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然看見程朗的眼睛突然就冒出光來,暗罵這記者怎么還是個無良記者。
不過他懶得理會,下樓就往河邊跑。
他的好大兒可不能出事啊。
程朗本來還蔫巴巴的,聽見費余那聲“寶貝兒子”突然就精神了。
好大的瓜!
看不出啊這小子,居然連兒子都有了。
哪有不追熱點的記者?他也拿著攝像機趕緊下樓去看看情況。
到了河邊,人群吵吵嚷嚷的。
程朗遠(yuǎn)遠(yuǎn)就見到顧昭然赤著上身,沾了水的古銅色肌肉在陽光下閃著金光,手上還拽了一條棕色拖布。
那“拖布”不太聽話,用力扭動,濺了顧昭然一身水。顧昭然那臉蹭的就黑下去,游向岸邊的速度更快了。
等顧昭然上岸,一堆人一窩蜂地涌上去,遞毛巾的,拉狗的,各司其職毫不亂套,看得出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原來這“兒子”,是狗?。?/p>
程朗悻悻地轉(zhuǎn)身回去,就這點小事,他還不如在床上躺著,好歹舒服。
“程記者?!?/p>
得,祖宗有令,不得不從。
程朗轉(zhuǎn)身就變了張臉,他特意調(diào)整了笑容,勢必要讓祖宗感受到什么叫如沐春風(fēng)。
“你這就痊愈了?。课揖葌€狗也來看?”
“您這突然下河,我這做小的當(dāng)然得在旁邊守著候著,等您的吩咐啊。”
油嘴滑舌。
顧昭然看程朗居然連攝像機都帶上了,輕嗤一聲:“我看程記者是以為有什么熱點吧?”
程朗順著他的目光看見自己的攝像頭,他趕緊擺擺手。
“我這就是個順手的事,防止被人碰瓷?!?/p>
程朗賠著笑可算是送走了活祖宗,他長呼一口氣。
這祖宗陰晴不定的,他得琢磨琢磨怎么賺錢了,不然祖宗突然發(fā)難,要他一口氣把債全還了,他可還不上。
他回到房間,打開電腦在上面找文案兼職,看了一圈都沒什么好價格,嘆了口氣。
遇事不決,先睡大覺。
程朗爬上床攏攏被子,午安,該死的十二萬。
下午睡覺最容易做夢,程朗緊閉著眼睛,卻眉頭緊蹙,冒著冷汗。
“孟世!”
程朗發(fā)出一聲驚呼,他睜開眼睛,眼前是普普通通的白墻,哪里有什么孟世。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
孟世是他的戰(zhàn)友,在麒麟突擊隊里,孟世是他最得力的副指揮。
夢里他想把孟世臉上的血污擦去,卻碰不到他。
他聽見那個死之前還在苦苦哀求著救他的孟世說:“老大,該往前走了……”
程朗只是搖搖頭,他不能走。
雖然他看起來沒什么痛苦,卻總會在午夜夢回時想到驚蟄行動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那個不符合實際情況的命令,還有目標(biāo)辦公室里那份署名為“M”的文件。
于是程朗就這樣把自己困在驚蟄行動里。
想到這里,程朗看了眼窗外,已經(jīng)是晚上,月黑風(fēng)高夜,正是查案探秘好時節(jié)。
程朗被這奇怪的氛圍所蠱惑,換上一身黑衣服,小心翼翼地避開所有監(jiān)控和巡邏隊,摸到檔案室。
檔案室燈火通明。
程朗差點被氣得笑出聲。
他這么辛苦偷偷摸摸過來是為了什么,他直接說自己有要查的資料不就完事了?
程朗深吸一口氣,剛準(zhǔn)備敲門,卻聽到側(cè)后方有聲響。
他馬上回頭,只看見一個黑影一晃而過。
檔案室里的人好像也聽見聲響,正往門口走去。
程朗咂摸一下,這是有人要害我啊。
還沒等他快步離去,檔案室的門就開了。
程朗抬頭看去,祖宗欸,是祖宗!
顧昭然神色不虞地盯著正準(zhǔn)備偷跑的程朗:“剛剛那個聲響,是你搞的?”
程朗心里只剩下最近沖浪刷到的那句話:請蒼天,辯忠奸!
他覺得這話特貼切,但他不敢這么說。
程朗擠出一個笑容:“我說我也才聽見那個聲響您信嗎?”
顧昭然抱著雙臂看著他,看起來是不信的。
程朗少見的穿了黑衣服,笑得又特別諂媚,怎么看怎么不對勁。
不過,這年頭關(guān)系戶也可能是間諜嗎?
程朗看看四周,一邊把顧昭然往檔案室里推,一邊擺著假笑:“我們先進去說,進去說?!?/p>
等檔案室的門鎖上了,程朗才輕聲說:“等會您就看好吧,那家伙還會來的?!?/p>
顧昭然不信:“這么篤定?”
程朗肯定地點點頭:“就這么篤定。”
沒正經(jīng)過三秒,程朗又開始往顧昭然剛剛打開的檔案上瞄:“大半夜來這看啥呢?”
顧昭然趕緊把檔案收起來,這份檔案是關(guān)于驚蟄行動的機密文件,程朗肯定是沒權(quán)限查看的。
他反問程朗:“你又大半夜來查啥呢?”
“來查一下營區(qū)基本情況,感受一下軍事常識在我大腦流過的感覺。”
他總不能說他是想到驚蟄行動所以過來查資料的吧?
不過他剛剛瞄了一眼顧昭然看的資料,就見著“驚蟄”兩個字,好像是驚蟄行動?
程朗疑惑地看著顧昭然,這濃眉大眼的家伙看驚蟄行動干嘛,吸取教訓(xùn)?
