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婚夜我被綁匪擄走,陸沉為救我身受重傷。
醒來時,他眼神陌生,看向我的目光只剩厭惡。
此后,他夜夜笙歌,每帶一個女人回家,我便在墻上刻下一筆。
從最初的顫抖到后來的麻木,正字漸漸爬滿整面墻。
直到那晚,我聽見他與好友在露臺低笑:
「裝失憶騙了她三年,不心疼嗎?」
陸沉輕蔑一笑,漫不經(jīng)心道:
「不過是個消遣,我愛的還是云舒,只是總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實在太無趣了?!?/p>
怪不得這三年我無論怎么努力,他都始終說想不起來。
我在腦海中喚醒系統(tǒng):
「若我離開,給他的氣運,能還我嗎?」
「能,那本就是你的?!?/p>
我望著墻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釋然又決絕地笑了。
1.
「等我玩后,我會假裝恢復(fù)記憶的?!?/p>
「行了別說了,一會宋云舒要聽到了?!?/p>
調(diào)笑聲還在繼續(xù),我站在原地,渾身冰涼,血液仿佛凝固了。
「宋云舒,沒酒了,去抗一箱過來?!?/p>
陸沉的大聲的呼喚混著那些不堪入耳的調(diào)笑,刺耳地厲害。
他的好友笑著打圓場:
「陸哥,家里不是有傭人嗎?何必讓嫂子親自跑腿?」
陸沉挑眉,滿不在乎地摟緊懷里的女人,語氣輕佻:
「怕什么,她現(xiàn)在什么都聽我的。她還求著我'恢復(fù)記憶'呢?!?/p>
女人故作嬌羞地捶了他一拳。
「陸哥好壞哦!」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我緩步離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
「宋云舒!你聾了?沒聽到老子跟你說話?!」
陸沉見我沒有回應(yīng),一腳踹開客房的門,陰沉著臉瞪著我。
懷里的女人笑得花枝亂顫:
「陸太太不會是生我的氣了吧?」
陸沉低頭在她臉頰印上一個吻,轉(zhuǎn)頭看向我時,眼底滿是厭惡:
「什么陸太太,我根本不承認?!?/p>
這句話像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我僅剩的理智。
「既然你不承認,那我們離婚吧?!?/p>
空氣瞬間凝固。
抱著女人的陸沉整個人僵住,臉上的表情從驚訝到慌亂。
以往聽到這些,我會捂著臉蹲在地上哭。
會一遍遍質(zhì)問他為什么變成這樣,會卑微地求他想起我們的從前。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我提離婚。
他懷里的女人掩嘴輕笑:
「宋小姐這是吃大醋了,陸哥你還不快去哄哄人家?」
陸沉眼里的慌亂褪去,梗著脖子吼道:
「離就離,我根本不記得你,更不想和你在一起!」
我深深地看著他,看得讓他感覺心慌。
那種眼神太陌生了,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失去了一般。
「行了,別鬧了,趕緊去拿酒!」
他假裝鎮(zhèn)定的落荒而逃。
而女人沒有走。
她叫白語,是陸沉最近的女伴,以前是陪酒女,如今被陸沉包了。
她才不管陸沉是不是只想玩玩,反正她正鉚足了勁,等著上位。
她挑釁地走到我面前,紅唇輕啟:「我懷孕了,陸哥允許的?!?/p>
短短一句話,我卻感覺理解得十分漫長。
心臟像被什么重重錘了一下,血液倒流。
我冷淡地說:「那又如何?生下來也不過是私生子,有本事你讓他和我離婚?!?/p>
白語被我戳到痛處,精心描畫的臉上閃過一絲猙獰,咬牙切齒地說:
「你等著吧!你這個死黃臉婆,得意不了多久了!」
我淡淡地回敬:
「黃臉婆也比小三好,起碼我見得了光?!?/p>
她臉色變了又變,跺了跺腳,負氣追著陸沉的身影去了。
我吩咐傭人去拿酒給陸沉,轉(zhuǎn)身把房門鎖死。
我遠沒有表面那么平靜。
以往就算他過分,但是他也承諾過不會讓外面的女人懷孕。
隨即我輕笑,眼淚砸在手背上。
他還說過永遠不騙我。
現(xiàn)在不還是騙了我三年嗎?誓言根本不可信。
我顫抖著手撫摸著墻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每一道都是我心口的傷疤。
三年來,我像個傻子一樣相信他的失憶,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想起來。
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2.
