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走廊像被陽光泡軟的棉花，蘇念念攥著那張草莓糖紙的手心卻沁出了汗。糖紙邊緣被她折出細密的褶，里面裹著張小字條 —— 是昨晚熬夜寫的物理題思路，字里行間畫滿了歪歪扭扭的草莓，像她鼓足勇氣才敢遞出去的心意。
“林默在那邊！” 唐曉曉的聲音剛落，蘇念念就看見林默靠在走廊盡頭的欄桿上，校服領(lǐng)口松著顆紐扣，指尖轉(zhuǎn)著的黑色水筆在第七圈時停住。她深吸一口氣跑過去，把糖紙往他手里一塞：“這個…… 給你。”
林默的指尖剛碰到糖紙的瞬間，白薇薇突然從樓梯口沖出來，發(fā)夾上的橘子吊墜晃得人眼花?！皢?，這不是蘇念念的‘草莓情書’嗎？” 她一把搶過糖紙，舉到陽光底下晃了晃，“林默才不稀罕這種廉價糖紙呢，對吧？”
蘇念念的臉瞬間漲成了草莓色，伸手去搶的動作卻被白薇薇躲開?！澳氵€給我！”
“還給你？” 白薇薇突然笑出聲，指尖猛地用力，粉色糖紙在她掌心裂成碎片?！傲帜瑒偛哦几艺f了，他早就看膩了你這些小把戲?！?她把碎片往地上一撒，橘子味的香水混著陽光的味道，在空氣里攪出黏膩的甜，“你看，他都懶得理你。”
蘇念念的目光猛地撞向林默。他就站在三步開外，轉(zhuǎn)筆的手指停在半空，睫毛在眼瞼下投出片淺灰的影。碎糖紙像被風(fēng)吹散的粉蝶，有一片恰好落在他的白色帆布鞋邊，他卻抬腳躲開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林默……” 她的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像被揉皺的糖紙。
林默終于動了。他轉(zhuǎn)身往教室走的動作快得像在逃，校服后擺掃過欄桿時，帶起的風(fēng)卷走了最后一片糖紙碎片。蘇念念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上周在果醬攤，林默母親塞給她的試吃裝 —— 罐底刻著的 “默” 字被草莓醬糊了半顆，像個沒說出口的秘密。
“你看，我就說他不喜歡你吧?！?白薇薇的聲音里帶著得意，彎腰撿起片最大的碎片，對著陽光看了看，“還寫了字呢，可惜啊，林默連看都懶得看。”
唐曉曉突然從樓梯拐角沖出來，手機舉得高高的：“白薇薇你干什么！我都拍下來了！” 她把屏幕轉(zhuǎn)向蘇念念，視頻里白薇薇撕碎糖紙的畫面晃得厲害，“我這就發(fā)到班級群里，讓大家評評理！”
白薇薇的臉色變了變，突然伸手去搶手機?！澳銊h了！” 拉扯間，手機 “啪” 地掉在地上，屏幕暗下去的最后一秒，蘇念念看見視頻進度條停在 “00:17”—— 剛好少了林默轉(zhuǎn)身的那幾秒。
“我的手機！” 唐曉曉撿起手機時，屏幕已經(jīng)裂成了蛛網(wǎng)。她點了半天沒反應(yīng)，急得快哭了，“剛才明明拍到林默的表情了，怎么就……”
蘇念念沒聽清她后面說什么。她蹲下去撿糖紙碎片的手指在發(fā)抖，有一片沾著點淺灰的筆跡，像 “物” 字的偏旁。昨晚寫題時，她特意把 “物理” 兩個字寫得格外大，想讓他知道自己真的有在努力。
“別撿了?！?周子昂不知什么時候站在旁邊，手里捏著片更小的碎片，“林默他……”
“我知道?！?蘇念念把碎片塞進校服口袋，指尖觸到片冰涼的硬物 —— 是上周林默幫她改的物理錯題，被她折成了小方塊藏在里面。紙角被反復(fù)摩挲得發(fā)皺，像他當時敲在她額頭的力度，不輕不重，卻燙得人慌。
走進教室時，林默正趴在桌上睡覺，側(cè)臉埋在臂彎里，只露出截泛紅的耳尖。蘇念念的座位在他斜前方，坐下時椅腿擦過地面，發(fā)出 “吱呀” 一聲響。他的肩膀幾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卻沒抬頭。
上課鈴響了三遍，物理老師抱著試卷走進來，說要抽查上周的錯題。蘇念念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 那些題還是林默熬夜幫她劃的重點，她昨晚背到凌晨三點。
