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N-CM-Prime。”
趙志國冰冷的聲音,如同淬毒的冰錐,將最后幾個音節(jié)狠狠釘入我搖搖欲墜的世界。
MN-CM-Prime。默念-陳默-原生體。
父親……在死前一周……對“原生體陳默”……執(zhí)行了“凈化”?意識數(shù)據(jù)覆蓋?
覆蓋成了誰?
覆蓋成了……此刻躺在這里、大腦一片混亂、只剩下一個空洞軀殼和滿心恐懼的……我嗎?
我是被覆蓋后的產(chǎn)物?一個披著原生體軀殼的……贗品?一個繼承了原生體記憶和身份的……新程序?
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虛無,如同深海的巨口,瞬間將我吞噬。病房慘白的天花板在視野中旋轉(zhuǎn)、扭曲。趙志國那張嚴肅、帶著審視的臉,在模糊的光暈中忽遠忽近。他手中證物袋里那枚焦黑的芯片,像一個惡毒的嘲笑,嘲弄著我的存在本身。
監(jiān)護儀的滴答聲,不再是生命的律動,而是倒計時的喪鐘。
“我……” 喉嚨干澀得像砂紙摩擦,發(fā)出的聲音破碎不堪,“……不知道?!?這是我能給出的唯一答案,蒼白,無力,充滿了自我懷疑的深淵。
趙志國沉默地看著我,眼神銳利得像手術(shù)刀,試圖從我茫然、驚恐的臉上剖開哪怕一絲偽裝的痕跡。病房里的空氣凝滯得如同鉛塊,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我能聽到自己血液沖刷耳膜的轟鳴,和那無處不在的、仿佛來自虛空深處的滴答聲。
“你不知道?” 趙志國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的重量,“靜湖底撈上來的箱子,刻著‘涅墨西斯-003’,里面裝著存儲你父親記憶和你…核心意識數(shù)據(jù)的生物器官。陳教授墜樓現(xiàn)場,我們重新勘驗,在窗框內(nèi)側(cè)極其隱蔽的縫隙里,提取到了不屬于你父親的、極其微量的…類似機油和生物組織混合物的殘留,與蘆葦叢里那個死者義肢破損處滲出的物質(zhì)高度吻合。還有,你腦中被取出的這枚芯片……”
他舉起證物袋,焦黑的芯片在燈光下泛著不祥的光澤。
“技術(shù)科初步分析,它的核心架構(gòu),與‘涅墨西斯’箱子里那個生物器官內(nèi)嵌的芯片,同源!這根本不是普通的‘海馬體增強芯片’!它更像是一個…接收器?或者說…一個被深度改造、用于特定意識交互的…端口!”
端口?接收器?接受誰的意識?覆蓋誰的數(shù)據(jù)?
父親墜樓前那被推下的記憶碎片…芯片里涌出的不屬于我的情感…湖底觸碰到斷骨時灌入的MN-003的痛苦記憶…還有在“記憶宮殿”里與那個冰冷暗影的意識搏殺…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被“凈化”和“覆蓋”這兩個詞,以一種無比殘酷的方式串聯(lián)起來!
一個可怕的、令人骨髓發(fā)寒的推測,如同冰冷的毒蛇,緩緩纏繞上我的心臟:
父親陳遠,在死前一周,通過神經(jīng)鏈接,利用某種技術(shù),對“原生體陳默”(MN-CM-Prime)的意識進行了“凈化”——很可能就是覆蓋、替換!他用一個新的意識程序,覆蓋了原本屬于他親生兒子的意識!而我…就是那個被激活、被植入的…新程序?一個裝載在原生體軀殼里的…“涅墨西斯”?
所以,我繼承的“記憶”充滿了父親的痛苦和MN-003的冰冷?所以,我對原生體的童年記憶,總感覺隔著一層毛玻璃?所以,我能“共鳴”MN-003的痛苦?因為…我們本質(zhì)上,都是父親制造的…“產(chǎn)品”?只是型號不同?
那真正的“陳默”呢?那個在全家福照片里笑得無憂無慮的小男孩…他的意識…被“凈化”到哪里去了?被刪除了嗎?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從脊椎一路竄上頭頂。我下意識地摸向后頸那個新鮮的疤痕,那里曾經(jīng)是芯片植入的位置,是連接“我”與這具軀殼、與父親留下的黑暗遺產(chǎn)的接口?,F(xiàn)在,芯片被取出了,但疤痕還在。它像一個烙印,一個永恒的恥辱標記,證明著我可能并非真實的“存在”。
“趙警官…” 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絕望,“如果…如果我告訴你…我可能…不是陳默…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你會信嗎?”