這一晚,我睡得極不安穩(wěn)。
夢到他向我求婚的那個雪夜,他單膝跪地,凍得鼻頭通紅,聲音卻無比堅定:
「宋云舒,嫁給我,我這輩子,只對你一個人好?!?/p>
最后,畫面定格在他為我擋下綁匪那一刀時。
他倒在我懷里,氣若游絲地對我說:
「云舒,別怕......」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心臟狂跳不止,冷汗浸透了睡衣。
我呆坐了許久,才拖著沉重的身體走出房門。
客廳里,陸沉端坐著。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宿醉未醒,或是摟著別的女人。
而是穿著一身干凈的家居服,端坐在沙發(fā)上,神情是我許久未見的溫和。
看到我出來,他站起身,指了指餐桌:
「醒了?過來喝點粥吧,我讓張媽特意給你煮的。」
餐桌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蛋花瘦肉粥,是我以前最喜歡喝的。
有一瞬間,我恍惚了。
仿佛我們之間從未有過那三年的隔閡與傷害。
仿佛他還是那個會在我生病時,笨拙地守在廚房為我熬粥的少年。
下一秒,主臥的門開了,白語穿著暴露的吊帶睡裙走了出來。
她揉著惺忪的睡眼,看都沒看我一眼。
徑直走到陸沉身前,伸出雙臂環(huán)住,整個人掛在他身上。
「親愛的,怎么起這么早嘛,不多陪人家睡一會兒?!?/p>
說著,她湊上去索吻。
陸沉眼神飄忽地看了我一眼,有些不自然地推了推她:
「好了,別鬧,先去坐好?!?/p>
「怎么了嘛,」
白語不滿地在他懷里扭動著。
「以前不都這樣的嗎?你還說最喜歡我早上黏著你的樣子了?!?/p>
「聽話,先吃飯。」
陸沉的語氣重了一點。
白語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從他身上下來,扭著腰坐到餐桌的另一邊。
她挑釁地看著我,故意將睡裙的吊帶往下滑了滑,露出鎖骨上那幾處深紅色的吻痕。
那些痕跡,像烙鐵一樣,灼痛了我的眼睛。
我瞬間清醒了。
他這難得的溫情,這碗精心準(zhǔn)備的粥,不過是因為我昨晚提了「離婚」。
他不是在挽回,他是在安撫。
就像安撫一個即將失控的寵物,扔根骨頭,好讓她繼續(xù)搖著尾巴。
我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勺子機械地攪動著粥,卻始終沒有喝一口。
陸沉開口了,是對著白語說的:
「你今天就搬走?!?/p>
白語剛想撒嬌抗議,卻被陸沉嚴厲的眼神制止,只能心有不甘地去收拾東西。
陸沉轉(zhuǎn)向我,努力擠出溫和的笑容說:「明天是你生日,我?guī)愠鋈ミ^吧。」】
他像是怕我拒絕,開始滔滔不絕地拋出他的計劃。
「云頂餐廳怎么樣?那里的燭光晚餐你以前最喜歡了?!?/p>
「還記得你以前很想去約會,你說那里的牛排是全市最好的?!?/p>
我靜靜地聽著,突然開口問道:「你恢復(fù)記憶了?」
這個問題讓陸沉的表情瞬間僵住,他臉色努力保持鎮(zhèn)定,片刻后才說:
「你好歹是我妻子,我對你好點不正常嗎?」
我淡淡地回了一聲「嗯」,心中涌起巨大的失望。
我已經(jīng)給過他坦白的機會,可他仍然選擇繼續(xù)這場騙局。
白語收拾東西準(zhǔn)備離開時,故意走到我身邊,在我耳邊低聲威脅:
「我不會讓他陪你的,你等著吧。」
我麻木地抬眼看了看她那張因嫉妒而扭曲的臉,心中毫無波瀾。
等什么呢?我不需要等了。
還有兩天,我就離開這個世界了。
其實我的任務(wù)早就完成了,只不過臨走前,一時心軟,多管了一件閑事。
那天大雨滂沱,我正準(zhǔn)備脫離這個世界。
卻看見一個男人倒在巷口的積水里,渾身濕透,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他就是陸沉,一個喝涼水都能嗆死的天生倒霉蛋。
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卻又一次次滑倒,泥水糊了他滿臉。
但他眼里的那種不甘和絕望,像一根針,狠狠刺痛了我。
那眼神,讓我想起現(xiàn)實世界我因癌癥死在病床上的最后時光。
一樣的無力,一樣的不甘。
鬼使神差地,我停下了腳步。
我將我自身一半的「氣運」分給了他。
他的人生,從那一刻開始,終于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再后來,他說他想成功,他想給我一個更好的家。
于是,我又把我僅剩氣運中的百分之三十,給了他。
從此,事事倒霉的人變成了我。
出門被車濺一身水,下樓梯會踩空,喝水都會被嗆到。
我需要每天都小心翼翼,才能勉強維持著正常生活。
而他,靠著從我這里得到的運氣,一路青云直上。
幾年的打拼,公司就成功上市,成了人人艷羨的青年才俊。
功成名就的那天,他單膝跪地,向我求婚。
看著他眼中赤誠的光,我動搖了,最終選擇為他留在這個任務(wù)世界。
卻不想,真心是最容易變的。
當(dāng)年那個一無所有,卻愿意為我傾盡所有的赤誠少年。
如今早已被名利浸染得滿嘴謊言,面目全非。
3.