顧昭然看驚蟄行動的資料還真不是為了吸取教訓(xùn)。
他本來正在查閱接下來要參加的比賽資料,余光掃到驚蟄行動,就不由自主地取出來。
驚蟄行動是五年前的一次打擊境內(nèi)外勢力勾結(jié)的行動,目標(biāo)直指境外毒梟。上級信心滿滿地派出手中的王牌突擊隊——麒麟突擊隊,最后全隊竟只存活飛鷹一人。麒麟突擊隊以極其慘重的代價換來邊境五年的和平。
本來看著沒什么問題,這本資料他看了也不止一遍——這種重大失誤是要被當(dāng)成反面教材被后人評說的,但他的目光突然就定在首長說的一句話上。
“無異常,繼續(xù)向A點前進?!?/p>
這句話好像……和首長當(dāng)時掌握的資料不太相符。
但他剛想了個頭,就聽到門外的聲響,然后打開門,看見了程朗。
既然沒機會偷看資料,程朗打算離開。
顧昭然看著程朗在自己面前轉(zhuǎn)了個圈,不太理解,這小豆腐來展示他的黑衣服呢?
程朗把食指放在嘴上,比了個“噓”的手勢。
“左前方有人?!?/p>
程朗沒有出聲,他只做了口型。
如今情況,敵在暗我在明,只能以不變應(yīng)萬變。
顧昭然順著程朗說的話看過去,確實看見一個黑影的輪廓,如果他沒站起來絕對看不出來。
他怎么發(fā)現(xiàn)的?
顧昭然垂下眼眸,略一思索,這里是軍營,外面人一般進不來,而能避開巡邏兵躲在窗外的,除了一些藝高人膽大的義務(wù)兵,只有特種兵。
顧昭然看向那處的眼神冷下來,希望這人最好不要是他手下的兵。
程朗跟顧昭然面對面待了一會,有些受不了這種無聲的僵持,他故意大聲說:“既然沒有我要找的資料,那我就先走了,顧隊您慢慢看。”
說著他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小心翼翼地打開門。
門外一陣涼風(fēng)吹過,卷走幾片落葉。
他扒著門探頭探腦地看,鬼影都沒一個。
“嘶,難道剛剛撞了鬼嗎?”
顧昭然的無語快溢出來了,程朗即使沒看他都能感受得到。顧昭然指了指左邊的樹叢:“你剛剛看到的黑影是它嗎?”
看著那個小樹叢,程朗也不確定了:“是……吧?”
顧昭然是真想給程朗一個爆栗,但他又怕給小豆腐整碎了。
他的手抬起又落下,程朗看著嚇人,找了個家里著火的離譜借口跑走了。
顧昭然無語地看著程朗跑遠(yuǎn),也沒了看資料的心思,他把資料放回去,鎖好門,離開檔案室。
“隊長……”
顧昭然看著突然冒出來的丁名:“怎么了?”
……
程朗回來長呼一口氣倒在床上,這軍營里,好像有鬼啊。
他又翻了個身,可他還是沒錢啊。
程朗爬起來打開電腦,觍著臉去問相熟的朋友有沒有活。
問了一圈,才問到一個學(xué)長還有點活路。
“咋了這是?讓我們小漂亮都開始愁錢了?”
程朗長得漂亮,學(xué)長剛見到他的時候還是個小黑仔,后來慢慢養(yǎng)白了,看著白白嫩嫩的,總被人調(diào)侃是小漂亮。
程朗的手在鍵盤上敲得飛快。
“別提了,前兩天剛給人大金表撞碎了,賠了維修費,還是分期賠的!”
“這么可憐啊,可惜我們都沒錢包養(yǎng)你嗚嗚嗚。”
程朗就沒想過跟他們借錢,也是,搞文科的怎么會有錢呢?
“我這有個給別人寫發(fā)言稿的,接嗎,千字800,長期收稿,比較穩(wěn)定?!?/p>
“接!還有什么活記得喊我嗷!”
程朗面無表情地敲下這些字,望向天花板。他之前是失心瘋了還是怎么的,非得走這么急嗎?
“老大,遛狗呢?”
喻凱安看著這小狗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轉(zhuǎn),可愛得要命,就想蹲下來逗弄逗弄。
“別碰?!?/p>
喻凱安疑惑地抬頭看著顧昭然,顧昭然黑著臉咬牙說:“它剛進豬圈的糞坑滾了一圈,我費好大勁才給他扒拉出來?!?/p>
喻凱安立馬彈射起步跳出三米遠(yuǎn),天色暗了也看不清楚,這狗毛又是深棕色,根本看不出還沾了屎。
這狗原先是流浪狗,后來被顧昭然收養(yǎng)了。小時候看著特別可愛,誰知道是個拆家的主。顧昭然就琢磨著送去查一下基因,發(fā)現(xiàn)是純種比格,這才知道這么鬧騰是有原因的。
程朗剛剛碼完字,打算下樓散會步放松放松。
遠(yuǎn)遠(yuǎn)就見到顧昭然和喻凱安,顧昭然腳邊還蹲著他的好大兒。
程朗剛想躲開,就聽見喻凱安喊他,只能認(rèn)命地朝顧昭然那邊走去。
還沒走到跟前,顧昭然腳邊趴著的狗突然朝著程朗沖過來。
程朗聽見顧昭然大吼一聲:“顧大壯,no!”
但晚了。
狗直直地撞到他的胸上,把他撲倒在地上。然后狗開始舔他的臉,身上沾的東西蹭得到處都是。
顧昭然終于趕到把狗拉走。
“程記者……”
程朗感覺大事不妙。
“我剛剛才把它從糞坑里撈出來……”
所以……蹭到他身上的那些東西。
是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