趙志國沒有立刻回答。他深深地看著我,那銳利的目光中,憤怒和指責的冰冷之下,似乎第一次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近乎悲憫的情緒。他見過太多罪惡,但眼前這個年輕人(或者說,這個“存在”)所揭示的真相,其黑暗和扭曲的程度,恐怕也超出了他的想象。
“信不信,不是關(guān)鍵。” 趙志國終于開口,聲音低沉了許多,帶著一種沉重的疲憊,“關(guān)鍵在于證據(jù)鏈。在于法律需要認定的‘事實’。” 他指了指證物袋,“這枚芯片,那個湖底的箱子,蘆葦叢里無名無姓的死者,還有陳教授遺書里提到的‘孽障’和他自己的‘罪孽’…所有這些,都指向一個極其黑暗、違反人倫的非法研究項目。而你,陳默,無論你到底是什么,你都是這個項目最核心的關(guān)聯(lián)者,也是目前唯一的活體證據(jù)和…可能的受害者。”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無比凝重:“同時,你也可能是…潛在的危險源。那個‘涅墨西斯-003’死了,但他的技術(shù)來源?他背后是否還有組織?那個能進行意識轉(zhuǎn)移、更換軀殼的技術(shù)…一旦泄露出去…”
趙志國沒有說完,但病房里的空氣瞬間降到了冰點。他眼中閃爍的,是面對未知恐怖科技的深深忌憚。他不再僅僅把我當成一個悲傷的家屬或嫌疑人,而是當成一個需要被嚴密控制、研究的…“物品”。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敲響。一個年輕警察推門進來,臉色有些緊張,快步走到趙志國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趙志國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眉頭緊緊鎖成一個川字。他聽完匯報,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我,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
“看守靜湖公園現(xiàn)場的同事報告,” 趙志國的聲音冰冷,“他們發(fā)現(xiàn)有人試圖潛入警戒區(qū)!目標…就是那個打撈上來的‘涅墨西斯’箱子!對方行動非常專業(yè),避開了外圍警戒,直接破壞了臨時證物存放點的門鎖!雖然沒有得手,但留下了這個!”
他攤開手掌。掌心,躺著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金屬徽章。徽章造型簡潔,中心是一個抽象化的、仿佛正在坍縮歸零的圓環(huán)圖案,散發(fā)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零點…” 趙志國盯著那枚徽章,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語氣充滿了深重的忌憚,“是‘零點’的人!”
零點?那個在父親研究筆記角落里、如同幽靈般被提及的神秘組織?那個可能資助甚至主導了“涅墨西斯”計劃的龐然大物?他們果然存在!而且,他們來了!目標直指那個裝著父親記憶和我(或原生體?)意識備份的箱子!
MN-003死了,但“零點”還在!他們回收技術(shù)的觸手,已經(jīng)伸到了這里!
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沖垮了自我懷疑的堤壩。無論我是誰,無論我的意識來自何處,此刻,我和趙志國,甚至和那個死去的MN-003一樣,都成了“零點”眼中必須回收或清除的“資產(chǎn)”!
“他們不會放棄的!” 我掙扎著想坐起來,聲音因為急切而嘶啞,“那個箱子!還有我!都是他們的目標!趙警官,你們守不住的!‘零點’…他們擁有的資源和手段,遠超想象!” MN-003那鬼魅般的身手和恐怖的意識入侵能力,就是最可怕的證明。
趙志國的臉色鐵青,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傲泓c”組織的出現(xiàn),讓整個案件的性質(zhì)徹底升級,從一個謀殺案、一個非法人體實驗案,上升到了涉及國家安全和未知科技爭奪的層面!
他當機立斷,對著對講機快速下達指令:“證物科!立刻將‘靜湖打撈物證’——代號‘黑箱’,加裝最高級別生物隔離和電磁屏蔽裝置!由特勤小組武裝押運,轉(zhuǎn)移至市局地下七號特殊證物庫!最高安保等級!重復,最高安保等級!途中遇襲,授權(quán)使用致命武力!完畢!”
放下對講機,他看向我的眼神更加復雜,也更加堅決:“至于你…陳默。你現(xiàn)在是唯一活著的、與‘涅墨西斯’核心直接關(guān)聯(lián)的…‘樣本’。你的安全,同樣至關(guān)重要,但也…極度危險。在事情徹底查清之前,你必須接受最嚴密的保護和監(jiān)控。我會申請最高級別的安全屋和醫(yī)療監(jiān)護?!?/p>
保護和監(jiān)控?說得好聽。本質(zhì)上,就是最高規(guī)格的軟禁和研究對象。
我看著趙志國,看著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堅決和深藏的忌憚。我知道,一旦進入那個“安全屋”,我可能就再也無法接觸到真相,我的命運將徹底由他人掌控。我會像一個珍貴的實驗動物,被反復研究、剖析,直到榨干最后一點價值。而“零點”組織,絕不會坐視我被警方控制!
不能坐以待斃!
我必須離開!在“零點”的殺手到來之前,在趙志國將我徹底關(guān)進“籠子”之前!
