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逛了一天,余牧大有收獲。
吃的、穿的、用的,身上的東西琳瑯滿目,粗略一算,竟花了五兩多紋銀。
不過他連搜刮帶賣刀,掙了三十多兩,倒是不心疼。
又惦記起提取大蒜素的事來,這種古代神藥是一定要弄出來的。
明末北方鼠瘟橫行,持續(xù)長達(dá)十年之久,李自成進(jìn)攻北京時軍隊毫無抵抗,就和城中疫病流行有極大關(guān)系。
所謂鼠疫,主要癥狀是淋巴、呼吸道、消化道發(fā)炎,以致高燒、呼吸不暢,死亡率可以超過三成。
時人記載,崇禎十七年,城中死亡枕籍,十室九空,甚至戶丁盡絕,無人收斂。
待李自成到時,人鬼錯雜,日暮人不敢行,僥幸存活下來的士兵十不存一,竟然鞭不能起。
一座鬼城,自然一擊即潰。
清軍入關(guān)后也沒結(jié)束,從高層到士兵病死多達(dá)兩成,因為死的太多,甚至嚇得想再退回關(guān)去。
如此種種,不管是為了無數(shù)性命,還是潑天的富貴,余牧都得把這玩意弄出來。
四處打聽有沒有蒸餾設(shè)備賣,結(jié)果卻一無所獲。
這個年頭蒸餾設(shè)備基本上都是釀酒作坊在用,技術(shù)全是各家秘傳,不光沒得買,就是出錢找人打造都找不到。
他倒是不失望,時間還是有的,現(xiàn)在雖然有點錢,但是投資搞設(shè)備還是夠嗆。
而且真搞出了,手里沒兵也守不住的,也不太著急。
他惦念朱臊兒老爹,買了幾壇好酒,準(zhǔn)備再次試試酒泡法。
大包小包回來時,已經(jīng)不早了。
余牧住的客棧檔次中等,劉管事包了一間大通鋪,本來還主動提出給余牧弄個單間,但是他沒同意。
到了屋里將買的東西放下了,馬紹正巧也哼著小曲進(jìn)門,他和余牧談妥后,就回來拿了腰刀出門賣了。
看此時心情不錯,就知道掙得不少。
余牧將他遞過來的二十五兩銀子包好,聞到他身上的濃厚的脂粉味,笑道:“又去誕香閣了?”
“談生意嘛,有酒有女人的地方總好談些,不過只吃了頓酒,不爽利?!?/p>
余牧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問道:“我聽說咱們衛(wèi)所有不少匠戶,平日里他們都在哪里做活?”
“問那些窮酸干什么,匠戶嘛,自然待在兵器所了,不過也有不少交了錢,到這膠州城里打些零工的?!瘪R紹不在意的吐槽一句。
余牧心中一動,問道:“我若是出錢,也能讓他們給我打造東西了?”
“那是自然,不過能出來的大都技藝不精,若是些精巧的玩意,他們估計不成,還得那些兵器所的老匠人?!?/p>
余牧默默點頭。
此時屋里人都在,馬紹嚷嚷道:“我說,都有了些銀錢,不如同去誕香閣吃酒如何?總不能來趟縣城不耍耍就回去吧?!?/p>
誕香閣是城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青樓楚館,據(jù)說里面的女子個個花容月貌,即使女婢也是膚白貌美,溫柔可人。
大家都是男人,一聽他這話頓時眼中放光,可問了價錢,頓時都沒了興趣。
光是吃素酒,一桌最低消費(fèi)也得二兩銀子起,簡直是搶錢嘛。
馬紹罵了句窮酸,轉(zhuǎn)而招呼余牧。
這兩日李乾無聊,將余牧那段‘西門慶浪戰(zhàn)潘金蓮’講了一遍,馬紹聽水滸這么多回,只覺沒一個能和這段相比的。
知道是余牧改編后,覺的余牧又陰又騷還能打,莫名有些親近。
余牧對他也有些無語,這狗日的真是該省省,該花花,捏腳必須698。
不過這次死里逃生,大家也算是患難與共,聚餐籠絡(luò)一下感情還是必要的。
于是笑道:“花酒就不必了,不過大吃一頓卻可以。今晚大家同去,我來請客?!?/p>
眾人都是喜出望外,有人請客哪有不高興的,商量可以就近在客棧擺一桌,價錢也不貴。
余牧大手一揮,“在客棧有什么意思,要去就去酒樓?!?/p>
“好!”
