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辦公室,祁同偉并沒有急著回宿舍,而是準備去趟圖書館。
既然計劃已經(jīng)制定好了,時機也已成熟,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立刻行動起來,將理論的短板盡快補上。
他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祁同偉知道,雖然高老師已經(jīng)答應(yīng)為他寫推薦信,但在去見那位劉秉德教授之前,他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
他不能以一個經(jīng)濟學小白的形象出現(xiàn)在一位經(jīng)濟學專家的面前,那會顯得他之前的請求過于輕浮,也浪費了這次寶貴的機會。
他必須在拜訪之前,對發(fā)展經(jīng)濟學和宏觀經(jīng)濟學有一個基本的了解,甚至要形成一些自己初步的、帶有深刻見解的問題。
這樣,在與劉教授交流時,才能有的放矢,才能真正學到東西,也能讓對方看到自己的潛力和誠意。
然而,就在他快要走出政法學院辦公樓大門時,一個他此刻最不想見到的身影,卻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是梁璐。
今天的她,似乎刻意打扮過,穿著一件得體的米色風衣,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祁同偉的下意識的皺了皺眉,眼神瞬間變得冷漠而警惕。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想知道這個女人又想耍什么花招。
梁璐似乎并不在意祁同偉的冷漠,她向前走了一步,微微歪著頭,用一種看似關(guān)切,實則充滿了探究和一絲幸災樂禍的語氣開口道:
“同偉,聽說你和陳陽分手了?”
祁同偉的心一沉。消息傳得真快!
他和陳陽的事情才過去多久,就已經(jīng)傳到了梁璐的耳朵里。
他抬起眼,冷冷的看著梁璐,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我分不分手似乎跟您沒有關(guān)系吧,梁老師?”
被祁同偉直接頂了回來,梁璐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
但她很快又恢復了那副笑容,語氣中帶著幾分過來人的感慨:
“當然沒關(guān)系。我只是覺得……有點可惜罷了。”
梁璐似乎完全沒有理會他語氣中的嘲諷,她向前走了一步,與祁同偉的距離更近了。
“同偉,你是知道我的心意的。我追了你三年了,可你……你一直在逃避我,為了那個陳陽?!?/p>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幽怨,像是在控訴祁同偉的不解風情。
祁同偉靜靜地看著她,心中毫無波瀾,只有一種看小丑表演般的冷漠。
他想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想說什么。
梁璐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巨大的決心,終于圖窮匕見。
拋出了她認為最有分量的籌碼:
“現(xiàn)在,你和她分手了,這很好!同偉,只要你答應(yīng)我,跟我在一起,我馬上就去求我父親!”
“我可以讓他畢業(yè)后給你安排一份體面的工作,去省公安廳,去省檢察院,去任何你想去的實權(quán)部門!我保證,你以后絕對能夠青云直上!”
她停頓了一下,看著祁同偉那張英俊卻毫無表情的臉,又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的說道:
“陳家能夠給你的,我可以給你!陳家給不了你的,我梁璐,一樣可以給你!甚至給得更多!”
這句話,充滿了誘惑,也充滿了高高在上的施舍意味。
在梁璐看來,沒有任何一個像祁同偉這樣出身貧寒、野心勃勃的男人,能夠拒絕這樣的條件。
這幾乎是一條通往成功的康莊大道,是他奮斗一輩子都未必能企及的終點。
她自信滿滿的看著祁同偉,等待著他露出驚喜、感激,甚至是諂媚的表情。
然而,她失望了。
祁同偉的臉上,沒有絲毫她預想中的情緒。
他的眼神依舊是那樣的冰冷,甚至,那冰冷之中,還多了一絲深不見底的憐憫和嘲弄。
他笑了。
“呵……”
這聲輕笑,狠狠的刺痛了梁璐的自尊心。
“你笑什么?” 梁璐的臉色有些掛不住了,聲音也尖銳了起來。
祁同偉緩緩收斂了笑容,向前逼近一步,身高帶來的壓迫感讓梁璐下意識地感到一陣心慌。
“我笑你,梁璐,到了今天,你還是這么天真,這么可悲?!?/p>
“你以為,我祁同偉想要的一切,就是靠一個女人,靠她父親的權(quán)勢來施舍嗎?”
“你以為,你用前途作為誘餌,我就該像條狗一樣,搖著尾巴向你乞求嗎?”
“體面的工作?青云直上?”
祁同偉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屑。
想他祁同偉,好歹也是漢東大學政法系的高材生,學生會主席!年年考試成績排名專業(yè)第一!
按正常軌跡,畢業(yè)后無論是進入體制,還是繼續(xù)深造,都必然是前途無量!