一個近乎瘋狂的計劃,在我混亂卻異常清醒的腦海中瞬間成形。它需要利用趙志國的警惕,需要利用“零點”帶來的混亂,更需要…一點運氣。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恐懼、疲憊和一絲認命的妥協(xié)表情。
“趙警官…我…我明白了?!?我的聲音虛弱,帶著一絲顫抖,“我接受安排…我太累了…我只想…睡一會兒…” 我緩緩閉上眼睛,身體軟軟地靠在枕頭上,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呼吸變得微弱而平穩(wěn)。
趙志國看著我這副模樣,緊繃的神經(jīng)似乎稍微放松了一絲。他對著門口的年輕警察點了點頭,示意加強看守。然后,他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零點”徽章,眉頭緊鎖,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病房,顯然要去處理更緊急的證物轉(zhuǎn)移和布防。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我和那單調(diào)的監(jiān)護儀滴答聲,以及門口兩名看守警察低低的交談聲。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無比漫長。我緊閉著眼睛,身體一動不動,如同真的陷入了沉睡。但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極致。我聽著門口守衛(wèi)的動靜,聽著走廊遠處隱約傳來的腳步聲和通訊器的電流聲。
機會只有一次!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走廊里似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低沉的命令聲。是特勤小組開始行動了?轉(zhuǎn)移那個“黑箱”?
門口的守衛(wèi)顯然也聽到了動靜,其中一人似乎探頭出去查看情況。
就是現(xiàn)在!
我猛地睜開眼!眼中再無半分睡意,只有孤注一擲的決絕!用盡全身力氣,我一把扯掉了手背上的輸液針頭!鮮血瞬間涌出!同時,另一只手狠狠拍向床頭緊急呼叫器的按鈕!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在病房內(nèi)凄厲炸響!紅光閃爍!
“怎么回事?!” 門口的守衛(wèi)被突如其來的警報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回頭看向病房內(nèi)!
趁著這瞬間的混亂和分神,我如同獵豹般從病床上彈起!動作快得超越了身體的極限!眩暈和劇痛被強行壓下!我抓起枕頭上那個沉重的、用來固定輸液管的金屬夾(早已悄悄握在手中),狠狠砸向離我最近的那名守衛(wèi)的后頸!
砰!
一聲悶響!守衛(wèi)應聲軟倒!
另一名守衛(wèi)大驚失色,反應極快,立刻拔槍轉(zhuǎn)身!
但我的動作更快!在他槍口抬起的瞬間,我已經(jīng)如同鬼魅般欺身近前!沾著鮮血的手掌帶著一股狠勁,狠狠劈在他的手腕內(nèi)側(cè)!
啪嗒!手槍脫手飛出!
守衛(wèi)吃痛,怒吼著揮拳砸來!我矮身躲過,膝蓋狠狠頂在他的腹部!趁他彎腰的瞬間,手肘帶著全身的力量,狠狠砸在他的太陽穴上!
守衛(wèi)悶哼一聲,雙眼翻白,軟軟癱倒在地。
整個過程,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不到三秒!兩個受過訓練的警察,被我瞬間放倒!這具身體爆發(fā)出的力量和速度,連我自己都感到心驚!這是“原生體”軀殼的潛力?還是…“凈化”后程序帶來的戰(zhàn)斗本能?我已無暇分辯。
警報聲還在凄厲地響著!走廊遠處已經(jīng)傳來更多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喊!
不能再等了!
我迅速扒下其中一名體型與我相仿的守衛(wèi)的外套和帽子,套在自己身上,遮住了病號服。將帽檐壓得極低。撿起地上的手槍,檢查了一下彈夾,冰冷的金屬觸感帶來一絲虛假的安全感。
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凌亂的被褥和地上昏迷的守衛(wèi),我拉開門,閃身而出!
走廊里已經(jīng)一片混亂。警報聲大作,紅光閃爍。遠處,一群全副武裝的特警正押送著一個覆蓋著黑色防雨布、被嚴密固定在推車上的巨大箱子(顯然就是那個“黑箱”),朝著電梯方向快速移動!趙志國臉色鐵青地走在隊伍最前面,對著對講機大聲吼著什么。
好機會!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警報和押運任務吸引!
我低著頭,混在幾個聞聲跑出來查看情況的醫(yī)護人員和病人之中,快步朝著與押運隊伍相反的安全樓梯通道走去。心跳如擂鼓,每一次腳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推開沉重的防火門,沖進昏暗的樓梯間。冰冷的水泥氣息撲面而來。我沒有任何猶豫,拔腿就向下狂奔!一層!兩層!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梯井里發(fā)出巨大的回響。
就在我沖到二樓拐角,準備繼續(xù)向下時——
一股冰冷粘稠的、如同毒蛇般的窺視感,毫無征兆地從上方襲來!
我猛地抬頭!
在上一層樓梯的陰影里,一個模糊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那里。他穿著醫(yī)院的清潔工制服,戴著口罩和帽子,看不清面容。但那雙眼睛…那雙在陰影中閃爍著無機質(zhì)般冰冷光芒的眼睛…正死死地、毫無感情地鎖定著我!
“零點”的人!他們果然滲透進來了!目標不僅是我,還有那個箱子!他們兵分兩路!
他沒有任何廢話,一只戴著普通勞保手套的手,如同毒蛇吐信般抬起!掌心,握著一把造型奇特、閃爍著幽藍光芒的微型發(fā)射器!
嗡——!
一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帶著高頻震顫的能量束,無聲無息地射來!目標直指我的頭部!