“蘇念念，第三題。”
她站起來的瞬間，眼角的余光瞥見林默抬起了頭。他的目光落在她攥著衣角的手上，轉(zhuǎn)筆的手指在第七圈時停住，像是在等她的答案。
“用…… 用牛頓第二定律分析加速度，再結(jié)合動量守恒……” 她的聲音有點發(fā)飄，卻意外地流暢。
老師點了點頭：“不錯，進步很大。林默，你來說說她的步驟有沒有問題？”
林默站起來的動作帶著明顯的僵硬。他的目光掃過黑板，又落回蘇念念身上，喉結(jié)輕輕滾了滾：“步驟對，但……” 他頓了頓，轉(zhuǎn)筆的手指突然停住，“摩擦力的方向標反了?！?/p>
蘇念念的臉瞬間熱了。她坐下時，聽見后面?zhèn)鱽砉P劃過紙的聲音，回頭時正好撞見林默把一張紙條往她桌洞里塞。紙條邊緣沾著點粉色 —— 是被撕碎的糖紙碎片。
下課鈴一響，她立刻摸出紙條。上面用紅筆寫著 “摩擦力方向：左”，旁邊畫著個歪歪扭扭的草莓，蒂頭處被反復(fù)涂成了紅色，像顆在臉紅的果子。
“這是什么？” 白薇薇突然湊過來，一把搶過紙條，“喲，林默還幫你改題呢？剛才不是挺冷淡的嗎？” 她把紙條往林默桌上一拍，“林默你就是對她不一樣，剛才在走廊……”
“與你無關(guān)。” 林默的聲音冷得像結(jié)了冰，把紙條往蘇念念那邊推了推，“她的錯題，我順手改的。”
蘇念念捏著紙條的指尖在發(fā)抖。她突然想起唐曉曉摔碎的手機，想起林默轉(zhuǎn)身時泛紅的耳尖，想起那些被撕碎的糖紙碎片 —— 他是不是有什么話沒說出口？
放學(xué)時，唐曉曉拿著修好的手機跑過來，屏幕上的視頻只有前半段?！皫煾嫡f后面的片段找不回來了。” 她的聲音里帶著沮喪，“不過我記得清清楚楚，林默當時的表情根本不是討厭，反而像…… 像在生氣?！?/p>
蘇念念沒說話。她往走廊盡頭的欄桿走去，那里還散落著幾片沒被撿走的糖紙碎片。夕陽把碎片染成了金紅色，其中一片上的字跡突然清晰起來 —— 是 “理” 字的最后一筆，被撕得只剩下個點，像顆沒說完的句號。
這時，她看見林默背著書包從教室走出來，手里攥著個黑色的筆袋，拉鏈沒拉嚴，露出里面粉色的糖紙碎片。他的腳步頓了頓，往她這邊看了一眼，突然加快速度消失在樓梯口。
蘇念念的心跳漏了半拍。她撿起最后一片碎片，上面沾著點淺灰的筆跡，像 “我” 字的撇。昨晚寫紙條時，她在末尾加了句 “我其實很努力了”，當時覺得太矯情，又用涂改液涂掉了，沒想到還是留下了痕跡。
唐曉曉突然指著樓梯口：“你看！林默在那兒！”
蘇念念抬頭時，正好看見林默把筆袋往周子昂手里一塞，低聲說了句什么。周子昂點點頭，拿著筆袋往操場方向跑，林默則轉(zhuǎn)身往校門口走，白色帆布鞋踩過陽光的碎片，像在逃離什么。
“他讓周子昂拿筆袋去干嘛？” 唐曉曉的聲音里帶著疑惑，“還有啊，我剛才好像看見白薇薇在樓梯間打電話，說什么‘視頻沒拍全就好’……”
蘇念念捏著糖紙碎片的手心又開始冒汗。她突然想起林默在紙條上畫的草莓，想起他轉(zhuǎn)身時泛紅的耳尖，想起那些被藏進筆袋的碎片 —— 他是不是假裝討厭，其實有什么苦衷？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散落的糖紙碎片上。其中一片沾著點黑色的墨跡，像個沒寫完的問號，懸在空氣里，等著被誰解開。而林默的筆袋里，那些被小心翼翼拼起來的碎片中間，藏著句被撕碎的話：“我其實看懂你的題了”，字跡被淚水洇得發(fā)藍，像個沒說出口的秘密。
走廊的風(fēng)吹過，帶著草莓糖的甜和橘子香水的膩，攪出一團理不清的謎。蘇念念站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該往前走，還是該回頭 —— 林默藏在筆袋里的碎片，到底藏著怎樣的真相？白薇薇的電話又藏著什么陰謀？那個沒拍全的視頻，會不會藏著解開一切的鑰匙？
這些問題像被風(fēng)吹起的糖紙碎片，懸在高一的走廊里，晃晃悠悠，不知道會落在誰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