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盛予的一聲驚呼,頓時讓大廳里安靜下來。
旁邊的劉管事小心提示道:“哥,不是私鹽,是軍需!”
劉盛予喝道:“閉嘴?!?/p>
又朝余牧問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知道我是讓你背鍋的,必然也知道那齊雕義定要找你麻煩,你還敢販私鹽?”
余牧咳嗽一聲,厚著臉皮說道:“為國盡忠嘛,怎敢避刀兵之險!”
不過他這說話肯定是沒人信的,頓了頓道又道:“我反正已經(jīng)背了黑鍋,這鍋?zhàn)兂烧娴囊矡o所謂。那齊雕義畢竟是官面上人,若是私底下的爭斗,我上次已經(jīng)打退了他一次,再來一次也不是難事?!?/p>
劉盛予想了想,沉聲道:“不行,別人一打聽就知道你是我的手下,你販鹽我也難脫得了干系?!?/p>
余牧自打聽到謠言時,就開始想各種對策,此時連忙將想好的說辭講出來:
“現(xiàn)在小旗官販鹽的比比皆是,我也可自募人手,與大人并無牽扯,我販私鹽的事就會從假的變真的,齊雕義找麻煩也只會找我。
我若被齊雕義弄死了,大人正好落得清凈,我若沒死,可分兩成干股給大人。大人不冒風(fēng)險而盡收好處,豈不痛快?!?/p>
劉盛予本就心疼鹽利,現(xiàn)在一聽余牧的建議,立刻心動了。
如余牧真能販鹽成功,自然少不了自己那份,如果不成功,那就死好了,里外不虧。
他沉吟時,劉管事急不可耐的附耳道:“哥,私鹽生意不能丟??!”
劉盛予微微點(diǎn)頭,朝著余牧看了一眼,大聲道:“好,你既愿意闖一闖,我也不攔著你,不過事先說好,出了事與我無關(guān),我也絕不會救你?!?/p>
余牧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是自然!”
“還有,這利潤我要三成?!?/p>
別說三成,就是五成余牧也敢答應(yīng),等到時機(jī)成熟,全給他一鍋端了。
不過談判嘛,從來都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
扯了半天才勉強(qiáng)同意,“三成也行,不過武器庫里的家伙得任我挑著用?!?/p>
余牧許下重利,要好處也是應(yīng)有之義。
再說屯所里早就武備松弛,只剩下些木盾、長槍還堪用,劉盛予點(diǎn)頭說道:“可以?!?/p>
“我得挑出的些得力的人用,而且以后得訓(xùn)練,平時就不出丁了?!?/p>
“可以!”
“對了,家丁隊愿意跟著我的,你也得放人?!?/p>
這好像哪里有問題,劉盛予想到那三成利,又覺得可以趁機(jī)摻沙子,還是勉強(qiáng)答應(yīng)了。
“可以!”
“我還沒本錢,你得把借我銀子做本,還得把馱馬也借我。?!?/p>
“也可……嗯?”
劉盛予終于不能忍了,這特么剛才還說跟我不牽扯的,現(xiàn)在不但要人,還又要錢又出車,這到底是誰的生意!
余牧見他變了臉色,立馬賠笑道:“你知道的,我來靠山屯時就快餓死了,哪有什么本錢!再說這販鹽從來都是一本萬利的,我掙了錢立馬就雙倍還你?!?/p>
劉管事在旁怒道:“若是你頭一趟就死了呢!我們這錢豈不是都賠光了?!?/p>
“呸呸呸!”
余牧徉怒道:“兄弟倆合伙做生意,你出錢,我出命,掙賠都該一起分擔(dān),怎能這么生分,還動不動就死啊死的,太不吉利了?!?/p>
劉盛予哼了一聲,這小子剛才滿嘴家國大義,現(xiàn)在就暴露了讀書人的奸滑本性,簡直是無恥之尤。
不過都談到這了,再想想那三成的利潤,還是咬了咬牙,嘶聲道:“也依你!”
余牧心頭一喜,清了清嗓子,“咳……”
剛想再說,那邊劉盛予已經(jīng)急眼了,怒喝道:“再敢提要求,老子現(xiàn)在就把你綁了送給齊雕義,你信不信?”
余牧一臉的無辜,端起了茶盞輕啜一口,“我口渴而已!”
“哼!”
兩人既然說妥了合作,下面就開始談些細(xì)節(jié),比如出資多少,怎么采購,怎么銷售之類的。
劉盛予多年販私鹽,手底下籠絡(luò)了不少煮鹽的灶戶,還有膠州城里的分銷商,這都是極重要的人脈。
余牧和他合作之后,這些全部直接接手,算是一筆不小的無形資產(chǎn)。
這樣看的話,余牧跟他合作倒是也不虧,若不是齊雕義的威脅太大,倒真是撿了天大的便宜。
當(dāng)然,沒了威脅,劉盛予也不可能讓他撿便宜,這算是各取所需。
三人從中午一直談到了傍晚,一直在扯皮。
劉盛予怕他做假賬,所以買和賣兩頭,都要派人管錢,余牧則堅決不同意,老子豁出命去,錢財豈能控于他人之手。
最后只能各退一步,賬房用劉盛予的,但是錢財由余牧保管以及支配。
……
余牧帶著李乾走后,看著余牧的身影消失在廊道,劉盛予緩緩道:“冠實(shí),你感覺這余牧如何?”
良久,劉管事?lián)u輕聲道:“看不透,不過我看著,貌似有些英雄氣?!?/p>
劉盛予斜睨了堂弟一眼,這評價挺高??!
旋即哂笑道:“英不英雄的,等他過了齊雕義這一關(guān)再說吧,人若是死了,什么氣都沒用?!?/p>
這倒也是,不過劉管事還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他有一種直覺,余牧不會死。
另一邊,余牧出了大門,回頭看了一眼門匾上的【劉宅】倆字。
“倆小氣鬼,竟連個飯都不留?!?/p>
身后李乾幫他拿著官服腰牌,滿臉都是歡喜,手不停的摩挲,特別是明晃晃的腰牌,翻來覆去的看個不停。
余牧笑道:“喜歡???”
李乾被嚇了一跳,連忙解釋:“沒,沒有的,牧哥!我只是沒見過,稀奇而已?!?/p>
余牧看孩子被嚇的臉色發(fā)白,哈哈大笑兩聲。
一把把他攬了過來,“這身皮我得拿來裝兩天,給不了你,不過可以借你穿一晚上?!?/p>
李乾都快急哭了,“牧哥…不對,余大人,我真沒有別的心思??!”
余牧伸手將官帽取在了手里,湊近了李乾,雙手捧著戴在了李乾的頭上。
李乾還下意識的往后躲,余牧喝道:“別動,動就歪了?!?/p>
等戴好了,仔仔細(xì)細(xì)打量了一下,又給正了正,笑道:“帽者冠也,知道什么是冠么?冠就是道,君子死,而冠不免?!?/p>
說完又哈哈大笑了兩聲,晃晃悠悠的轉(zhuǎn)身離去。
“想當(dāng)年,老子的隊伍才開張,攏共才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
李乾人都傻了,大喊道:“牧哥!”
“衣服借你,明天還我!”
余牧頭都沒回,伸出胳膊隨意擺了兩下。
晚霞絢爛,晚風(fēng)鼓動著他的衣袍,夕陽下的少年背影修長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