我垂下眼簾,平靜地應(yīng)了一聲:「好。」
我的順從顯然讓他松了口氣,也讓他更加得意。
他不知道,我答應(yīng)得這么干脆,只是因為我懶得再跟他廢話。
就當(dāng)給自己這灘爛泥般的婚姻,辦一場體面的葬禮。
我難得起了個大早。
我找出那條他求婚時送我的白色長裙,精心化了妝,遮住了眼底的憔悴和青黑。
好歹是最后一次生日了,總得有點儀式感。
坐在沙發(fā)上,從白天等到黑夜,他卻始終沒來。
我的手機震動了。
【公司有急事,下次吧?!?/p>
我還沒來得及回復(fù),另一條彩信就擠了進來,是白語。
一張張高清照片,背景赫然是他說好的云頂餐廳。
陸沉抱著白語笑得溫柔,她脖子上戴著那條他為我準(zhǔn)備的「星河」項鏈。
【有人陪的感覺真好啊,不像某些人,連生日都沒人陪,哈哈哈?!?/p>
我盯著那串刺眼的「哈哈哈」,忽然覺得很沒意思。
連憤怒和悲傷的情緒都懶得調(diào)動了。
我打開酒柜,拿出那瓶我們結(jié)婚時珍藏的紅酒。
一杯接著一杯地灌進喉嚨。
辛辣的液體灼燒著食道,也麻痹著神經(jīng)。
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二十歲的陸沉,逆著光,笑著朝我伸出手。
他說:「走吧,宋云舒,別回頭了?!?/p>
天光大亮?xí)r,我被一聲巨響驚醒的。
陸沉陰沉著一張臉,幾步?jīng)_到我面前,一把薅住我的頭發(fā),將我從沙發(fā)上拽了起來。
「我不過是沒陪你過生日,你居然找人把白語打到流產(chǎn)?」
「還發(fā)恐嚇信息給她?宋云舒,你的心怎么能這么惡毒!」
雙眼赤紅,怒吼聲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我宿醉的腦袋昏沉得像一團漿糊,頭皮被他扯得生疼。
「我沒有,我什么都沒做......」
他根本不聽。
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我的臉上。
「宋云舒,你怎么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
世界瞬間安靜了,只剩下尖銳的耳鳴聲。
臉頰火辣辣地疼,可我卻笑了,嘴里嘗到了血的鐵銹味。
「那你呢?」
我抬起頭,迎上他憎惡的目光嘲諷道。
「陸沉,你又是怎么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騙我失憶,很好玩嗎?」
他瞳孔驟然緊縮,抓著我頭發(fā)的手也下意識地松了半分。
一個嬌弱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陸哥!」
白語來了,臉上涂了厚厚的粉,刻意營造的慘白。
她扶著門框,搖搖欲墜,像一朵風(fēng)中飄零的小白花。
陸沉的臉色瞬間又陰沉回來,眼里的那絲震驚被狠厲徹底取代。
他猛地抬腳,一腳踹在我的小腹上。
「就算我騙了你,也不是你傷害白語和她肚子里孩子的理由!」
劇痛瞬間席卷全身,我蜷縮在地,痛得連呼吸都停滯了。
他卻沒有停手,一腳接著一腳。
「一報還一報!白語受的苦,你也要加倍受著!」
「陸哥,別打了......」
白語站在一旁,假惺惺地哭著勸,
「我不值得你為我這樣,你快停手啊......」
陸沉停下腳,語氣里滿是心疼:
「你怎么來了?剛流產(chǎn),身體這么虛,應(yīng)該在醫(yī)院多休息?!?/p>
白語把臉埋在他懷里,聲音帶著哭腔。
「孩子掉了也好,沒有名分的孩子,生下來也是受苦的命......」
「我不許你胡說!」
陸沉沉聲打斷她,冰冷地看著我。
「宋云舒,我知道我騙你,是我的不對?!?/p>
「我本來打算,昨天在你生日的時候,假裝恢復(fù)記憶,然后和你好好過?!?/p>
「是你自己不珍惜這個機會,我們離婚吧?!?/p>
我痛得已經(jīng)有些喘不上氣,腦海里,系統(tǒng)的聲音冰冷地響起:
【宿主,可以離開了?!?/p>
我費力地撐著地板從地上爬起來,看著他臉上那毫不掩飾的憎惡,笑了。
「既然你認定是我做的,那還有什么可說的?」
我咳出一口血沫,笑得越發(fā)燦爛。
「我把我這條命,賠給你那個素未謀面的孩子,總夠了吧?」
我在陸沉和白語驚恐萬狀的眼神中,毫不猶豫地朝著陽臺的方向沖了過去。
陸沉伸手想來抓我,卻抓了個空。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他身上金色的光芒飛速回到我身上。
被抽離了氣運的陸沉,整個人肉眼可見地黯淡了下去。
陸沉,我們兩不相欠了。
你也該過回你原本倒霉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