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寸土寸金。
這里匯聚了京城最頂級的商鋪，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然而，在這片繁華的盡頭，“四海商行”的牌匾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門前冷落，與周遭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顧長歌負手而立，看著這間商行，眼神深邃。
前世，四海商行因資金鏈斷裂，被對手惡意收購，其東家蘇氏一門，下場凄涼。但誰又能想到，僅僅半年后，鹽價飛漲百倍，那家收購了四海商行的“聚源祥”，一躍成為大夏皇商，富可敵國。
這一世，這潑天的富貴，當屬他顧長歌。
邁步走進商行，一股淡淡的海鹽和木料混合的氣息傳來。
店鋪內(nèi)打掃得一塵不染，貨架也擦拭得锃亮，只是上面擺放的貨物稀稀拉拉，幾個伙計無精打采地靠在柜臺上，臉上滿是愁容。
“客官，想買點什么？”一個老掌柜有氣無力地問道。
“我不買東西?！鳖欓L歌的聲音，讓整個店鋪的人都抬起了頭，目光落在他那一身青色官服上，眼神頓時變得警惕。
“我找你們東家，蘇小姐。”
老掌柜猶豫了一下，但看顧長歌氣度不凡，不敢怠慢，只好道：“大人，我們東家……正在后堂盤賬，要不，您先喝杯茶？”
“不必，帶我過去?！鳖欓L歌的語氣不容置喙。
穿過前堂，來到后院的一間雅室內(nèi)。
顧長歌終于見到了這位前世商界的傳奇女王——蘇輕雪。
此刻的她，還遠沒有后世的雍容與威嚴。
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襦裙，長發(fā)僅用一根木簪簡單挽起，正伏在堆積如山的賬冊前，眉頭緊蹙。她沒有化妝，卻依舊難掩其清麗的絕色容顏，只是那張臉上，寫滿了與年齡不符的疲憊與倔強。
聽到腳步聲，蘇輕雪抬起頭，當看到顧長歌身上的官服時，那雙清亮的眸子里，瞬間蒙上了一層冰霜。
“這位大人，有何貴干？”她的聲音，清冷如雪，“若是催繳稅款，賬房昨日已盡數(shù)結(jié)清。若是尋求‘孝敬’，抱歉，四海商行，已無余財。”
話語中，滿是對官府的排斥與戒備。
顧長歌也不在意，自顧自地拉開一張椅子坐下，目光掃過那些賬冊，淡淡開口：
“蘇小姐，你持有的南境海路鹽引，是京城獨一份。但你的鹽船，卻因為所謂的‘?？堋?，在泉州港滯留了整整三個月。”
蘇輕雪的瞳孔，猛然一縮。
這是商行最核心的機密，這個陌生的官員，如何得知？
顧長歌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繼續(xù)道：“你的所有流動資金，都壓在了那批海鹽上。而你的死對頭，聚源祥的陳家，卻能暢通無阻地從東海運鹽。我算了一下，你賬上的現(xiàn)銀，最多，還能支撐七日?！?/p>
“七日之后，供貨商上門逼債，伙計們發(fā)不出工錢，四海商行，便會徹底倒塌。”
顧長歌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蘇輕雪的心上。
引以為傲的堅強偽裝，在這一刻被無情地層層剝開，露出了最脆弱的內(nèi)里。
“你……你到底是誰？你想做什么？”蘇輕雪的聲音，第一次出現(xiàn)了顫抖。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砰”的一聲，粗暴地撞開。
一個衣著華麗、滿臉橫肉的青年，帶著幾個惡奴，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哈哈哈哈，蘇小姐，還在算你那本破賬呢？算來算去，也算不出銀子來??！”
來人正是聚源祥的少東家，陳飛。
陳飛的目光貪婪地在蘇輕雪身上掃過，隨即嘿嘿一笑：“本少爺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一千兩，把你的商行和鹽引，都賣給本少爺。順便，你再跟了本少爺，我保證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你做夢！”蘇輕雪氣得俏臉通紅。
“不識抬舉！”陳飛臉色一沉，“那就別怪本少爺不客氣了！來人，給我砸！”
身后的幾個惡奴，立刻獰笑著要動手。
蘇輕雪和老掌柜嚇得連連后退。
“慢著。”
顧長歌淡然的聲音，在此刻響起。
陳飛這才注意到房間里還有第三個人，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顧長歌的青色官服，嗤笑道：“哪來的窮酸官？一個從七品的小小待詔，也敢管本少爺?shù)拈e事？滾開！”
顧長歌緩緩站起身。
沒有看陳飛，而是將一個東西，輕輕放在了桌上。
正是天啟帝賜予他的，那塊通體漆黑的玄鐵令。
令牌與桌面碰撞，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陳飛的瞳孔，在看清那塊令牌上的麒麟圖騰和“禁”字時，瞬間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玄……玄鐵衛(wèi)？！”
他的聲音，變得比殺豬還難聽，充滿了無盡的恐懼！
玄鐵衛(wèi)，天子親衛(wèi)！見此令如見陛下，有先斬后奏之權(quán)！
“玄鐵衛(wèi)辦案。”顧長歌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閑雜人等，一息之內(nèi)，從我眼前消失?！?/p>
“滾！我們這就滾！”
陳飛嚇得魂飛魄散，哪里還敢有半分囂張，連滾帶爬地帶著他那群同樣嚇傻了的惡奴，沖出了四海商行。
轉(zhuǎn)瞬之間，雅室內(nèi)，又只剩下顧長歌和蘇輕雪二人。
蘇輕雪怔怔地看著桌上那塊散發(fā)著無上權(quán)威的令牌，又看了看眼前這個神秘的年輕官員，腦中一片空白。
“現(xiàn)在，我們可以談?wù)劻??！鳖欓L歌收回令牌，重新坐下。
“我能幫你解決?？埽屇愕柠}船平安抵京。我還能給你提供一筆巨款，讓你吃下市面上所有的鹽。”
蘇輕雪的呼吸，瞬間急促了起來。
這是她夢寐以求的破局之法！
“但，我有一個條件?！鳖欓L歌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從今天起，未來半年，四海商行鹽場所獲的所有利潤……”
他伸出三根手指。
“我，要七成?！?/p>
七成！
這已經(jīng)不是合作了，這簡直就是趁火打劫！
蘇輕雪那張絕美的臉上，血色褪盡。她看著眼前這個看似溫和、實則比陳飛還要“貪婪”百倍的男人。
這是她唯一的生路。
一條被惡龍守護著，卻也要被惡龍盤剝的生路。
手在桌下，死死地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我……如何信你？”良久，她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顧長歌笑了。
從懷中，取出了一張銀票，輕輕推了過去。
銀票的面額，讓蘇輕雪的瞳孔，再度劇烈地收縮。
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
一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