致命的危機感讓我的腎上腺素飆升到頂點!身體在本能的驅(qū)使下,爆發(fā)出不可思議的速度和柔韌性!我猛地向側(cè)面撲倒!
嗤!
那道幽藍的能量束擦著我的頭皮飛過,狠狠打在身后的水泥墻壁上!沒有爆炸,沒有火光,墻壁上瞬間出現(xiàn)了一個碗口大小、邊緣無比光滑的深洞!洞口還散發(fā)著裊裊青煙和刺鼻的臭氧味!被氣化了!
好恐怖的武器!這絕不是常規(guī)警械!
撲倒在地的瞬間,我手中的槍已經(jīng)抬起!憑借著剛才撲倒時驚鴻一瞥的記憶位置,憑著一種近乎野獸般的直覺,朝著樓梯上方陰影中的身影,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三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在狹窄的樓梯間里猛烈回蕩!子彈撕裂空氣,帶著死亡的尖嘯射入陰影!
噗嗤!一聲肉體被擊中的悶響!
陰影中的身影猛地一晃!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哼!他手中的幽藍發(fā)射器脫手掉落,在樓梯臺階上叮當作響地滾落下來。他捂住了肩膀的位置,深色的液體迅速從指縫間滲出,染紅了灰色的清潔工制服。
他受傷了!但沒死!
那雙冰冷的眼睛,透過口罩的上緣,死死地盯了我一眼。那眼神中沒有憤怒,沒有恐懼,只有一種非人的、純粹的、被激怒的殺意。他沒有再試圖攻擊,也沒有去撿武器,而是猛地轉(zhuǎn)身,動作快得如同鬼魅,迅速消失在通往上一層的樓梯拐角陰影中。
我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后背全是冷汗。頭皮被能量束擦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一縷頭發(fā)被整齊地削斷。剛才那一下,生死只在毫厘之間!
沒時間停留!槍聲和能量武器的動靜,絕對驚動了所有人!趙志國很快就會封鎖整棟大樓!
我撿起那把滾落在臺階上的幽藍發(fā)射器,入手沉重冰冷,結(jié)構(gòu)精密得不像地球產(chǎn)物。來不及細看,塞進寬大的守衛(wèi)外套口袋。然后頭也不回地沖下剩余的樓梯!
撞開一樓的防火門,刺眼的陽光和醫(yī)院后巷的冷風撲面而來。警報聲和混亂的人聲從醫(yī)院大樓方向傳來。我看到了停在巷子角落的一輛警用摩托,鑰匙還插在上面!顯然是剛才支援的警察匆忙留下的!
天助我也!
我沖過去,跨上摩托,擰動鑰匙!引擎發(fā)出一聲低吼!猛踩油門,松開離合!
警用摩托如同脫韁的野馬,咆哮著沖出后巷,匯入醫(yī)院外繁忙的車流!將刺耳的警報聲和醫(yī)院大樓的混亂,遠遠地甩在了身后!
深秋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狠狠刮在臉上。后頸的疤痕在隱隱作痛,顱內(nèi)的空虛感如同黑洞。但此刻,一種前所未有的、混合著巨大恐懼和孤注一擲的亢奮感,在胸腔中燃燒。
我逃出來了。暫時。
但我知道,追捕才剛剛開始。趙志國代表的警方力量,“零點”組織的致命殺手,還有那如同附骨之蛆的自我懷疑——我究竟是誰?原生體?復制品?還是被覆蓋的殘次程序?
所有的答案,或許只有一個地方能給我——父親陳遠真正的秘密核心。一個連“記憶宮殿”都未曾記載、一個只有“原生體”或者“被凈化者”才可能知道的地方。
我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一個地名,一個坐標。不是來自芯片(芯片已毀),也不是來自父親的記憶碎片。它像是深埋在“這具軀殼”本能深處的一個印記,一個被“凈化”操作也無法徹底抹去的…歸巢指令。
**松濤路17號。老宅。地下室。**
那里,藏著我(或這具軀殼)最后的秘密,也是我唯一的生路。
警用摩托的引擎在城市的車流中發(fā)出低沉的咆哮,朝著城市邊緣、那片埋葬著過去和真相的舊宅,疾馳而去。
## 第十二章:歸巢指令
警用摩托的引擎聲在深秋的寒風中顯得格外刺耳。我將油門擰到底,引擎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嘶吼,車身在車流中靈活地左右穿梭,如同一條受驚的銀魚。后視鏡里,醫(yī)院的方向早已消失在林立的高樓之后,但無形的追捕網(wǎng),仿佛已經(jīng)籠罩了整個城市。
趙志國震怒的指令,“零點”組織如同附骨之蛆的殺手,還有我腦中那揮之不去的身份疑云——三重追捕,如同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
松濤路17號。父親的老宅。那個坐標如同燃燒的烙印,清晰地刻在意識深處。不是記憶,更像是一種身體的本能,一種被寫入底層程序的歸巢指令。它指引著我,穿過熟悉的、卻已物是人非的街道。