放到后世,他也是那種有資格參加中央選調(diào),被各大部委爭搶的頂尖人才!
更何況是在這個人才相對匱乏的年代!
如果沒有你們梁家父女的聯(lián)手打壓!
如果沒有你父親梁群峰那只看不見的黑手,在前世將我發(fā)配到偏遠山區(qū)!
沒有你梁璐用婚姻做枷鎖,毀了我所有的心氣和前程!
我祁同偉,何至于要去走那些彎路,何至于要去向權(quán)力下跪!
我本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地走到一個讓你需要仰望的高度!
而事實也是如此,前世在自己下跪求婚之后,梁群峰也只是不在明面上打壓自己,給了自己應(yīng)有的待遇。
并沒有說祁同偉是他的女婿而獲得什么資源。
相反,為了維護梁璐的家庭地位,梁群峰暗地里也沒少給祁同偉使絆子。
祁同偉前世能夠做到漢東省公安廳廳長,可以說都是靠著自己的政績一點點升上來的。
不是梁家的恩賜,更不是誰的提攜!
靠的是他在緝毒一線,身中三槍,差點把命都丟了換來的“緝毒英雄”稱號!
靠的是他沒日沒夜地撲在工作上,將漢東省的犯罪率降到了全國最低,將破案率提到了全國最高!
靠的是這些別人偷不走、搶不去,也極難做到的實打?qū)嵉恼儯?/p>
這些功勞,放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都是一個干部晉升的最硬通貨!
是他用命、用血汗、用無數(shù)個不眠之夜,硬生生拼出來的!
此刻祁同偉心中充滿怨氣。
“梁璐,你是不是覺得,離了你父親的權(quán)勢,我祁同偉就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你和你父親能給我的,不過是你們權(quán)力餐桌上剩下的一些殘羹冷炙!而我祁同偉想要的,是親手去打造一張屬于我自己的餐桌!甚至是……掀翻你們的桌子!”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梁璐耳邊炸響。
她被祁同偉這番大逆不道、充滿野心的話語震得目瞪口呆,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祁同偉看著她那張因震驚而失色的臉,眼神中的憐憫更深了:
“你追了我三年?不,你不是在追我,你只是在追逐一個能滿足你占有欲和虛榮心的獵物。你不是喜歡我,你只是喜歡征服我這個讓你求而不得的人。”
“你以為你拿出的是誘人的籌碼,但在我眼里,那不過是一副用黃金打造的、能將我后半生都鎖死的枷鎖!”
“前世……” 祁同偉說到這里,突然停住了,他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立刻改口,用一種更具壓迫感的語氣說道,
“不,我告訴你,從我祁同偉站在這里的這一刻起,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不需要任何人來安排,更不需要你梁大小姐的施舍!”
“我想要的東西,我自己會去爭??!我想要站上的高度,我自己會一步一步爬上去!”
“這個過程,或許會很艱難,或許會很漫長,但至少,我站上去的時候,腰桿是直的!脊梁是硬的!”
“而不是像一條被人豢養(yǎng)的狗,靠著主人的施舍,才能搖尾乞憐地活下去!”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梁璐一眼,那眼神,冰冷決絕,還帶著一絲警告。
“收起你的交易吧,梁璐。我對你,對你身后的梁家,沒有半分興趣。以后,別再來煩我?!?/p>
說完,他再也沒有多看這個已經(jīng)呆若木雞的女人一眼,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梁璐獨自站在原地,渾身冰冷。
祁同偉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戳穿了她所有的偽裝和驕傲,將她那點可憐的心思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家世,她自認為無所不能的東西,在祁同偉眼中,竟然一文不值。
甚至是被鄙夷的枷鎖和殘羹冷炙。
這種徹底的否定和蔑視,比任何惡毒的咒罵都更能摧毀她的自尊。
“祁同偉!” 她的眼神從最初的震驚,慢慢轉(zhuǎn)變?yōu)樵苟尽?/p>
最后,化為一種病態(tài)的、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得到或毀掉的瘋狂。
“好……好一個掀翻桌子!我倒要看看,沒有我,你祁同偉,怎么在漢東立足!怎么掀翻我的桌子!”
“你不是高傲么?你不是有骨氣么?你不是不需要我的施舍么?”
“那我就偏要將你這份可笑的骨氣,一寸一寸地打斷!”
“把你這份引以為傲的高傲,狠狠地踩在腳下,碾得粉碎!”
“我倒要看看,當你四處碰壁,走投無路,當你身處絕境的時候,你還能不能像今天這樣,對著我大義凜然!”
“到時候,我會讓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施舍你!”
這個念頭,讓她產(chǎn)生了一種病態(tài)的快感。
她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走投無路的祁同偉,向她跪地求婚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