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白榆心中越發(fā)好奇,“娘,你說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才能讓五皇子和陸大人如此頭痛呢?”
所知的信息太少,一直到馬車在順天府門口停下,婆媳倆也沒能理出點頭緒來。
“不是你要斷親的嗎?還磨磨蹭蹭地做什么?”陸文騫沒了往日的從容不迫,一副趕去投胎的架勢。
陸白榆只好將事情暫時扔到腦后,跟著他進(jìn)了順天府。
順天府水深。
原本斷親這種事,少不得被敲點竹杠,但因為陸文騫親自出面,這親斷得異常順利。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陸白榆便從順天府里走了出來。
陸文騫跟在她身后,面色黑沉,“陸白榆,等你走投無路的時候,最好別來求我!”
顧老夫人將人護(hù)在身后,沉聲道:“我顧家的人我顧家自己會護(hù),就不勞陸大人多費心了?!?/p>
陸文騫冷哼一聲,剛想說話,就見一匹快馬從長街盡頭疾馳而來。
八百里加急。
邊關(guān)文書竟然來得這般快!
陸白榆和顧老夫人對視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凝重之色。
潘玉蓮得意洋洋地翹了翹唇角,“我看有人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兩天了?!?/p>
原著里,軍報要傍晚才到,可如今卻提前了整整半日。
時間如此緊迫,這對顧家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陸白榆疑心是自己的到來讓劇情產(chǎn)生了蝴蝶效應(yīng)。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陸文騫,卻并未在他眼中看到任何驚愕之色。
她心中一動,趁人不注意,輕輕踢起地上的一粒小石子砸向了陸府的馬車。
白色的駿馬吃痛,揚蹄嘶鳴后便徑直朝送軍報的士兵沖了過去。
士兵一路疾馳,早已疲憊不堪。
一個不備便被陸府的馬車撞飛了出去。
“不好了,出人命了!”
“娘咧,當(dāng)官的殺人了!”
長街上瞬間喧鬧起來,人群挨挨擠擠地朝墜地的士兵圍了過去。
陸白榆混在人群中,悄悄把了把士兵的脈搏,確定他沒有大礙后,她才迅速退出了人群。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將人送到附近的醫(yī)館去?!?/p>
陸文騫一臉晦氣地吩咐仆役,壓根兒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陸白榆深藏功與名。
她對顧老夫人人畜無害地笑了笑,“娘,時辰不早了,咱們趕緊回家吧?!?/p>
一刻鐘后,馬車停在了侯府門口。
陸白榆還沒跳下車,就見旁邊一頂小轎也跟著停了下來。
“娘?!币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掀開轎簾走了出來。
她穿著身淺綠色的輕羅紗裙,笑起來臉上有個淺淺的梨渦。好似春日里初綻的柳芽兒,身姿輕盈,甜美又嬌俏。
只可惜那笑容還沒來得及綻開,又在看到陸白榆的瞬間迅速隱沒于唇角。
“嫂嫂不是回娘家搬救兵去了嗎,又跑回咱們侯府做什么?”
“瑤光!”顧老夫人皺眉打斷她,“跟你嫂嫂道歉?!?/p>
顧瑤光跺了跺腳,不滿道:“娘,她都那樣了你干嘛還護(hù)著她?”
“她一日是你嫂嫂,娘便護(hù)她一日,就像娘護(hù)著你們兄妹幾人一樣。”顧老夫人語氣里透出幾分沉重,
“你們都是顧家的孩子,顧家未來的希望。顧家如今已經(jīng)到了危急存亡的時刻,你們?nèi)暨€不知團結(jié),不等外人攻進(jìn)來,顧家自己就散了?!?/p>
顧瑤光心里還是有些不服,但因為這句話,她乖乖地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道歉?!鳖櫪戏蛉擞种貜?fù)了一句。
“對不起!”顧瑤光神色委屈地咬了咬唇,眼中掉下兩顆金豆子,跺腳道,“這樣總行了吧?”
說完,她也不待陸白榆答話,便提起裙擺轉(zhuǎn)身進(jìn)了顧府。
顧老夫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阿榆,你別往心里去。這孩子沒大沒小的,被我慣壞了?!?/p>
“不妨事?!标懓子懿簧踉谝獾匦α诵Γ爸暗氖挛乙灿绣e,不能全賴五妹妹?!?/p>
顧瑤光跟她四哥顧啟明的關(guān)系最好,得知原主不肯跟顧啟明圓房,心里難免會生出些隔閡。
可她不知,為心上人守身如玉的不止原主一人。
她那個便宜丈夫顧啟明,心里其實也藏著個白月光。
“娘,咱們進(jìn)去吧?!?/p>
陸白榆原以為此刻顧府早已人心惶惶,可進(jìn)了顧府才發(fā)現(xiàn)顧家人雖然神色惶惶,卻各司其職,亂中有序。
她心里難免疑惑,直到跟隨顧老夫人來到花廳,才發(fā)現(xiàn)了屋檐下那個維系顧家安穩(wěn)的定海神針。
輪椅上的男人眉眼深邃,目光沉靜。
此刻尚是夏末秋初,他膝上卻蓋著一塊薄薄的羊毛毯。
鴉青色的常服雖襯得他寬肩窄腰、氣質(zhì)矜貴,卻也讓他略帶病容的俊顏更顯蒼白。
正午的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蔭落在他的身上,讓他一半籠在暗色陰影里,一半沐浴在璀璨的陽光中。
光影交錯,為他料峭俊美的五官打上一層薄薄的陰影,將他本就完美的骨相襯托得越發(fā)無可挑剔。
聽見腳步聲,他緩緩抬眸,與陸白榆打量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侯爺。”被逮了個正著,陸白榆卻半點也不心虛,朝他露出一個鎮(zhèn)定自若的微笑。
顧長庚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須臾,旋即輕輕“嗯”了一聲,又看向被她牽在手上的陸嘉禾,沉靜的目光里便多了幾分意外。
“阿榆已經(jīng)讓陸大人寫了斷親書,嘉禾也落在了我們顧家的戶籍上。”顧老夫人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長庚,前塵已逝,從此以后她們便是咱們的至親了?!?/p>
顧長庚眉頭微蹙,再次看向陸白榆的目光便不再似方才那般漠然,而是多了幾分審視。
“陸家待你再不好,也好過顧家這個火坑。四弟妹這般,倒是有些叫人看不懂了?!?/p>
他搭在輪椅扶手上的修長手指微微彎曲,有節(jié)奏地叩動著,似在沉思。
陸白榆知道自己的舉動讓他起了疑。
但她并不打算解釋。
在知道原主人設(shè)的情況下,想要騙過顧家人并非什么難事。
但她與原主的性格相差甚遠(yuǎn),她也沒興趣長時間扮演別人。
與其日后提心吊膽,不如從一開始就做回她自己。
陸白榆唇角微勾,笑瞇瞇地說道:“這世間的旦夕禍福誰能說得清呢?陸文騫為官不正,遲早惹出大禍。同樣是火坑,我為何不選一個好一點的呢?”
顧長庚看她的目光很深。
短暫的對視間,兩人已有了一場暗流涌動的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