暮色四合,鉛灰色的云層壓得更低,零星冰冷的雨點開始砸落。街道兩旁高大的梧桐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在寒風中如同鬼爪般搖曳。枯黃的落葉被車輪卷起,打著旋兒飄散。
再次踏入松濤路,壓抑感比上次更加濃重。17號院那銹跡斑斑的鐵門依舊虛掩著,像一個沉默而危險的邀請。我將警用摩托藏在更遠處一片茂密的、早已無人打理的灌木叢后,用枯枝敗葉匆匆掩蓋。
推開吱呀作響的院門,踏上落滿濕漉漉枯葉的小徑??諝庵袕浡睗竦哪嗤梁椭参锔瘮〉奈兜溃旌现晁臍庀?。老宅黑洞洞的窗口,如同失明的眼睛,沉默地注視著我這個不速之客。
鑰匙插入鎖孔,轉(zhuǎn)動。咔噠。門開了。
比上次更加濃重的灰塵和霉味撲面而來??蛷d里一片死寂,家具蒙著白布,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沉默的幽靈。墻上的全家福照片,在陰影中模糊不清,只有那凝固的笑容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我沒有開燈。掏出從醫(yī)院守衛(wèi)那里順來的強光手電,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在布滿灰塵的地板上投下一個晃動的光圈。目標明確——書房。
推開書房的門。書桌,書柜,蒙塵的地球儀,還有墻壁上那個掛過“杰作”畫框的位置——現(xiàn)在只剩下一小塊顏色略淺的墻皮。保險盒已被打開,存儲卡被趙志國收走,這里空空如也。
但我的目光沒有停留。身體的本能驅(qū)使著我,繞過巨大的書桌,走向書房最內(nèi)側(cè)、靠墻擺放的一個巨大的、落滿灰塵的實木書架。
這個書架?上次搜索時,它看起來并無異樣。但此刻,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我,秘密就在這里。
強光手電的光束仔細掃過書架厚重的實木背板?;覊m很厚,木板紋理清晰可見。我用手指沿著背板的邊緣緩緩摸索,指腹感受著木質(zhì)的冰冷和粗糙。
突然,在靠近書架底部右側(cè)角落的一塊背板邊緣,我的指尖觸到了一處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凹陷!像是一個……極其隱蔽的指紋識別區(qū)?被巧妙地偽裝成了木材的自然紋理!
指紋?誰的指紋?父親?還是…原生體的我?
沒有猶豫。我伸出右手拇指,帶著一絲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篤定,輕輕按在了那個凹陷處。
嘀。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塵埃吸收的電子提示音響起。
緊接著,書架內(nèi)部傳來一陣極其細微、如同精密鐘表齒輪轉(zhuǎn)動的機械聲。
咔噠…咔噠…
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我震驚地看到,巨大的書架連同它背后的整面墻壁,竟然如同舞臺幕布般,無聲地向左側(cè)緩緩滑開!
露出了后面隱藏的空間!
一股更加冰冷、帶著濃重金屬和機油味道的空氣,混合著一種奇特的、類似臭氧的氣息,撲面而來!
手電光束迫不及待地射入!
里面不是想象中的地下室入口。而是一個……充滿了未來科技感的、狹小的電梯井!
銀灰色的金屬墻壁光滑如鏡,反射著手電冰冷的光。一部僅能容納兩三人的小型電梯,靜靜地停在那里。電梯門緊閉,沒有任何按鈕,只有一個光滑的觸摸屏,屏幕此刻是暗著的。
這才是父親真正的“記憶宮殿”?或者說,是他進行那些禁忌實驗的最終核心?
歸巢指令的終點,就在這里!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巨大的危險感和無法抗拒的誘惑交織在一起。下面是什么?是原生體的真相?是“凈化”的答案?還是…另一個致命的陷阱?
沒有時間猶豫了!追兵隨時可能破門而入!無論是警方還是“零點”,都不會給我喘息的機會!
我一步踏入電梯井。電梯門感應到有人靠近,無聲地向兩側(cè)滑開。
走進狹小的電梯轎廂。金屬門在身后無聲閉合。轎廂內(nèi)部同樣是光滑的銀灰色金屬壁,只有正前方那個觸摸屏亮了起來,散發(fā)出柔和的藍色光芒。屏幕上沒有任何樓層按鈕,只有一個圓形的指紋識別區(qū)。
又是指紋?
我再次伸出拇指,按了上去。
嘀。
藍光掃過指紋。
“生物密鑰驗證通過。歡迎回來,陳默?!?一個冰冷的、非男非女的電子合成音在轎廂內(nèi)響起。聲音沒有任何感情,卻讓我的心臟猛地一縮!
“陳默”?它識別的是原生體的指紋?還是…我這具被“凈化”過的軀殼?
未等我細想,失重感瞬間傳來!電梯啟動了!不是向上,而是以極快的速度向下運行!速度之快,遠超普通電梯,帶來強烈的耳壓!