“牧哥兒大氣?!?/p>
又是一陣不要錢的吹捧,胡侃了半天,馬紹突然說了一句:“余牧,你小子也算一戰(zhàn)成名了,今日在誕香閣,竟也有人提起你前兩日的事?!?/p>
余牧眉頭一挑,不提販私鹽是隱秘事,就算傳揚(yáng)開了,人們談?wù)摰囊苍撌穷I(lǐng)隊劉管事,幕后老板劉總旗。
至于他余牧,只是個窮軍戶而已,又怎么會知道他的名字。
朱臊兒嘟囔道:“我阿哥頭次來膠州城,在這沒什么親友,又不是什么大官,你莫不是聽岔了吧?!?/p>
這么一說,把馬紹都給說不自信了,摸了摸頭說:“倒也是?!?/p>
……
黃昏時分,縣城東北甜水街,石板路上車水馬龍,文人士子來來往往。
余牧一身勁裝在前,身旁李乾落后半步,馬紹、張仲分列左右,后面十幾個軍戶緊跟,頗有富貴公子出游的既視感。
若是把衣服換成錦繡長衫,手中再有一把折扇就完美了。
華燈初上,兩旁歌樓酒肆極為熱鬧,不時能聽到絲竹管弦之聲,又有清揚(yáng)婉轉(zhuǎn)的歌喉夾雜其中。
眾人中馬紹對城內(nèi)很熟悉,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被他帶到了一家叫江南韻的酒樓里。
引路的伙計雖然看他們不像什么有錢人,但是也不敢怠慢,忙引到了二樓。
在大堂拼了一張大桌,余牧知道大家平時油水不多,大魚大肉點了不少,又要了幾壇好酒。
聽說酒樓里養(yǎng)著粉頭歌女,若是有興致,可以招呼過來點個曲子。
余牧見價格不貴,點了一個年輕的,讓她唱些拿手的。
那歌女嗓子極好,在座的都是土包子,平時在屯子里哪能見識這些??!
只覺得在聆聽仙樂,連連叫好,把那歌女都叫興奮了。
等到肉菜陸續(xù)上來了,更把氣氛推到高潮。
余牧手一揮:“開吃!”
一桌子人就跟餓死鬼一般,這個伸手直奔肘子,那個撕下一個肥鵝腿,湯湯水水灑了一桌,就跟打仗似的。
那歌女看的目瞪口呆,江南韻消費(fèi)不低,平時吃飯的大都不缺銀子,她還從沒見誰吃相這么兇殘過。
馬紹見她停了嗓子,調(diào)戲道:“小娘子竟唱些情情愛愛的沒意思,可會唱十八摸助助興?”
那歌女不過十六七,眉眼間卻有了風(fēng)情,低頭淺笑道:“大爺好沒道理,我可不是那青樓里賣笑的,怎會這些淫詞艷曲?!?/p>
馬紹見她沒生氣,又開始拿些話撩撥,那歌女樂得不用唱曲,也陪著聊。
余牧肚子墊了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問道:“姑娘,你常在酒樓,迎來送往見的人多,可聽說最近兩伙鹽梟火拼的事?”
見俊郎君問話,那歌女頓時不理睬馬紹了,說道:“這事已在城中傳遍,奴自然也是聽說過的?!?/p>
“哦?”
余牧摸出一角銀子遞了過去,“還煩請講講?!?/p>
歌女收了銀子,臉上又熱切幾分,給余牧拋了一個媚眼,嬌笑道:“這兩伙人中,其中之一就是理刑千戶齊雕義,他是個老鹽梟,人人都說他身后站著劉總兵,想必官人應(yīng)是聽說過的。”
余牧默默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xù)說。
“這另一伙是夏河寨所的軍戶,領(lǐng)頭的叫余牧……”
“等等,你說頭領(lǐng)叫什么?”余牧皺眉問道。
“叫余牧?!?/p>
歌女見他神色不對,小心翼翼問道:“怎么了,小官人?”
余牧心中震驚,卻很快恢復(fù)過來,笑道:“沒事,你繼續(xù)說?!?/p>
“那余牧聽說以前是個秀才,后來不知怎么也開始做起私鹽生意,雖是后起之秀,實力卻不弱,這次竟大發(fā)神威,將齊將軍的家丁打的落花流水……”
聽著歌女將火拼經(jīng)過細(xì)細(xì)講出,余牧心潮翻涌。
他雖然自視頗高,可現(xiàn)在畢竟是個最底層的軍戶而已,何德何能與游擊將軍相提并論。
而齊雕義現(xiàn)在家丁損失不少,手下得力下生死難料,若是聽到這種傳言,又會作何反應(yīng)?
會不會想弄死他泄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