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張鼎豹之所以能夠獲得貧寒秀才的名頭,以及六十畝的免稅額地,那是掏空了另外兩房以及老娘的傍身錢得來的,
結果人家發(fā)達了之后,轉頭就提出了分家,分家之后又第一時間丟下兩個兄弟以及老娘,帶著妻子兒女跑到了縣城居住,
然而就這,偏了心肝的老鄭氏還只念叨三房好,平日里一個勁的通過貶低大房以及二房來抬舉三房,
就這樣的老鄭氏,也難怪大房與二房對她滿心怨言。
老鄭氏聽張鼎虎這么說,她更加不樂意了。
“你這黑了心肝的,竟然這么詆毀弟弟,怎么,你現在的田稅不是靠老三家免的么?”
張鼎虎卻是不服氣的反駁道。
“那是白白免的么,從前我們供著他讀書,他寫的每個字,吃得每口飯,哪個是他自己掙來的,不都是我跟大哥還有爹他老人家掙來的血汗錢么,就連這六十畝的免稅田,他在將額地賣出去后,也沒說往家里分上一點,就這你還說他好?我呸!他就是一白眼狼!”
“你放屁。”
老鄭氏氣的額頭青筋暴起,她顫著手指向二兒子。
“你說你,自己沒本事,就會詆毀老三,他現在是秀才相公,將來有可能是舉人老爺,你和老大是什么?
就是地里刨食吃得莊稼漢!”
老鄭氏越說越激動,他的眼神在張鼎龍張鼎虎兄弟倆身上來回掃,口中不停道。
“老三將來了是能為咱們老張家光耀門楣的,你們不說支持就算了,還嫉恨上了,就你們這樣的,將來老三發(fā)達了不帶著你們,看你們上哪后悔去,就沒見過你倆眼皮子這么淺的!”
說著,老鄭氏又為自己平日里的行為辯解道。
“我那是偏心老三嗎,我那是為了讓他多欠點家里的,所以才一個勁的對他好些,將來等他飛黃騰達了,那就是雪中送炭的助力,如此他將來也能對你倆多幫襯一點!
就這么點事,你倆難道看不明白么?”
聽到老鄭氏這么說,哪怕滿心怨氣的張鼎虎也在撇嘴中熄了火,
沒辦法,張鼎豹就算是做人再不行,可只一點是他人辯駁不了的,那就是張鼎豹是他們張家灣近些年來最會讀書的,
今年張鼎豹不過二十八歲,連而立之年都未到,就已經是考上秀才功名,若是再努力幾年,說不準真能下場考個舉人回來,
若是考上舉人,那張鼎豹可就真了不得了!
莫看秀才與舉人只差了一個鄉(xiāng)試,后者除了四百畝的免稅田額以外,可還有步入仕途的機會,
哪怕朝廷讓做個縣丞、主簿,亦或者教諭這種八品小官。
那落在百姓眼里,也是頂了天的官老爺。
沒聽說過“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三年小知縣,十萬雪花銀”這等流傳甚廣的俗語么,
由此可見,小官在百姓眼中,亦握生殺大權!
勾勾手指動動嘴,就能讓平民老百姓家破人亡。
就算沒運氣獲得官身,那舉人老爺做個富家翁也是輕輕松松的事情,
畢竟只聽過窮酸的秀才,
從未聽過窮酸的舉人,
舉人老爺哪怕不當官,也有開辦族學的特權,有舉人老爺坐鎮(zhèn)的族學,哪怕那些鄉(xiāng)里士紳,都會打破頭將孩子往張家族學里送。
這一個個送來的可不止是孩子,更是交情與人情交織成的人脈網!
所以只要是張鼎豹考上舉人,那可真就光耀了老張家的門楣,哪怕做不成官,那保底也能一躍進入鄉(xiāng)紳階層。
這也是為何,只要老鄭氏提起張鼎豹的功名,張鼎虎便壓著怨氣熄了火,
老鄭氏見自己的話壓住了二兒子,便又向張鼎龍看去,她緩和了幾分語氣勸說道。
“老大啊,娘不是不知道你的腿是咋瘸的,可這恩情提來提去,那搞不好就會成發(fā)展成仇,所以娘不提,也不希望你總提。”
說完,老鄭氏又提起了耕田的問題。
“還有你說不幫你三弟耕地了,這不是孩子氣的話么,你之前耕了這么多年,現在突然不耕了,豈不是功虧一簣?
你想讓老三念你的好,就得多付出不是,我相信老三讀了這么多圣賢書,那心里也是有數的,待他將來考中舉人,你肯定能跟著他享福,而且是享大福!”
說著,老鄭氏又朝張少離努了努嘴。
“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那也得為尾巴考慮吧,你從前那么無怨無悔的幫襯老三家,不就是擔心自己走后,也想尾巴有人照看么。”
老鄭氏此話出口,張少離瞪大了眼珠看向張鼎龍,
他沒想到,他爹之所以任勞任怨的為家里付出,竟然是為他這個兒子的將來做打算。
也對,盡管原身是個傻子,可壽命總是正常的,
張鼎龍萬一哪天撒手人寰,留下原身一個傻子可怎么生活?
想來是只有三叔張鼎豹家里有能力接濟原身。
念及至此,張少離動容的眼眶都紅了,張鼎龍的身影也驟然在他心間偉岸了起來。
同時,他心底也在此刻鄭重的做下了一個決定!
他也要讀書!
他那個白眼狼三叔不就是讀書厲害么?
前世,他連晦澀難懂的玄學道經都能參悟,論悟性,他自信世間一流,
六爻八卦,奇門遁甲他都能聊熟于心,論記性,他同樣自信世間一流,
山中守觀,與世隔絕的一熬就是幾十載春秋,論心性,他還是自信世間一流。
有此世間一流的悟性、記性以及心性,
他還就不信,這科舉仕途,他走不成光明大道!
所以,在張鼎龍被老鄭氏說到彎腰沉默時,張少離一巴掌拍在木桌上,起身叉腰宣布。
“我也要讀書!”
此話出口,一家子人都傻眼了,老鄭氏在反應過來后,立馬出聲嗤笑道。
“就你個小傻……小孩子,還想讀書,你讀的出名堂么,不行,家里沒錢,不可能給你讀書!”
張少離聽后,似笑非笑的威脅道。
“不給我讀?
那好啊,明天我就上縣城,跑到縣學去鬧上一通,就說我三叔張鼎豹是個白眼狼,我爹為了救他斷了腿,他連侄子想讀書都不肯供,剛考上秀才就鬧著分家,純純是個不孝順的白眼狼!”