電梯運行了大約十幾秒,感覺下降的深度遠超一般的地下室。終于,伴隨著輕微的震動,電梯停了下來。
嗤——
金屬門無聲滑開。
一股更加濃烈的、混合著冰冷金屬、強力消毒劑、復雜機油以及……一種難以形容的、仿佛無數(shù)精密儀器運行產(chǎn)生的微弱臭氧和熱浪的氣息,洶涌地灌入轎廂!
手電光束迫不及待地射出電梯門!
眼前的景象,讓我瞬間屏住了呼吸,瞳孔因為極度的震驚而驟然收縮!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間!高度超過十米,面積堪比一個足球場!銀灰色的金屬墻壁和天花板構(gòu)成了這個巨大的長方體空間,上面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粗大銀色管道和閃爍著各色指示燈的復雜線纜,如同巨獸的血管和神經(jīng)網(wǎng)絡。
空間被劃分成不同的功能區(qū)。靠近電梯的區(qū)域,擺放著數(shù)排巨大的、嗡嗡作響的服務器機柜群,指示燈如同繁星般密集閃爍。稍遠處,是幾個透明的、充滿淡藍色液體的圓柱形培養(yǎng)艙,艙體連接著密密麻麻的管線,但艙內(nèi)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液體緩緩流動。
而最吸引目光的,是空間中央?yún)^(qū)域!
那里矗立著一個龐大無比的、充滿未來感的環(huán)形控制臺。巨大的弧形屏幕環(huán)繞著操作區(qū)域,此刻大部分屏幕都處于待機的幽藍狀態(tài),只有少數(shù)幾塊顯示著復雜的、不斷流動的數(shù)據(jù)瀑布??刂婆_中央,是一個造型極其復雜、如同神經(jīng)突觸糾纏的銀色座椅,座椅上方懸掛著數(shù)十條閃爍著微光的柔性神經(jīng)探針。
這顯然是一個遠超“記憶宮殿”級別的超級神經(jīng)計算和意識操作中心!
然而,讓我的血液幾乎凍結(jié)的,并非這些令人震撼的科技造物。
而是控制臺前方,那片相對空曠的區(qū)域。
地面上,用某種深紅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材料,勾勒出一個巨大而詭異的圓形法陣圖案!法陣線條扭曲復雜,充滿了非人的幾何美感,中心位置鑲嵌著一塊巨大的、散發(fā)著幽暗紫色光芒的、類似黑水晶的六棱柱晶體!
而在法陣的中心,在那塊詭異紫晶的正前方——
靜靜地停放著一個長方形的、通體由某種暗銀色金屬打造而成的……“棺槨”!
棺槨表面光滑如鏡,沒有任何接縫,只有正面鑲嵌著一塊長方形的、如同黑色玻璃般的觀察窗。此刻,觀察窗內(nèi)一片黑暗。
棺槨旁邊,連接著幾根粗大的、閃爍著幽藍能量光芒的管線,一直延伸到中央控制臺下方。
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死寂的恐怖感,從那具金屬棺槨中彌漫出來,充斥了整個空間!
這里…就是父親進行“意識拓撲映射”和“涅墨西斯計劃”的最終實驗室?那個法陣是什么?那塊紫水晶又是什么?最關(guān)鍵的…那個金屬棺槨里…裝著什么?!
原生體的軀體?還是…某個更恐怖的存在?
歸巢指令將我?guī)У搅诉@里,但眼前的景象,非但沒有解答我的疑問,反而帶來了更深、更黑暗的謎團!
我強忍著心臟的狂跳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握緊了手中的槍和那把從“零點”殺手處繳獲的幽藍發(fā)射器,一步一步,極其緩慢、極其警惕地踏入這個巨大的、死寂的地下空間。
靴子踩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發(fā)出清晰而孤獨的回響。
就在我的腳步即將踏入那個深紅色法陣邊緣的瞬間——
嗡?。?!
整個地下空間猛地一震!所有服務器機柜的指示燈瞬間由規(guī)律的閃爍變成了瘋狂的紅色跳動!刺耳的警報聲凄厲地炸響!如同無數(shù)厲鬼在尖嘯!
中央控制臺上,所有待機的屏幕瞬間亮起刺眼的血紅色!巨大的“警告!未授權(quán)入侵!最高威脅等級!”字樣瘋狂閃爍!
與此同時,空間頂部的照明系統(tǒng)瞬間切換為令人心悸的暗紅色應急燈光!將整個地下空間染成了一片血海!
更讓我頭皮炸裂的是——
空間中央,那具暗銀色的金屬棺槨,正面那塊黑色的觀察窗,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
散發(fā)出冰冷、死寂的…幽藍色光芒!
## 第十三章:喚醒
幽藍色的光芒,如同來自幽冥地獄的鬼火,冰冷、死寂地填滿了金屬棺槨的觀察窗。光芒并不刺眼,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
它亮了!里面的東西…被激活了?!
刺耳的警報聲在巨大的地下空間里瘋狂回蕩,震耳欲聾。血紅的應急燈光將銀灰色的金屬墻壁和管道染成一片詭異的暗紅,如同浸滿了鮮血。服務器機柜的指示燈瘋狂地閃爍著紅光,如同無數(shù)只充滿惡意的眼睛。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身體的本能瘋狂地叫囂著逃離!但雙腳卻像被釘在了冰冷的金屬地板上,動彈不得。目光死死地鎖定在那具散發(fā)著幽藍光芒的金屬棺槨上。
那里面…是什么?
