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府的大門,朱碩的親妹妹寧國公主是哭著闖進(jìn)來的。
她見了朱碩,什么禮數(shù)都忘了,撲上來就拽住了他的袖子。
“二哥!你得給我做主?。 ?/p>
寧國公主哭得梨花帶雨。
朱碩讓人都退下,親自給她倒了杯熱茶。
“坐下說,什么事把你急成這樣。”
“父皇要把我嫁給梅殷那個混蛋!”
寧國公主把茶杯往桌上一頓,水都濺了出來。
梅殷,汝南侯梅思祖的侄子,也算是開國功臣之后。
“我不要嫁給他!京城里誰不知道他是什么貨色?整天流連秦樓楚館,跟一群狐朋狗友斗雞走狗,還偏偏愛裝出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樣,惡心死了!”
她越說越氣,眼淚掉得更兇了。
“二哥,我不想我這輩子就跟這種人綁在一起,你跟父皇去說說,求求你了!”
朱碩看著自己的妹妹,沒說話。
他抽出帕子,遞了過去。
“擦擦臉,哭成個小花貓了。”
寧國公主接過帕子,帶著鼻音問:“二哥,你幫不幫我?”
朱碩嘆了口氣,走到窗邊。
“寧國,你看看大哥娶的是誰?”
寧國公主一愣。
“是常家姐姐啊,開平王常遇春的女兒?!?/p>
“對,是常家的女兒?!敝齑T轉(zhuǎn)過身,“大哥喜歡她嗎?喜歡。但父皇讓他娶常氏女,首先不是因為他喜歡,而是因為常家手握重兵,是淮西勛貴里的一根擎天柱。”
“大哥的婚事,是國事。”
朱碩走回到她面前,聲音放得很低。
“你的婚事,也是國事。梅家雖然不如常家,但梅思祖在軍中也有舊部,父皇想用你這根線,把他們牢牢拴在咱們老朱家的船上?!?/p>
寧國公主的臉一點點白了下去。
“那我呢?我的一輩子呢?”
“我們生在皇家,從出生的那天起,一輩子就不是自己的了。”
朱碩的語氣里沒有波瀾。
“你以為二哥我的婚事,就是自己能選的?”
“父皇和母后前幾日剛跟我提過,我的王妃,他們已經(jīng)定下了?!?/p>
寧國公主呆住了。
“是誰?”
“魏國公徐達(dá)的女兒,徐妙云?!?/p>
朱碩自嘲地笑了笑。
“你看,我的婚事,拴著的是整個淮西武將集團(tuán)的頭號人物。你的婚事,我的婚事,大哥的婚事,都是父皇手里的棋子,用來下一盤叫‘大明江山’的棋。”
“我們,沒得選?!?/p>
寧國公主不哭了,只是那么坐著。
朱碩拍了拍她的肩膀。
“梅殷那邊,我會讓人去敲打敲打他。讓他以后收斂點,不敢欺負(fù)你?!?/p>
“至于退婚,別想了?!?/p>
“父皇是皇帝,金口玉言,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寧國公主緩緩站起身,對著朱碩福了福身子,一句話沒說,失魂落魄地走了。
朱碩看著她的背影,捏緊了拳頭,又緩緩松開。
……
崇文閣,大本堂。
一群皇子正湊在一起,交頭接耳。
挨了打的朱棣也在,只是坐姿老實了不少。
“哎,你們聽說了嗎?”湘王朱柏壓低聲音,神神秘秘。
“什么事啊,搞得跟做賊似的?!睍x王朱棡問。
“二哥要成婚了!”
朱柏這話一出,整個大本堂都安靜了一瞬。
朱棣的屁股下意識地動了動,好像又感覺到了疼。
“真的假的?跟誰啊?”秦王朱樉湊了過來。
“還能有誰,”朱柏一臉“你們消息太不靈通了”的表情,“魏國公徐達(dá)的長女,徐妙云!”
“徐妙云?”朱棡咂了咂嘴,“就是那個號稱‘京城第一美人’的?”
“何止是美人!”朱柏說得眉飛色舞,“我可聽說了,這位徐家大小姐,八歲的時候就能出口成章,被她爹的好友稱贊‘若為男子,可出將入相’,人送外號‘女諸生’!”
“聽說徐家偌大的家業(yè),現(xiàn)在都?xì)w她管著呢,管得井井有條。”
朱棣聽著,心里犯起了嘀咕。
這么個厲害的女人,要當(dāng)他二嫂?
他忍不住開口:“這么厲害的女人,能鎮(zhèn)得住我二哥?”
這話問出了所有弟弟的心聲。
他們這位二哥,就是個混世魔王,閻王爺見了都得繞道走。
誰能鎮(zhèn)住他?
怕不是要被他鎮(zhèn)得死死的。
朱柏嘿嘿一笑:“我倒是覺得,沒準(zhǔn)兒真能。你們想啊,這叫什么?這就叫一物降一物。說不定二哥娶了媳婦,脾氣就能好點?”
幾個皇子聽了,都深以為然地點頭。
他們太希望有人能管管朱碩了,這樣他們的日子也能好過點。
“鎮(zhèn)住本王?”
一個聲音在他們身后響起。
大本堂里嘰嘰喳喳的聲音戛然而止。
所有皇子脖子僵硬地,一點,一點地轉(zhuǎn)過去。
朱碩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在座的弟弟們都打了個寒蟬。
完了,背后說人壞話被當(dāng)場抓包,還是被最不能惹的那位。
朱棣的臉都白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朱碩邁步走了進(jìn)來,皮靴踩在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每一下都像是踩在眾人的心尖上。
他走到朱棣和朱柏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本王是鎮(zhèn)不住未來的二嫂。”
他扯了扯嘴角,露岀一個算不上笑的表情。
“但鎮(zhèn)住你們幾個,還是綽綽有余的。”
“再讓本王聽見你們嚼舌根,信不信我把你們吊在齊王府門口,當(dāng)燈籠掛三天?”
皇子們一哄而善,跑得比兔子還快。
大本堂里,只剩下朱碩一個人,還有一室的寂靜。
魏國公府,后堂。
徐輝祖站在堂中,臉上還帶著宮里帶回來的驚魂未定。
“爹在宮里議事,陛下留他吃飯,就……就把事兒給定了?!?/p>
“就為了二皇子朱碩?”
開口的是徐輝祖的母親,魏國公夫人謝氏。
她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此刻滿是寒霜。
“哪個朱碩?”
“就是那個在外面殺人如麻,在京城里橫著走的混世魔王?”
謝夫人一拍桌子,茶杯蓋子都跳了起來。
“不行!我不同意!”
一旁的徐妙錦,徐家二小姐,早就嚇白了臉,伸手去拉母親的袖子。
“娘,您小聲點。”
“小聲?我女兒都要被推進(jìn)火坑了,我還小聲?”
謝夫人一把甩開女兒的手,胸口劇烈起伏。
“滿京城誰不知道,那齊王朱碩就是個活閻王!喜怒無常,動輒打殺,咱們家妙云,知書達(dá)理,溫婉賢淑,怎么能嫁給那種人?”
她越想越氣。
“不行,等國公爺回來,我非跟他理論理論不可!他要是敢答應(yīng),我就,我就……”
“娘,您就如何?”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屏風(fēng)后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