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蘇晚,二十歲生日這天,人生給我來了個(gè)大反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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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二十年里,我是城中村老蘇家的女兒,每天的生活是幫著爹媽看雜貨鋪,算著一毛兩毛的利潤。我以為我會(huì)一輩子守著這個(gè)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店,直到某天嫁給隔壁巷子修電動(dòng)車的老王兒子,繼續(xù)過著盤算柴米油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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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雜貨鋪門口時(shí),我知道,我的人生劇本被人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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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下來一對穿著考究的夫婦,女人保養(yǎng)得宜,手上的鐲子晃得我眼睛疼,男人西裝革履,眉眼間帶著我從未見過的疏離感。他們看我的眼神很復(fù)雜,像在看一件失而復(fù)得的古董,既想捧起來仔細(xì)端詳,又怕不小心碰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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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蘇晚?"女人先開了口,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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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蹲在地上整理一捆快要蔫了的青菜,手還沾著泥,抬頭時(shí),額前的碎發(fā)大概掃到了臉上。我點(diǎn)頭,心里盤算著這倆人是不是來收租的——雖然我們這破地方 unlikely 有這種級(jí)別的收租公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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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你的親生父母,我叫沈曼云,這是你父親蘇正陽。"女人說著,眼圈就紅了,"當(dāng)年醫(yī)院抱錯(cuò)了,你才是蘇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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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里的青菜"啪嗒"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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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正在給礦泉水瓶套塑料袋的蘇媽手里的瓶子也掉了,她沖過來把我護(hù)在身后,"你們胡說什么!晚晚是我閨女,生下來就在我身邊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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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正陽皺了皺眉,從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最上面是親子鑒定報(bào)告,紅色的公章刺得人眼睛疼。"我們已經(jīng)做過鑒定了,蘇晚和我們的匹配度是9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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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爸蹲在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煙霧繚繞里,他的背好像更駝了。蘇媽拉著我的手,手心全是汗,"晚晚,別聽他們的,媽只認(rèn)你一個(gè)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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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眼前這對自稱親生父母的人,又看看養(yǎng)了我二十年的爹媽,突然覺得很荒誕。就像你吃了二十年的白米飯,某天有人告訴你,你其實(shí)應(yīng)該吃燕窩魚翅,而且這二十年的白米飯,是別人搶了你的燕窩魚翅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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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gè)...假的呢?"我聽見自己問,聲音有點(diǎn)發(fā)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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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曼云的眼神暗了暗,"她叫蘇清月,一直在我們身邊長大,我們會(huì)...處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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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好?這詞用得真輕巧。我突然想起小時(shí)候巷口張奶奶家的貓,生了一窩崽,太多了養(yǎng)不起,張奶奶就說"處理掉",后來那些小貓就再也沒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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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被塞進(jìn)了那輛我只在電視上見過的賓利。蘇媽追著車跑了很遠(yuǎn),哭喊聲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我扒著車窗看,雜貨鋪的招牌越來越小,蘇爸站在門口,手在臉上抹了一把,不知道是擦汗還是擦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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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進(jìn)一個(gè)我從未想象過的別墅區(qū),鐵門緩緩打開時(shí),我感覺自己像被吞進(jìn)了怪獸的肚子。蘇家的別墅大得像個(gè)迷宮,客廳里的水晶燈比我家的餐桌還大,地板光可鑒人,我穿著沾滿泥的帆布鞋,走一步都怕留下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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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這是你的房間。"沈曼云端著一杯牛奶進(jìn)來,語氣小心翼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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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房間比我家整個(gè)雜貨鋪還大,粉色的公主床,梳妝臺(tái)上擺滿了我叫不出名字的護(hù)膚品,衣帽間里掛著各式各樣的裙子,標(biāo)簽都沒摘。這一切都精致得像個(gè)樣板間,唯獨(dú)沒有一點(diǎn)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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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gè)...蘇清月呢?"我坐在床沿,感覺自己像個(gè)闖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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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自己房間。"沈曼云的語氣有點(diǎn)不自然,"晚晚,你別多想,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我們會(huì)好好補(bǔ)償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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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bǔ)償?用這些我不熟悉的東西,補(bǔ)償我失去的二十年?補(bǔ)償我那個(gè)雖然破舊但溫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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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飯時(shí),我見到了蘇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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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長發(fā)披肩,坐在餐桌旁,安安靜靜地喝湯,像個(gè)精心雕琢的瓷娃娃。看到我時(shí),她抬了抬眼,眼神里沒有驚訝,反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像在看一只誤入天鵝湖的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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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月,這是你姐姐,蘇晚。"蘇正陽開口,語氣嚴(yán)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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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月放下勺子,笑得溫柔:"姐姐好,歡迎回家。以前不知道你的存在,占了你的位置這么多年,真是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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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說得漂亮,但那眼神,那語氣,怎么看都像是在說:鳩占鵲巢又怎樣?這地方早就成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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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曼云趕緊打圓場:"都是過去的事了,以后一家人好好相處。晚晚,你多吃點(diǎn),看你瘦的。"她給我夾了塊排骨,放在我面前的骨瓷盤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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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動(dòng)筷子。在我家,吃飯是圍在小桌子旁,爸媽會(huì)把肉都挑給我,蘇媽一邊挑一邊說"多吃點(diǎn),長個(gè)子",蘇爸會(huì)喝著小酒,跟我講他年輕時(shí)的趣事。而在這里,偌大的餐桌,精致的餐具,卻安靜得可怕,連咀嚼聲都像是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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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飽了。"我放下筷子,起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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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傳來蘇清月的聲音,帶著點(diǎn)委屈:"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姐姐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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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曼云嘆了口氣:"你別多想,晚晚剛回來,可能不習(xí)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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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關(guān)上門,靠在門后,突然很想念我家那個(gè)油膩膩的小餐桌,想念蘇媽做的有點(diǎn)咸的紅燒肉,想念巷子里嘈雜的叫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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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金碧輝煌的"家",讓我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