原生體的陳默?被“凈化”后封存的軀殼?還是…某個被父親封禁的、更恐怖的“涅墨西斯”?
未等恐懼發(fā)酵,更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中央控制臺上,那些瘋狂閃爍著血紅警告的巨大屏幕,畫面陡然一變!血紅的警告被強行覆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飛速旋轉(zhuǎn)的、極其復雜的、由無數(shù)0和1組成的金色雙螺旋結(jié)構(gòu)!它如同一個活著的、不斷自我復制和進化的數(shù)據(jù)生命體,瞬間占據(jù)了所有屏幕!
“檢測到最高權(quán)限生物密鑰…強制接管系統(tǒng)控制權(quán)…”
“核心協(xié)議:涅墨西斯之卵…狀態(tài)確認…”
“喚醒程序…啟動…”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被一個更加古老、更加低沉、仿佛帶著金屬摩擦回響的聲音所取代!這聲音直接在整個空間里回蕩,并非來自某個揚聲器,更像是…來自那具金屬棺槨!來自那塊散發(fā)著幽藍光芒的觀察窗!
嗡——!
伴隨著這古老聲音的宣告,地下空間猛地一震!金屬棺槨連接的那些粗大的、閃爍著幽藍能量光芒的管線,瞬間亮度激增!狂暴的能量如同奔涌的江河,順著管線瘋狂灌入棺槨之中!
嗤…嗤嗤…
棺槨內(nèi)部傳來一陣陣輕微的、如同高壓氣體釋放的聲音。觀察窗內(nèi)幽藍色的光芒開始劇烈地波動、流轉(zhuǎn),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里面蘇醒、掙扎!
“喚醒進度:10%…20%…30%…”
冰冷的進度提示音,如同死神的倒計時,在凄厲的警報背景聲中冷酷地持續(xù)著!
喚醒?!它在喚醒棺槨里的東西!
不行!絕對不行!無論里面是什么,被強行喚醒都絕不會是好事!
恐懼被巨大的危機感壓倒!我猛地抬起手中那把繳獲的幽藍發(fā)射器!雖然不知道它的具體威力,但剛才在樓梯間那氣化墻壁的恐怖一幕還歷歷在目!
瞄準!鎖定那具正在被狂暴能量灌注的金屬棺槨!扣動扳機!
嗡——!
一道刺目的幽藍色能量束激射而出!帶著撕裂空氣的高頻震顫,狠狠轟擊在金屬棺槨的側(cè)面!
預想中的爆炸或氣化沒有出現(xiàn)!
能量束擊中棺槨的瞬間,棺槨表面那暗銀色的金屬驟然亮起一層柔和卻無比堅韌的乳白色能量護盾!幽藍的能量束如同泥牛入海,僅僅在護盾表面激起一圈圈劇烈的漣漪,發(fā)出刺耳的滋滋聲,便被徹底吸收、消散!
無效?!這棺槨有能量護盾?!
“警告!檢測到敵對能量攻擊!威脅等級提升!”
“喚醒程序加速!能量注入最大化!”
“喚醒進度:50%…60%…70%…”
冰冷的提示音帶著一絲被激怒的急促!棺槨吸收的幽藍能量光芒更加狂暴!觀察窗內(nèi)的藍光劇烈翻騰,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正在光芒中心逐漸凝聚、成形!
“該死!” 我咒罵一聲,額頭上冷汗涔涔。常規(guī)武器無效!
怎么辦?摧毀控制臺?切斷能量供應?
我的目光迅速掃向中央那個龐大的環(huán)形控制臺??刂婆_本身也被一層淡淡的能量光暈籠罩著,顯然也有防護。而且,那懸浮的神經(jīng)座椅和探針,散發(fā)著極度危險的氣息。
就在我快速思考對策的瞬間——
嗤啦!
一聲輕微的、仿佛空間被撕裂的聲音響起!
不是來自棺槨!而是來自我身后——電梯的方向!
我猛地回頭!
只見電梯門不知何時已經(jīng)無聲滑開!一個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門口!
正是那個在醫(yī)院樓梯間伏擊我的“零點”殺手!他依舊穿著染血的灰色清潔工制服,肩膀處被子彈撕裂的傷口簡單包扎著,滲出的血跡染紅了布料??谡终谧×舜蟀霃埬槪宦冻瞿请p在暗紅燈光下閃爍著冰冷殺意的眼睛!
他竟然追蹤到了這里!而且避開了上面的所有警戒(如果趙志國的人還沒到的話)!
他手中沒有拿武器,但那只完好的左手,五指張開,掌心對準了我!掌心皮膚下,似乎有細微的藍色電弧在跳躍、匯聚!
“目標個體…確認。威脅等級:極高。執(zhí)行…抹除指令?!?他冰冷的聲音,如同電子合成,毫無感情波動。
嗡!
