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內(nèi)，鴉雀無聲。
李子軒那張俊朗的臉，青白交加，像是被人用無形的巨手，反復抽打了百十次，最后只剩下屈辱和恐懼。
顧長歌，這個他眼中的“武夫之子”、“幸進小人”，竟只用片刻功夫，便解開了困擾大夏學界百年的懸案。這份學識，已經(jīng)不能用“淵博”來形容，只能稱之為“妖孽”！
小太監(jiān)那一聲“為陛下磨墨”的口諭，更是如同最后的審判，將李子軒徹底釘在了恥辱柱上。
為陛下磨墨！
這是何等的恩寵！
在翰林院熬一輩子，都未必能見天子一面。而這個顧長歌，上任第一天，第一個時辰，就被召入御書房，成為了天子身邊最親近的“門生”。
在滿場敬畏、嫉妒、驚駭?shù)膹碗s目光中，顧長歌神色如常，隨著那小太監(jiān)，再次走向了御書房。
這一次，他的身份，已然不同。
再次踏入那間彌漫著龍涎香與書卷氣的房間，天啟帝正坐在案后，批閱著堆積如山的奏折。
“來了？”
天啟帝沒有抬頭，聲音平淡。
“臣顧長歌，聽候陛下差遣。”
“嗯?！碧靻⒌蹜?yīng)了一聲，“就在那邊，自己看?！?/p>
顧長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書案一角，擺放著一方古樸的端硯，旁邊是上好的墨錠和白玉水盂。
沒有多余的話語，顧長歌靜靜走上前，挽起袖口，開始不疾不徐地磨墨。
他的動作，流暢而標準。手腕用力均勻，速度不快不慢，清水被一滴滴精準地加入硯臺，與墨錠消磨，漸漸化為一汪漆黑如夜、潤澤如玉的墨汁。
整個御書房，只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墨錠在硯臺上盤旋的輕微“嘶嘶”聲。
氣氛靜謐，卻又暗藏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顧長歌知道，這同樣是一場考驗?？简炈男男?。若他心浮氣躁，或者急于表現(xiàn)，都只會落了下乘。
不知過了多久，天啟帝終于批完了手頭的奏折。
他放下朱筆，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像是閑聊家常般，隨意地問道：
“你父親在北境駐守多年，依你看，北境的蠻族，近些年為何屢屢南下？”
顧長歌磨墨的動作絲毫未停，心中卻瞬間了然。
真正的考校，來了。
“回陛下，臣以為，蠻族南下，非為劫掠，實為求生。”
“哦？”天啟帝眼中閃過一絲興趣。
“北境之外，乃是極北苦寒之地。近十年，北境連年風雪，草場退化，牛羊凍斃無數(shù)。蠻族若不南下，便有滅族之危。此乃其一?！?/p>
“其二，蠻族各部落，并非鐵板一塊。其中，以天狼部落最為強大，其首領(lǐng)雄才大略，一直有統(tǒng)一草原之心。他屢次南下，看似劫掠我大夏，實則是為了借我大夏的兵威，來剪除異己，吞并小部落，積蓄實力。待他整合草原之日，便是我大夏真正的邊疆大患來臨之時。”
一番話，條理清晰，見解深刻，遠超朝堂之上那些只知紙上談兵的文臣。
顧淵也只知道蠻族兇悍，卻從未想過，這背后竟還有如此深層的圖謀。
天啟帝放下了茶杯，目光中，欣賞之色更濃。
沉默片刻，忽然嘆了口氣。
“你的心思，是把好劍，鋒利無比?？上?，劍鞘太薄，易折。”
顧長歌心中一動。
只見天啟帝從書案的抽屜里，取出了一塊通體漆黑、非金非鐵的令牌，隨手拋了過來。
“啪”的一聲，令牌落在顧長歌身旁的桌上。
令牌上，雕刻著一只怒吼的麒麟，背后是一個小小的“禁”字。
“此乃‘玄鐵衛(wèi)’的入門令?！碧靻⒌鄣?，“玄鐵衛(wèi)，是朕的親衛(wèi)，也是皇宮的守護者。你既為朕磨墨，也算是朕的半個門生。朕不希望，朕的門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顧家的先祖，曾一劍開疆，威震天下。莫要讓你輩，斷了這份武道傳承?！?/p>
顧長歌的心，狠狠地跳動了一下。
玄鐵衛(wèi)！
前世，他只聽說過這支大夏最神秘、最強大的衛(wèi)隊，他們只聽命于皇帝一人，每一個成員，都是以一當百的頂尖高手。想要加入，比登天還難。
這一世，天啟帝竟給了他這樣一個天大的機緣！
這既是恩寵，也是命令。命令他，必須文武雙全！
“臣……謝陛下隆恩！”顧長歌深深一揖，將那塊冰冷的令牌，緊緊握在手中。
一個時辰后，顧長歌走出了皇宮。
被封為翰林院待詔、恩準入御書房為陛下磨墨的消息，像一陣風般，早已傳遍了整個官場。
當他再次路過翰林院門口時，曾經(jīng)對他不屑一顧的吳之洞，遠遠地便對他躬身行禮，態(tài)度恭敬到了極點。
而李子軒那幾人，更是早已不見了蹤影。
權(quán)力，是世上最真實的東西。
走在返回將軍府的路上，顧長歌握著袖中的玄鐵令，心思飛轉(zhuǎn)。
皇帝給了他自保之力，也給了他一個警告。他如今身處漩渦中心，必須盡快擁有屬于自己的力量。
力量，不僅是武力，更是財力。
軍隊、人脈、情報……這一切的運轉(zhuǎn)，都需要海量的金錢來支撐。
僅靠他那點微薄的俸祿，無異于杯水車薪。
一個前世的記憶，忽然從腦海深處浮現(xiàn)。
記得就在這一年，因為南方海路出了一些問題，導致京城的官鹽供應(yīng)，出現(xiàn)了巨大的缺口，鹽價飛漲。無數(shù)人因此傾家蕩產(chǎn)，但也有少數(shù)人，抓住了這個機會，一躍成為巨富。
而其中最大的一個缺口，正掌握在一家名為“四海商行”的鹽商手中。只是這家商行，如今正因為經(jīng)營不善，瀕臨破產(chǎn)。
一個計劃，在顧長歌心中迅速成型。
腳步一轉(zhuǎn)，沒有直接回府，而是走向了與將軍府截然相反的方向——京城之內(nèi)，最繁華的商業(yè)中心，朱雀大街。
最終在朱雀大街盡頭，一間門面不大、看起來有些冷清的“四海商行”門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