船頭站著個戴斗笠的船夫。
全場嘩然，眾夫人小姐瞬間議論紛紛。
“世子？是那個從不近女色的安國公世子？”
“除了那位還有誰出手這般大方，這沈二小姐什么時候攀上這樣的高枝？，看來沈家要發(fā)達(dá)了......”
沈如霜激動得滿臉通紅，卻故作矜持：“多謝世子殿下，我能親自謝謝殿下嗎？”
管事神秘一笑：“世子爺說了，日后有緣，自會與小姐相見?！?/p>
這話又是讓沈如霜臉頰一紅，水眸中滿是憧憬。
起身便看向沈知意，眉宇間掩藏不住得意。
“姐姐，要不你也與我同乘吧。”
“不用了，妹妹自己去吧。”沈知意語氣冷淡，目光掃到人群中的陸沉舟，察覺到他眼中的溫柔。
她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心中抽痛。
沈知意深吸一口氣，收回目光，轉(zhuǎn)身大步上船。
湖上微風(fēng)拂面，沈知意站在船頭，看到沈如霜的花船故意貼近，囂張之意絲毫不掩飾。
兩船相擦?xí)r，她的畫舫猛地一晃。
“知意小心！”好友忍不住驚呼。
沈知意扶住欄桿，抬頭看到不遠(yuǎn)處畫舫上，沈如霜正站在窗邊，言笑晏晏，似是挑釁。
船槳用力在水上一撐，畫舫靈巧避開撞擊。
下一刻，卻聽“砰”一聲巨響，沈如霜的船撞上了暗礁，船身傾斜，沈如霜驚叫著落水。
“啊！救命！”
混亂中，沈知意的船也被浪掀翻，她本就站在船頭，轉(zhuǎn)瞬墜入冰冷的湖水中。
后腦重重磕在礁石上，鮮血在水中暈開，她模糊看見陸沉舟不知從何處躍出，縱身跳入湖中。
“救......我......”她腦袋暈暈乎乎，艱難求救。
可陸沉舟看也沒看她一眼，飛快從她身邊游過，抱住了不遠(yuǎn)處的沈如霜。
她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強烈的窒息感和痛楚讓她幾乎暈厥。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暈，此時暈倒，便是十死無生。
她用盡最后的意志力，咬牙忍著劇痛自己游上了岸。
“小姐！”丫鬟春杏哭喊著跑過來，將斗篷披在她濕透的身上。
她虛弱靠在春杏懷里，額頭的血順著臉頰滑落。
不遠(yuǎn)處，陸沉舟也正小心翼翼為沈如霜披上外袍。
他似有所感，緩緩轉(zhuǎn)過頭，眸光冰冷盯著她。
“若如霜有事，我定不饒你?！?/p>
那目光冰冷刺骨，如同審視一個罪孽深重的惡徒。
“沉舟哥哥，我好害怕......”沈如霜依偎在他懷中輕聲抽泣，蒼白的手指死死揪住他的前襟。
“別怕，我在。”他聲音輕柔，小心翼翼地?fù)嶂谋臣拱矒帷?/p>
沈知意抹去眼前的血水，忽然笑了。
原來最痛的不是他不在乎她的死活，而是他為了另一個女人，可以對她這般狠心。
她笑著笑著，眼眶漸漸泛紅，推開身旁丫鬟，強撐著站起身。
殷紅的血珠順著臉頰滑落，在地上濺開點點猩紅。
“好......”她咬著牙，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我等著！”
最后一個字出口，她便覺天旋地轉(zhuǎn)，整個人重重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