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大、能量波動更加恐怖的幽藍電弧,從他掌心猛地射出!速度快如閃電!目標直指我的心臟!
死亡的陰影瞬間降臨!
躲不開!太快了!我甚至來不及抬起手中的發(fā)射器!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生死關(guān)頭——
異變陡生!
空間中央,那具金屬棺槨的觀察窗內(nèi),翻騰的幽藍色光芒猛地一滯!緊接著,一道凝練到極致、如同實質(zhì)的深藍色光束,毫無征兆地從觀察窗中激射而出!后發(fā)先至!
目標,并非我!而是那個“零點”殺手射出的致命電??!
嗤——!
深藍光束精準地攔截了幽藍電弧!兩股性質(zhì)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高能光束在空中猛烈碰撞!沒有爆炸,只有一陣令人牙酸的、高頻的能量湮滅聲!刺眼的光芒瞬間爆發(fā),將整個地下空間映照得一片慘白!
光芒消散。兩道攻擊同歸于盡,只在空氣中留下裊裊青煙和濃烈的臭氧味。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那個“零點”殺手動作猛地一滯!他那雙冰冷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置信的波動!似乎無法理解棺槨里的存在為何會保護我?
我也驚呆了!棺槨里的東西…在救我?
“喚醒進度:90%…95%…99%…”
“喚醒程序…完成?!?/p>
冰冷的提示音落下。
嗡——
金屬棺槨表面那層乳白色的能量護盾如同水波般蕩漾開,然后緩緩消散。連接棺槨的粗大能量管線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終熄滅。
整個地下空間,刺耳的警報聲、閃爍的紅光、服務器瘋狂的嗡鳴…所有的一切,在棺槨護盾消失的瞬間,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驟然停止!
死寂。
絕對的死寂。
只有應急燈暗紅色的光芒,依舊籠罩著這片空間,將一切都蒙上了一層不祥的血色。
咔噠…嗤…
一聲輕微的機械解鎖聲,打破了死寂。
金屬棺槨那光滑如鏡的正面,毫無預兆地,緩緩向上滑開!
冰冷的白色霧氣,如同干冰般,從開啟的棺槨內(nèi)彌漫出來,帶著一股濃烈的、類似液態(tài)氮的刺骨寒意。
幽藍色的光芒從棺槨內(nèi)部透出,照亮了彌漫的白霧。
我屏住呼吸,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手中的槍和發(fā)射器下意識地抬起,對準了棺槨開啟的方向。旁邊的“零點”殺手也如臨大敵,完好的左手再次抬起,掌心電弧重新開始匯聚,警惕地對著棺槨。
白霧緩緩沉降、散開。
棺槨內(nèi)部的情景,逐漸清晰。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無數(shù)錯綜復雜的、閃爍著微弱藍光的柔性神經(jīng)探針和數(shù)據(jù)管線,它們?nèi)缤钗锏挠|須,連接著棺槨中央。
而在這些管線簇擁的中心,靜靜地躺著一個人。
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
他閉著眼睛,面容安詳?shù)萌缤了?。皮膚是久不見陽光的、近乎透明的蒼白。黑色的頭發(fā)柔軟地貼在光潔的額頭上。身上穿著一件簡單的、沒有任何標識的白色連體服。
他的面容……
嗡?。?!
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頭顱!我眼前猛地一黑,大腦一片空白!持槍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
那張臉…那張在幽藍光芒映照下、蒼白而年輕的臉…
和我十七八歲時的照片…一模一樣?。。?/p>
不!甚至比我記憶中那個時期的自己,更加精致,更加…完美!像是剔除了所有瑕疵,只留下最完美的基因表達!
原生體?!真正的、年輕的陳默?!他被封存在這里?!
巨大的震驚和荒謬感讓我?guī)缀鯚o法思考!父親沒有“凈化”他?沒有覆蓋他?而是把他…像一件珍貴的標本一樣,封存在了這個金屬棺槨里?用那個詭異的法陣和紫水晶維持著某種…休眠狀態(tài)?
那他為什么要對我執(zhí)行“凈化”?覆蓋掉原生體的意識?又為什么把原生體的軀殼藏在這里?
“目標…確認。最高優(yōu)先級回收目標:原生載體?!?旁邊的“零點”殺手冰冷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我的震驚。他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此刻死死地鎖定在棺槨中沉睡的少年身上,充滿了熾熱的、非人的占有欲!“抹除干擾項!”
他那只完好的左手猛地轉(zhuǎn)向,不再對準棺槨,而是再次對準了我!掌心恐怖的幽藍電弧瞬間凝聚到極致!顯然,我這個“干擾項”必須被清除,才能讓他順利回收“原生載體”!
死亡的威脅再次降臨!
但這一次,我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被徹底利用、被當成垃圾的憤怒和悲哀!覆蓋品…干擾項…這就是我的定位?
就在“零點”殺手即將發(fā)射的瞬間——
棺槨中,那個沉睡的、和我少年時一模一樣的“原生體”,緊閉的眼皮…毫無征兆地…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他那雙眼睛…緩緩地…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